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溪音的魚豆腐晾得差不多了,吩咐雜役拿到冰窖裏冷凍。


    而後饒有興趣地抱著雙臂,看文才人怎麽處罰婁娥等人。


    要知道,這位是“文弱”人設時,都能獨自跑到司膳司討個公平,讓元司膳處罰郭掌膳,如今恢複了選本性格,不更得囂張起來。


    “囂張”的文才人在婁娥麵前踱來踱去,還未說話,就把對方嚇得夠嗆。


    “我聽說你們司膳司在玩一種鐵血考驗,被後妃斥責三次膳食相關,就會被趕出宮去,有這迴事吧?”


    婁娥瞬間睜大驚恐的眼睛,罰她什麽都可以,但是不要把她趕出宮去啊!


    她不敢答話,平時被婁娥一派欺負的廚娘立刻幫忙答:“正是!”


    “你被斥責或者退菜幾次了?”


    提到這茬,婁娥平添了些自信,她侍膳的魯婕妤是個好說話的,胃口也不錯,侍膳至今沒出過岔子,訓斥和退菜的事一次都沒發生過。


    “一次都沒有。”


    “厲害啊!”文才人誇張道,“那這第一頓斥責,就讓我來。”


    婁娥眼中閃過一縷怨毒:“您不是我的侍膳主子,您的斥責,不算。”


    文才人看向趙溪音:“趙丫頭,算不算?”


    “當然算。”趙溪音答,“胡尚食說,嬪妃因膳食相關而訓斥者,記一次。婁禦廚企圖阻攔您的禦廚挑選膳食,您因此而訓斥她,當然算膳食相關。”


    婁娥一時腿軟,跌坐在地上。


    文才人滿意地點點頭,又踱步到麗美人麵前:“看吧,惡人就是紙老虎,經不住幾嚇,就這也值當你哭?”


    廚娘們的反應比看懲治婁娥還精彩,麗美人哭了?因為司膳司不給好食材?被欺負哭了?


    這怎麽可能?


    麗美人方才還感激文才人出手懲治惡人,看著麵前那個閑庭信步、三言兩語讓對方繳械投降的女子,甚至生出一絲崇拜之情。


    現在倒好,張口就把自己偷偷哭的事往外說。


    她手腳都慌亂起來,兇道:“誰說我哭啦?!”


    文才人本也是好意安慰,但就是張了張不會安慰人的破嘴,訕訕笑道:“我說錯了,你沒哭,沒哭。”


    這解釋還不如不解釋,眾廚娘的麵色更加精彩紛呈起來。


    趙溪音笑著搖搖頭,這麗美人,定是哭鼻子時被文才人看到了。


    “咳咳。”文才人不自然地咳嗽兩聲,“說到訓斥,還要再加上麗美人,美人姐姐,你說是不是啊?”


    她給麗美人使眼色,示意她也懲治婁娥。


    麗美人被這句“姐姐”叫紅了耳根,這才想起來,文才人還比她小兩歲呢。


    比自己小的人都能遊刃有餘地處理問題,而自己隻會哭,像話嗎?


    於是當即端起架子:“那是必然,我聽禦廚們多次說過,婁禦廚仗著身強力壯,搶其他禦廚的食材,我今日不僅要訓斥她,還有她的同夥,一個都跑不了!”


    開玩笑,偽裝火爆脾氣五年了,這樣的話她最拿手了。


    文才人不得不在心裏讚一句,還得是你啊麗美人,也跟腔道:“你提醒我了,同夥都有誰,自己站出來。”


    婁娥其他四個同夥還在磨磨蹭蹭不肯出來,徐棠等人已經把她們的名字劈裏啪啦報出來了,藏都沒地兒藏去。


    人群中被推出四個低著頭的廚娘,都是平日裏跟著婁娥橫行霸道慣了的。


    這其中,有的廚娘還沒被訓或退過菜,有的已經有一次或兩次“案底”,今日再被兩位嬪妃訓斥,豈不是岌岌可危、或者直接被趕出宮了。


    婁娥難得還有點義氣,抬起頭質問文才人:“還是那句話,你不是我們的侍膳主子,你的訓斥,不作數。”


    趙溪音建議道:“婁禦廚不服,不如去請元司膳。”


    文才人點點頭,立刻有人小跑這去找司膳女官。


    元司膳怎會不知道司膳司又上演了一出鬧劇,這迴找上門的嬪妃還不止一個。


    她知道自己該出去主持局麵,可她不敢出去啊,幹脆裝沒瞧見,躲在號舍裏裝縮頭烏龜。


    誰知,竟有人親自來喊。


    元司膳硬著頭皮上,經過郭掌膳的號舍時臉色都黑了,這郭掌膳直接管理廚娘,卻三天兩頭出差錯,豈不廢物。


    “把郭掌膳也叫上!”


    元司膳和郭掌膳匆匆趕來,見到司膳司大院齊聚那麽多人,眼前當即就是一黑。


    文才人複寵這麽快,是她們始料未及的,文才人有仇必報來司膳司尋麻煩,更是她們沒想到的。


    郭掌膳更是嚇破了膽,一想到自己吩咐廚娘不必給這兩人上等食材的事,她的心就虛得慌。


    元司膳端起職業化陪笑:“文才人,麗美人,今日什麽風把兩位吹到司膳司來了?”


    文才人懶得廢口舌,讓趙溪音把經過講述一遍,末了,趙溪音問:“元掌膳,才人是想問你,她和麗美人的訓斥,到底算不算數。”


    “怎麽不算呢?”元司膳給出讓人滿意的答案,迴頭對郭掌膳道,“你現在就算算,她們五個各幾次了,滿三次的即刻出宮。”


    婁娥原本一次都沒有,瞬間成了兩次,隻剩下一次的機會猶如在懸絲上行走,稍有不慎就會被趕出宮去。


    比她還慘的是身後有兩個廚娘,加上這兩次訓斥,已經滿足了出宮條件。


    郭掌膳也不心軟,當即就讓她們收拾包袱滾出宮去。


    那兩個廚娘大驚失色,用怨恨的眼神看向文才人和麗美人,要不是這兩個嬪妃,她們怎麽會被趕出去。


    其中有一個甚至對著文才人叫囂起來:“你是高高在上的嬪妃,根本不會懂我們這些人的勞苦,你們輕而易舉的一句話,就能徹底顛覆我們的命運!”


    這話雖然是從一個橫行霸道的人口中說出來的,卻不少廚娘深有同感,是啊,她們這麽辛苦,費盡心思琢磨主子們的口味,卻因為主子們的一句話,就被輕易趕出宮門。


    司膳司大院一時有些安靜。


    片刻後,趙溪音道:“你怨恨錯了對象。”


    那個廚娘不解地看向趙溪音。


    “禦廚們的去留,確實僅憑嬪妃們的幾句話,從前嬪妃們不滿禦廚們所做的飯菜,會直接斥責或者退菜,這是滿宮皆知的實事,現在呢?”


    “自考驗實行以來,並沒有多少廚娘苦練廚藝,可訓斥和退菜卻減少很多,不是因為司膳司的廚藝提升了多少,而是嬪妃們知道這樁事,不忍心。”


    “她們真的已經,善良很多了。”


    大院仍舊安靜,廚娘們心中所想的已經不是自身的悲慘命運,而是趙溪音說的這種變化,是切切實實存在的,嬪妃們真的已經很克製自己不動怒、不退菜了。


    就連第一個離開的潘影兒,也是因為接連趕出行賄之事,這樣的走離開是幸事,能讓整個司膳司幹淨起來。


    正如今日婁娥的同夥,霸占食材,還是走了的好。


    趙溪音的聲音繼續:“你要怨恨的不是嬪妃,而是帶你橫行司膳司的人,若不是她,你會落得這個下場?”


    徐棠第一個道:“就是,你少在這裏賣慘,但凡把心思花在做菜上,也不會今日的事。”


    那廚娘大概覺得無論如何都要走了,臨走前也要拉個墊背的:“婁娥,都是你!你霸占廚娘們多少次食材了,你自己承認!”


    當著元司膳的麵,婁娥心虛極了,下意識推卸責任:“是、是郭掌膳吩咐,是她不讓給她們用上好的食材!”


    司膳司的“火勢”像會跳躍一樣,一下子又燒到郭掌膳身上,郭掌膳的臉唰一下白了,立即反駁;“我、我沒有。”


    “她說了的,我們都聽到了。”


    “對,郭掌膳明明白白說過,不讓給兩位失寵的嬪妃用上好的食材。”


    “燕鮑翅,說這些食材給失寵的嬪妃用,都白瞎了。”


    廚娘們你一眼我一語,把郭掌膳的罪過坐實了。


    文才人心累:“怎麽又是你?這人是司膳司的攪屎棍嗎?”


    所有人哄堂大笑,隻有郭掌膳深埋起腦袋,不敢抬頭。


    “元司膳,這人實在不行就換掉吧。”文才人建議。


    元司膳歎了口氣,郭掌膳實在讓她失望,可一時又找不到合適的人選,況且這是司膳司自己的事,讓嬪妃來置喙總是丟麵子。


    “文才人,麗美人,消消氣,郭掌膳我一定會處理,上次罰的俸祿還沒完,再加罰半年,你看可好?”


    “再加十杖。”文才人一語定音。


    兩位嬪妃剛離開,元司膳就吩咐行刑,不僅郭掌膳要受著,連婁娥也一起領了十杖。


    饒是這樣,元司膳依舊氣的腦仁疼,覺得不解氣:“文才人還算好心的,考慮要你們是女子軀體,隻打了十杖,若換做我罰,定打你們五十杖才解恨!”


    十杖是不會傷筋動骨,落在身上也是真疼,能讓人長記性。


    相比於這十杖的疼痛,被罰的半年俸祿和僅剩一次的機會,才是郭掌膳和婁娥心裏真正的痛。


    杖刑剛結束,就有儲秀宮和永和宮的宮女過來,各自捧了白花花的一百兩銀子,塞到趙溪音手上。


    如此對比,郭掌膳氣的差點暈過去。


    婁娥看著趙溪音的笑容,眼中則閃過一絲狠戾,魯婕妤不滿麗美人多日,是該找她謀劃些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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