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爽點點頭,對英枕道:“英三叔,恕小侄無狀,此事涉及朝廷,小侄以為,英三嬸現在有孕在身,還需人照顧,平原府現在還是盡量少和朝廷之事關聯。”英枕道:“既然子正如此說,那我就先告辭了。”劉爽道:“多謝英三叔。”


    英枕轉身離開,王嬙忍不住感慨道:“他還真是個赤城之人。”劉爽點點頭道:“也隻有這樣的赤城之人才能打動趙馨兒這樣的冰冷之人。”


    王嬙關上門,道:“子正,王楚你肯定認識,他也曾追求過我。不過王君這個老頭子傲得很,從來看不上我。我離開翦離莊去了長安,一麵是因為王襄的不堪其擾,一麵是因為王君的明示暗示。”


    這個事情劉爽並不意外,以王嬙的樣貌、人品、武功、智慧,沒有人喜歡才是最不正常的事情。


    劉爽道:“所以說王楚是自己神智清楚的時候來到這兒,神智不清楚的時候又被夫人抓了?”劉爽忽然想起了霍汐,時而是霍潮,時而是霍汐,最後連自己的分不清楚了。


    王嬙道:“英枕說的應該是他看到的,但這個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不好說。”劉爽道:“這個事情你打算如何處置?”王嬙道:“你是堂堂王爺,居然來問我?”劉爽笑道:“如果這是朝廷的公事,我自然會主動承擔。隻是這個事情,至少現在來看都像是他的個人行為,我必須尊重夫人的抉擇。”


    王嬙嫣然一笑,道:“不過我的王爺夫君,現在我也很難辦,我總不能對一個瘋子動手。如果我不動手,又怕他再來做這種‘行刺’之事。妾身很是為難啊。”


    王楚忽然道:“昭君,你殺了我吧,死在你手上,我也算死得其所了。”王嬙微微一怔,劉爽問道:“怎麽了?”王嬙看著劉爽,道:“這話……是我離開翦離莊時他和我說的……也是因為這句話,徹底堅定了我離開翦離莊的心。”


    劉爽猶豫片刻,對王楚道:“這麽說來,你對誤殺父親,並無悔改之心。”這話如晴天霹靂一般,王楚身子猛地一震,磕頭如搗蒜一般,口中不停道:“爹!都是我的錯!你若泉下有知,就直接把我帶走吧。”


    劉爽看這是他心中的鬱結,如今故意戳之,不禁有些不忍,正如王嬙所言,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王嬙道:“令尊素來對我十分厭惡,你如今還要這般糾纏,豈不是傷了他老人家的心?你當好好活著,這才是對令尊大人陰靈最大的安慰。”說到此處,歎一口氣。劉爽已經知道他的意思,拉著已經滿頭是血的王楚,縱身躍出平原府。


    如今他對平原府已是輕車熟路,對於府內的布防也是一清二楚,躲避層層守衛,把他帶到了府外,放在對麵客棧後門前,這才返迴。


    迴到東廂房,王嬙早在等著他,問道:“你交給那些兄弟們了?”劉爽點點頭道:“他們已經在此等了半個多月了。”王嬙道:“有機會給我引薦一下,聽說他們都是些了不起的人。”劉爽道:“你是第一個稱讚他們了不起的人。”王嬙奇道:“你不稱讚他們嗎?”劉爽道:“他們不需要稱讚,隻需要理解。”王嬙點點頭道:“理解才是最高的稱讚。”


    劉爽神色一收,道:“我還是有種不祥的預感,他們要動手了。”王嬙點點頭道:“我也有這種感覺,不過你是朝廷的王爺,他們不敢公然如此。”劉爽道:“我現在越來越覺得父皇深不可測。”王嬙點點頭,她隻是太子妃引薦給皇帝的時候見過一次,印象已經是無比深刻。


    第二天天未亮,劉爽等人已經整裝待發,前方儀仗先行,劉爽、王嬙、苗粲和匈奴右穀蠡王幾乎並列向前,兩側是匈奴衛隊和王府衛隊,之後便是按照匈奴祭祀禮儀準備的一切,最後還有馬隊壓後。


    一行人浩浩蕩蕩從南門而出,出城沒多久,天上悠悠飄下大片的雪花。


    一路向南,約莫中午時分才到了那片山洞,苗粲早就安排人做了嚴加守衛。


    洞前按照匈奴人的喜色放置了一個小土堆,上麵插著一根白幡,看著和大漢的習俗有些相似,仔細看又有不同。


    右穀蠡王穿了匈奴傳統喪服,大步上前,來到石堆前,雙掌交叉置於兩肩,口中默念著什麽,然後拜倒在地。一行匈奴守衛跟著上前,緊隨其後拜倒在地,口中各自喃喃。


    王嬙低聲道:“這是匈奴當地的一種咒語,就是讓死去的人魂歸大地,保佑後人之類的意思。”劉爽點點頭。


    卻在此時,山洞中忽然射出密密麻麻的暗細小器,紛紛射向右穀蠡王。右穀蠡王正抱著頭跪倒在地,頭緊緊貼著地麵,什麽也沒有看到。雙臂遮住了耳朵,什麽也聽不見。


    劉爽站在一大波匈奴人之後,離得很遠,待看到暗器,已經來不及。


    隻聽得幾聲慘叫,周圍的匈奴人紛紛倒地。劉爽健步上前,將右穀蠡王拉到身後,飛身上前來到山洞中,卻見洞中一人身著黑翼黑褲,頭上還裹著黑色的頭罩,隻露出一雙眼睛,口流黑血,已經死去,竟是王府的王滎。


    劉爽從洞中出來,卻見匈奴各自抱著大喊大叫,卻是被密密麻麻的銀針射中,有的中臉,有的中手腳,有的中身子,不一而足。


    苗粲早就沒了主意,忙上前問道:“王爺,怎麽辦?”隻聽得王嬙道:“所有守衛向外,嚴加死守不得迴頭。”眾軍齊聲道:“是!”但這些兔起鶻落,被著下嚇得不輕,聲音稀稀拉拉的。


    王嬙道:“敵人隻敢偷襲,可見是無能之輩。王爺孤身一人將郅支的十數萬大軍玩弄於鼓掌之中,難不成還對付不了幾個宵小之徒!”


    匈奴一戰,郅支估計動用兵馬不過數萬,而且前後協調不當,所謂的十數萬,不過是王嬙故意誇大其詞,穩定軍心而已。果然他這麽一說,眾軍漸漸安靜下來。


    王嬙道:“苗刺史,請立刻差人前往晉陽,抬一頂轎子來。”苗粲不清楚發生了什麽,隻好應道:“是!”


    劉爽一指封住一個匈奴士兵的穴道,拔出一枚銀針,放在鼻尖輕輕一聞,吃了一驚,竟是南中“黑泉”之毒,果然,這個士兵手足漸漸變黑,很快就沒命了。劉爽立刻從懷中取出戴雪青的紫色七星鏢,在其他幾個中毒的匈奴士兵手上滑下。


    柔泉之毒不能用黑泉來解,黑泉之毒卻能用柔泉來解,這是劉爽最熟悉不過的。


    除了幾個靠前中毒深的,過了一會兒,黑色的毒液順著七星鏢劃破的傷口流出,有匈奴之人想上前綁著他毒擦幹淨。劉爽厲聲喝道:“不要動,這些都有劇毒。”取出一個小瓷瓶,順著傷口一點點接住,黑泉之毒混合人血,會變得厚重渾濁,毒性更強。不過形容醜陋,一般容易被人識破,但特殊情況之下,卻有特殊之用。


    劉爽一點一點收集起來,最後用手帕擦幹淨。手帕最後用一把火燒了。


    眾人看他神乎其技的解毒之法,均安安靜靜的,時間似乎都已經停住,數百士卒竟不發一點聲音。


    右穀蠡王中毒最深,沒有掙紮直接昏了過去,好在雙臂擋住了銀針,沒有直接射到頭上,毒物從雙臂到頭頂還需要一點時間,正好給了劉爽機會。


    劉爽花了好長時間才算是把毒清理幹淨,右穀蠡王還沒有醒。劉爽收拾好一切,長舒了一口氣。


    苗粲這時才敢靠近道:“王爺,右穀蠡王……”劉爽道:“右穀蠡王的事情與你無關。拔營迴城。”苗粲吃了一驚道:“迴……迴城?”王嬙道:“王爺說的話不清楚嗎?迴城!”苗粲急忙道:“清楚,清楚,迴城,迴城!”


    這時,正好晉陽送來的轎子也到了,右穀蠡王不能上馬,隻能進入轎子。苗粲這時才知道這轎子的作用。


    劉爽、王嬙和右穀蠡王都進入轎子。


    有了轎子,行動更慢,一直到了晚間時分才返迴晉陽。這次苗粲學乖了,早就通知了英枕和趙馨兒,二人不敢休息,一直等著接駕。


    到了平原府,右穀蠡王早就醒來,在守衛的護衛之下返迴西廂房,劉爽和王嬙與之告辭後也攜手返迴東廂房。苗粲看他們什麽都沒有發生,這才戰戰兢兢地返迴府中,一夜不敢休息。


    夜本來已經很深了,劉爽屋中很快就傳來了厚重的鼾聲,他平時是不打鼾的,但一日的奔波和半日的救治,已十分疲倦,竟罕見地鼾聲如雷。


    卻在此時,一個滿身黑衣的中年男子從院後的牆角下緩緩走出,隻見他麵容白淨,雙眉如劍,雙目明朗,鼻挺唇闊,頜下三縷長須,是個罕見的美男子。


    隻見他雙目一眯,發出一絲寒光,手輕輕一揮,身邊出現五個身形各異的女子,一個紅衣紅裙,手持紅色折扇,正是紅雀使者燕湘妃;一個麵如刀削,橙衣橙褲,腰懸兩翼刀,乃是橙蜻使者楊杏;一個全身翠綠的,手持短竹棍,正是綠鸚使者蘇問;身邊是四肢纏著藍色絲帶的嚴碧瓊。


    黑衣男子眼神向前一瞟,四人同時上前,燕湘妃和嚴碧瓊守在門前,楊杏和蘇問守在窗前。黑衣男子頭微微一點,四人同時大作,“轟”地撞破門窗,向床上撲來。燕湘妃敲腦袋,嚴碧瓊掃胸口,楊杏斬腰際,蘇問砸雙足,各不相同,配合無間,顯然訓練了許久。


    隻聽得乒乒乓乓地聲音,床上一陣大亂,但很顯然,這不是打在人身上的聲音。四人吃了一驚,正要飛身離開,不想手上一麻,跟著胸口中了一招,身子原路從門窗倒飛了出去。


    五人吃了一驚,定睛看時,劉爽手中拿著燕湘妃的衫子、楊杏的一柄兩翼刀、蘇問的竹棍,隻有嚴碧瓊的絲帶緊貼著身子還在自己身上,緩緩從屋內走出來,道:“我用川西四怪的邏輯分析分析。”說著指著燕湘妃道:“我見死不救,害你死了不少屬下,你恨我入骨,可以理解。”然後指著蘇問道:“我數次放過你,你不感激也就罷了,還接連下死手。”最後指著楊杏和嚴碧瓊道:“我救了你們兩個無數次,還要殺我,難以置信。”


    黑衣男子道:“他們都是天王親自養大的人,唯天王之命是從。”劉爽冷冷地道:“人?我看不見得,應該是工具,別人殺人的工具而已。”稍微一頓,冷冷地道:“你就是這些工具的收納箱吧,敢問高姓大名,在天王閣居何職?”


    黑衣男子抱拳道:“周行張,暫居在下射騎院院長之職。”劉爽道:“原來是霍潮的直屬上司。”周行張道:“非也!天後乃是天王直管,當然七二妃也歸天後管,不過她們暗中都歸屬於我。”


    劉爽道:“明白。你們天王閣各個都有個悲慘的身世,你要不要也介紹一下。”周行張哈哈一笑道:“王爺果然是個聰慧之人,而且是個爽利之人,其實很簡單,我本姓張,乃是張安世的後人。”劉爽道:“大司馬、車騎將軍張安世?”劉爽奇道:“閣下先人位極人臣,父皇對其敬重有加,你為何要反叛朝廷?”


    周行張道:“沒什麽?好日子過得慣了,想找點樂子。”劉爽看他不說,道:“原來如此,有你這樣的院長,難怪教出這樣的忘恩負義之徒。”


    周行張哈哈大笑道:“劉爽,縱使你再舌燦蓮花,也不可能說動他們的。”劉爽道:“沒錯!之前是我過於樂觀了。”周行張道:“不止如此。你武功高強,尤其是得到英一劍的指點之後,更是如此。我雖然自負,也知道自己不是你的對手,你可知我為何還是如此地有恃無恐?”


    劉爽道:“我倒也很好奇,他們被我銀針封穴,雖然我再次手下留情,沒有要她們的性命,但也沒有再戰之力。以你的武功,不是我的對手,更何況我還有夫人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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