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風倫看她一眼,迴頭大踏步向前走去,大聲道:“兒郎們,衝上去,殺死這些漢狗!”


    山人一聽,瞬間興奮了起來,手中的長矛、長槍紛紛衝上前。


    六大派中,君山派這次算是傾巢而出,一共派遣了五百多人,掌門師文華和五位師兄弟全部下山,隻留潘俊等二代弟子留守君山。其他各派每派均有上百人下山,尤其是峨眉派,將近兩百人。總的算下來有一千兩百多人,但在上君山派的過程中,昆侖派大敗虧輸,隻剩下不到十個人,君山派損傷大半,不到兩百人,再加上其他的損傷、疫病等,如今到了山下的不過六百多人。


    雖然未到百草山莊,已經損失了一半,但剩下的都是各派的好手,麵對如蝗一般的山人,也毫不畏懼,挺劍的挺劍,拔刀的拔刀,拳腳的拳腳,紛紛上前,衝著山人動起手來。


    一方認為是守土有責,不能讓外族入侵,一方認為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一方人多勢眾,一方兵貴精不貴多,瞬間殺的血肉橫飛,屍橫遍野。


    速霜捂著腦袋,低著頭,腦中嗡嗡的,雖然沒有睜眼,眼中卻全是當年父親皮鞭下的兇殘模樣,雖然所有的士兵都紛紛避讓,但她還是感覺一鞭一鞭抽打在自己身上,痛徹心扉。


    月光很亮,照耀的大地和白晝一般。後麵的士兵前赴後繼,速霜終於沐浴到了皎潔的,乳白的月光。但她無法感知月光的溫暖,隻有陣陣痛徹心扉的寒意。


    漸漸地,天似乎亮了起來,殺人是要花很多時間的,哪怕是江湖上的高手,也是如此。當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會被殺,有的人看風頭不對,早就跑掉了。也不是所有人都會殺人,例如依稻石早就跑的不見了蹤影,因為他是個文人,手無縛雞之力,自然不會隨意動手。


    速風倫還沒有死,但他很希望早點死,因為山人在沒有結成陣勢時,他們遠遠不是六大派的對手。但他根本輕信了依稻石之言,並未結成陣勢。他的戛然而止,六大派的不追擊,更讓他堅信,這些人都是他的俎上之肉。


    但現在的他後悔了,江湖高手可以以一當十,甚至以一當百,是因為大部分的江湖中人都桀驁不馴,可以與他人結伴,卻不願和他人結陣。山人大軍個人武功本就遠不如他們,又托大沒有結成陣勢,六大派的人麵對他們如同砍瓜切菜一般。


    他完全忽視了第一次的停手,是因為對麵的領袖,峨眉派掌門人,六大派心中的“天下第一高手”餘飛鶴以為是要談判,所以喝止了眾人突襲。


    所以第二次進攻,餘飛鶴沒有再留情,抱著除惡務盡的劍法,將所有的山人趕盡殺絕。


    餘飛鶴還覺得被耍了,所以學會了殺人誅心,現在的山人是死的死,逃的逃,隻剩下三個人:在風中錯愕的速風倫,一臉茫然的速誠奉,和恨不得把腦袋埋在土裏的速霜。


    六大派損失也很慘重,死了四百多人,傷了一百多人,就算是沒有受傷的幾十個人,也大戰一夜,十分疲倦,但對麵速風倫等三人,也如同砍瓜切菜一般。


    餘飛鶴怒視著速風倫,怒喝道:“螳臂當車,自不量力的蠻夷之輩,竟然敢和堂堂大漢為敵,簡直是不可理喻。今日你能死在我餘飛鶴手中,也算是死得其所了。”說著便一劍刺向速風倫。


    餘飛鶴大戰一夜,還覺內力充盈,似是有使不完的力氣。速風倫如何是他得對手,隻能閉目等死。


    卻在此時,一條虎尾鞭橫著飛出,擋在速風倫身前,隻聽的“噗”的一聲悶響,竟然蕩開了餘飛鶴之劍。


    餘飛鶴微微一驚,卻見速霜緩緩起身,走到了速風倫身前,撿起地上的虎尾鞭,抱拳拱手道:“餘掌門,我知道你是天下第一高手,晚輩速霜請指教。”


    餘飛鶴聽她官話純正,不禁有些懷疑道:“姑娘,你言行舉止都是漢人,為何要幫山人。”速霜道:“在下速霜,速風倫是在下的父親,速誠奉是在下的叔叔。在下出身山人,後來在天王閣,位列七二妃之一的‘粉蝶’,官話純正,學了好多漢人的東西,雅言也算純正。但無論如何,我是真真真正正的山人,不是漢人。請餘掌門指教。”


    餘飛鶴大戰一夜,速霜休息一夜,本來不公平,但餘飛鶴乃是長輩,又號稱“天下第一”,這也不完全是江湖上的意義打鬥,速霜這樣挑戰,也不算違背了江湖規矩。


    餘飛鶴怒道:“好的很,好得很!執迷不悟,當以血祭劍。”說著長劍一蕩,刺向速霜。速霜素知餘飛鶴的武功,隻怕還在霍成君之上,不敢怠慢,向後退一步,虎尾鞭輕輕一擋,小心應對。


    餘飛鶴一劍既出,跟著又是一劍。速霜擋住了。餘飛鶴又是一劍,速霜連連後退,又擋了一劍。


    餘飛鶴劍招綿綿不斷,速霜連連後退。一直對了三十餘招,速霜一鞭敲在餘飛鶴劍腹之上,跟著一彈,鞭尾點向他的手腕。


    眾人“咦”的一聲,這是速霜十餘招以來第一次進攻。六大派之人本以為速霜不過如此,如果是內力充盈的話,隻怕在自己手下也走不了幾招,但這招反擊,不但迅捷,而且精妙,出乎眾人意料,許多人隻怕是這一招就接不住輸了。


    餘飛鶴也微微一驚,長劍迴轉,猛地一靠,正擠在虎尾鞭腰部。虎尾鞭既不是軟鞭,又不是鐵鞭,而是類似於變粗變長的柳條,彈性極強,一擠之下,鞭子自然而然的反彈,解開了手腕之圍。跟著手腕一抖一送,反刺速霜手腕。


    速霜鞭子被彈,波浪順著鞭子傳到手腕處,似有一股大力震動著手臂,整個手臂不自主跟著抖動,感覺肩膀都要被卸下來了。餘飛鶴長劍瞬間到了眼前,正中速霜不受控製的肩頭,正要上揚,將她的膀子卸掉。卻在此時,忽聽得一陣破空之聲,一物飛向餘飛鶴手腕,餘飛鶴手上絲毫不敢停留,縮迴長劍,蕩開此物。水花四濺,竟然是水滴。


    餘飛鶴迴頭向水滴飛來的方向看去,卻見霍成君身著金紅相間的長裙,緩緩走來,右手還拿著本來屬於虞鬱語的大劍,拖在地上,每走一步,地上都會留下重重的劃痕。


    餘飛鶴吃了一驚,道:“你就是……”霍成君道:“沒錯!我就是天王閣的第三任天王,當今大漢皇帝的第二任皇後,大將軍大司馬霍光的女兒——霍成君。”


    江湖上的很多前輩都知道天王閣的曆史,但幾乎沒有人知道天王閣的天王是誰,隻知道天王閣勾結霍家,得罪了皇帝,被皇帝派兵誅殺。沒想到天王閣也是霍家,霍家也是天王閣。


    昆侖掌門張青靈眉頭緊鎖,如果霍成君死於非命,也就罷了。如今她卻活生生地站在眾人麵前,若有人將她現在還在人世的事情泄露出去,這裏的人沒有一個能善終,不自主地看向薑棟。


    薑棟雖然遠在燕山,但似是得了先祖之傳,也是個十分精明強幹之人,早就想到了這一點:就算他們殺了霍成君,也要嚴令手下弟子不能將她的秘密泄露出去,否則每個門派都可能遭逢滅頂之災。


    霍成君不理會眾人百味雜陳,來到速霜身邊,左手運指成風,封住了她肩頭的穴道,扶著她緩緩坐下。速霜看著霍成君,似是又看到她帶走自己時候的樣子,那時她真的希望她就是自己的母親。


    霍成君安頓好速霜,把大劍放到她身邊道:“虞院長死在宵小之手,有些可惜了。”話音未落,右手成刀,對著速風倫和速誠奉脖頸斬去。


    二人本看她對速霜極好,根本沒有防備,甚至想著她可以趁著六大派大戰之後的疲累一舉將自己三人救出。眼前紅光一閃,已經被抹了脖子,直挺挺地倒下。其實就算他們全神戒備,又能如何呢?


    速霜沒有起來,餘飛鶴的劍中含氣,霍成君雖然幫她止了血,但真氣入體,若有似無地鎖住了經絡,根本動彈不得,隻能一臉不解,一臉憤恨,又一臉無辜地看著霍成君。


    霍成君道:“不是所有人都配活著,無論他願不願意,他都是造反,不株連九族已經是最大的恩澤了。”


    速霜道:“你早就不是皇後了,你有什麽權力這麽做?”霍成君不理會道:“你想報仇,就來找我好了。”然後抬眼看著渾身浴血的六大派之人,嘖嘖稱奇道:“和一群山人大戰一夜,好的很,好得很。你們雖然還有十幾個人,不過都是強弩之末,不知你們現在拿什麽和我鬥?”


    餘飛鶴吃了一驚,道:“這都是你謀劃的?”霍成君道:“謀劃?我需要謀劃什麽?我隻是讓出了天王塔,隨意去江東逛逛,遊覽我大漢的大好河山而已。沒想到你們竟然就這麽打了起來。”


    餘飛鶴怒道:“禍國殃民的妖婦!”霍成君道:“你在說前大漢皇後嗎?”餘飛鶴道:“當今聖上已經罷黜了你的皇後之位。”霍成君道:“沒錯!所以我隻是以天王塔天王的名義殺了你們而已。到時候天王閣天王以一己之力擊殺六大派的掌門,一定會在江湖上廣為流傳的。”逄長風道:“你這是趁人之危。”霍成君道:“到時候你們都死了,誰知道呢?要知道活著的人才有資格說話。”


    餘飛鶴道:“既然如此,那就盡管來吧。”說著緩緩上前,準備應戰霍成君。


    眾人都知道他已經激戰一夜,內力大為損耗,加之年事已高,體力有所不足,但現場之人,除了他又有誰能出手一戰?


    霍成君道:“不必如此,你們大可一擁而上。反正殺死了我,你們什麽也不會說。我贏了,一定會大肆宣揚。”


    她這麽一說,正派中人不少躍躍欲試。餘飛鶴道:“我們不像你這樣的邪門歪道,是要守江湖規矩的。”霍成君道:“好的很,收住你們正派製定的自以為是的江湖規矩。”說著右腳挑起地上的大劍,道:“餘掌門,請。”


    餘飛鶴橫劍上前,準備應戰。正派之人各個都覺手心冒汗,有人甚至這一戰隻怕是兇多吉少了。師文華等已經開始默默地運氣,以求早一刻恢複內力。


    雙方屏氣凝神,大戰一觸即發。卻在此時,一人忽然從天而降,飛身攔在餘飛鶴身前,隻見他中等身形,身著一身黑衣,頭上用黑布包裹,隻露出兩隻眼睛,眼光溫和,卻不知是什麽人。


    來人緩緩伸手握住餘飛鶴的手道:“餘掌門,此戰就由我來吧。”聲音有些沙啞。餘飛鶴麵露驚愕之色,他雖然內力耗損嚴重,但一瞬間被一個陌生人抓住右手,卻是幾十年來從未有過之事。


    跟著一股強勁而霸道的內力灌入體內,餘飛鶴脫口而出道:“英兄。”


    眾人吃了一驚,因為餘鷹和英緣的關係,餘飛鶴比英一劍矮了一倍,但平日裏二人都是以兄弟相稱,遇到英林時,才以親家互相稱道。


    霍成君冷笑道:“不用虛張聲勢,狐假虎威了,英一劍早就被劉爽殺死在名劍山莊了。”心下也是狐疑,以餘飛鶴之能,不可能試探不出此人的高低,以餘飛鶴的性子,也不可能故意使計。


    黑衣人緩緩拔出長劍,指著霍成君道:“請。”霍成君看他這一下雙手沉穩有力,劍尖都沒有絲毫的搖晃,心下一凜。右手托著大劍,左手拇指和中指緊扣,似是扣著什麽暗器。


    黑衣人也不客氣,長劍如龍,直刺霍成君。霍成君右手上揚,大劍跟著向上,似是十分沉重。黑衣人“嗯”的一聲,迎著大劍劍刃橫劍平削,向上撩去。


    大劍更重,加上霍成君“舉重若重”的打法,這劍上何止千斤之力。黑衣人卻“舉輕若輕”,似是一根羽毛輕輕拂在大劍上,隨著大劍漂浮向上,劍尖直指霍成君喉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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