“嶺南情況已經穩定下來, 右腿也沒什麽大礙,醫生說養一段時間就能正常走路, 至於腦袋……”說到關健的地方,他躊躇了一下,還是沒瞞沈關硯。裴雲斯歎了一聲道:“他確實是失憶了。”裴雲斯的聲音像是從很遠處的地方飄過來, 沈關硯聽得不太真切,握著手機沒說話。好半晌沈關硯才找迴自己的聲音,輕聲問,“我還能見見他嗎?”裴雲斯有些為難,“嶺南的病房有林姨的人看著。”林項宜本來就不同意他倆在一起,現在傅嶺南忘了沈關硯,自然是一件好事。裴雲斯緊接著又說,“你放心, 她不防備我, 我最近多去看看嶺南,找機會把你的事講給他聽, 沒準說多了他會記起來。”沈關硯怔怔地點了一下頭。裴雲斯把電話都掛了,沈關硯才想起說一聲謝謝。裴雲斯這次出奇的靠譜, 隻要去探望傅嶺南, 都會帶一些傅嶺南的康複消息給沈關硯。現在傅嶺南的記憶一片空白,裴雲斯要做的就是重新建立傅嶺南對他的信任。怕沈關硯著急, 裴雲斯把目前的困難說給他聽。“嶺南這個人其實是外熱內冷, 尤其是現在他記憶缺失,更難相信別人, 我需要一些時間。”沈關硯明白,現在這種情況似乎除了等,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但隻要一想到傅嶺南從醫院醒來發現自己什麽記憶都沒有,身邊每個麵孔都是陌生的,沈關硯心口就泛疼。他現在晚上又開始做噩夢。夢到傅嶺南滿身是血躺在雪地裏,他蹲在傅嶺南旁邊想救他,手腳卻穿過傅嶺南的身體,好像一具沒有體魄的幽魂。第二天醒過來,枕頭都是濕的。沈關硯不敢讓沈書雅發現他哭過,每天吃飯都把頭埋得低低的。新年將近,裴雲斯那邊忙起來,給沈關硯打電話的次數驟然減少。沈關硯不好打擾裴雲斯,林項宜不怎麽讓林佑南去醫院,他也不怎麽知道傅嶺南的情況。沈關硯每天都要刷幾遍國內的新聞,想從互聯網的隻言片語裏找到傅嶺南的近況。隨著聖誕節的到來,沈書雅參加的宴會也多了起來。有時候她還會帶上沈關硯,要沈關硯在宴會上彈一兩首鋼琴曲。沈書雅最近談的男朋友比她大十歲,是音樂學院的係主任,兒子也是有名的音樂指揮家。隻要是跟音樂挨邊的聚會,沈書雅都不忘推銷沈關硯。沈關硯心情再低落,這種時刻也不能給沈書雅丟人,強撐著跟她周旋在各個名利場。但沈書雅對沈關硯的狀態還是很不滿意,坐車迴到家,她摘下黑絲絨長手套,往茶幾上用力一甩。沈關硯心口微震,以為自己沒把琴彈好惹對方生氣了,表情有些不安。沈書雅冷冷道:“人家不就是約你出去吃頓飯,推三阻四的,你想幹什麽?”像今晚這種隱形的相親不是第一次了,沈關硯已經婉拒了好幾個。他不知道沈書雅為什麽突然說話不算數,明明上次還說不再管這件事。看出了沈關硯的心思,沈書雅說,“是,我是說不管你跟傅嶺南,你迴去吧,現在就迴去跟他談戀愛,看他還記不記得你!”沈關硯手指在掌心掐住印子。許久他才澀然開口,“媽媽,年後我會去找西朗弗老師,好好彈琴,努力走這條路……”沈書雅截斷他的話,“這意思是讓我別管你的感情了?”沈關硯努力說服沈書雅,“哥……過段時間可能就會好,裴哥說他也有可能沒有失憶。”沈書雅冷然道:“這種鬼話你也信?他這麽說是為了拖著你,隻有錢是不會騙人的,傅嶺南已經兩個月沒給我打錢了。如果他沒失憶,不打錢就是默認跟你分手。”沈關硯緩緩抬起頭,聲音發虛,“什麽錢?”沈書雅拿走了傅嶺南五千萬和三套房產,每個月還會收到一筆固定的轉賬。沈關硯壓根不知道這件事,傅嶺南沒有跟他說。看著沈關硯的神色,沈書雅嗤笑,“怎麽,聽到這話更感動了?”沈關硯把腦袋垂了下去沈關硯是一個溫和柔軟的人,大多時候很聽話,但不代表他沒有自己的主意。沈書雅管教他這麽多年,還是第一次見沈關硯這樣,無論說什麽他始終埋著頭不說話,用沉默硬抗沈書雅的攻勢。沈書雅深吸了一口氣,“好,看在傅嶺南還算大方的份上,我再給你兩個月的時間。”雖然沈書雅答應再給沈關硯一些時間,但宴會上還是會給他介紹一些優質的男人。沈關硯不願接受對方的邀約,沈書雅掃他一眼也不會說什麽。元旦過後,西朗弗給沈關硯來了一通電話,要他二月初過來訓練。沈關硯感到輕鬆,比起待在家裏,他現在更願意去封閉的地方好好練琴,然後站到更高的舞台,讓更多人看到他。裴雲斯最近似乎很忙,跟沈關硯通話的次數越來越少。倒是林佑南常常打電話,抱怨沈關硯不迴國跟他玩兒。再一次聽到沈關硯打聽傅嶺南,林佑南有些生氣,“你到底是想他,還是想我?”沈關硯說,“都想的。”林佑南滿意了,抬起下巴倨傲道:“你不就是想見他嘛,這太簡單了,你求求我,我就可以讓你見到他。”沈關硯唿吸一滯,明知道這可能是林佑南的小孩子話,但又忍不住生出希望。他慢慢地說,“我求求你。”林佑南矜持地把嘴一抿,十分有派頭道:“等著吧。”那通電話之後的一個星期裏,林佑南一點消息都沒有。除夕夜的前一天,林佑南打來電話,“沈關硯,我過來了。”沈關硯愣了一下,“你在哪兒?”林佑南報了一個飛機場的名字,讓沈關硯快點過來。沈關硯拿著護照跟身份證過去時,林佑南正在私人飛機上玩樂高。幾個月沒見,小家夥的個頭又高了一些,但好像沒理過頭發,蓬鬆的卷發一直垂到了眼下。他是想剪頭發的,但林項宜喜歡他這頭羊毛卷,林佑南就留長了。沈關硯從空姐那兒要了一枚發卡,將林佑南額前的頭發別上去一小撮,這樣就不會紮到眼睛。林佑南的混血特質很明顯,有著天使的麵孔,小惡魔一樣的心。沈關硯沒來之前,他在飛機上把人使喚得團團轉,沈關硯來了就窩到沈關硯懷裏,讓沈關硯給他梳頭發。林佑南炫耀,“我頭發軟不軟?”沈關硯點點頭,“軟。”林佑南自鳴得意,“那你好好給我梳。”他的口氣像是將一件足以光宗耀祖的體麵事交給了沈關硯。沈關硯把頭發梳順滑後,順手給他綁了一個小揪揪,忍不住問起這次跟傅嶺南見麵的事。林佑南撇撇嘴,有點不高興的樣子,“放心,不會驚動到我媽媽,我偷偷帶你去見他。”馬上就要過年了,林項宜把傅嶺南從醫院接迴家。隻要迴到家那就是林佑南的天下了,沒人比他更熟悉那棟別墅。林佑南說,“家裏有我一個秘密通道,我每次想出門都是從那兒跑出來,到時候你乖乖跟著我。”沈關硯對林佑南生出無限感激,摸摸林佑南的腦袋,真誠道:“謝謝你,我請你吃糖。”林佑南皺皺鼻頭,“我才不要吃糖。”沈關硯問,“那你想要什麽?”林佑南想了想,一時想不出來,“先欠著吧,你現在先陪我拚一座軍事地堡,我要把地球炸了。”沈關硯:“……好。”沈關硯跟林佑南從他的秘密通道進入別墅。林佑南正麵去支開傅嶺南身邊的看護,而沈關硯從側麵切入。正午過後的陽光有些稀薄,透過層層疊疊的花藤,在傅嶺南身上落下斑駁的光影。他坐在輪椅上,穿著一件黑色的羊絨毛衣,腿上蓋著條駝色的毛毯,捧著一本書正在看,眉目俊美,神色卻倦淡。沈關硯不自覺停下來,生出一種近鄉情怯的忐忑。傅嶺南似有察覺地抬起頭,望著不遠處站著的漂亮少年,手指動了一下,將手裏的書合上。“沈關硯。”他開口準確無誤地叫出來沈關硯的名字。沈關硯耳朵麻了半隻,仿佛一台年邁老化的機器,先是點頭,而後才慢騰騰朝傅嶺南走去。不等挨近傅嶺南,沈關硯臉已經紅了一大半,實在是太緊張了。傅嶺南說,“坐吧。”沈關硯坐到傅嶺南對麵,局促地張張嘴,開口才發現聲音啞得不像話,“你的身體……”傅嶺南唇邊含著淡淡的笑,“好多了,謝謝你的關心。”很官方的客套,沈關硯以前見傅嶺南用這種口吻跟不熟人的說話,喉口一陣陣發澀。他把頭搖了搖,吃力地說,“……沒事就好。”氣氛靜了幾秒,傅嶺南再次開口,“我聽雲斯提過你,他說我們是戀人,很抱歉我不記得了。”沈關硯忙說,“沒關係,我,我也很抱歉現在才過來看你。”他話說到一半,傅嶺南忽然抬起手,從沈關硯頭發上摘下一片柳葉菊的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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