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沒多久,似是到了一個村子,那車夫道:“屬下任務完成,這就告辭!”劉爽正好奇,此處除了這輛車子,並無接頭之人,隻見那人猛地前衝,一頭撞在旁邊一個樹樁上。


    劉爽吃了一驚,飛身跳下,已經不及,將那人扶起時,卻見他隻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頭骨碎裂,滿臉是血,已經死了。


    葉水君跟著跳下,看到眼前一幕,驚愕不已,道:“爽哥哥,他為什麽自殺?”劉爽道:“應該是敵人的計劃,讓他拉車送到這裏,然後我們自行去接頭處對接,他為了我們安心,索性自殺,真乃大義之士,隻是這番大義不知交付給何人。”


    葉水君唏噓不已,道:“不知道這接頭之處在哪裏。”劉爽跟著歎道:“本以為能跟著混入其內部,沒想到竟是這樣的結果。”一麵在車夫身上摸索尋找。他師從王逸,速度奇快,隻是一摸,就找到了他身上的一個拇指大的漆黑木牌,上麵寫著一個“墨”字。


    劉爽眉頭漸漸鎖緊,葉水君道:“這是什麽?”劉爽道:“墨家的令牌。”葉水君道:“墨家?春秋戰國時期的墨家?”劉爽點點頭。葉水君道:“他們不早就消失了嗎?”劉爽道:“他們伸張大義,紀律嚴明,治世中乃朝廷的眼中釘,我想他們應該是隱藏起來了。”


    葉水君道:“很難對付嗎?”劉爽道:“不知道,他們講究實用,門內高手極多,沒有人知道他們真正的實力。”說著輕歎一聲,道:“不過他們素來主張兼愛非攻,為何會和高嵩勾結在一起?”一麵說著一麵掀開此人內衣,果然是潔白無瑕,與傳說中的墨家十分相似。


    劉爽起身,道:“水君,我們化妝成高嵩和那個劉田。”葉水君一聽又要扮演別的角色,不禁大喜道:“太好了,我們這就開始。”


    二人尋個農家,此時正是正月,農民一年中難得休息幾日,雖然太陽已經出來,但仍在憨憨入眠,他們連著敲了三家,才有一個老嫗給二人開了門,那老頭子也是滿臉不悅。葉水君貌美口甜,又偷偷給老頭子塞了二兩銀子,老頭子這才笑逐顏開,還主動讓老嫗給二人做了一大桌子早餐。


    二人飽餐一頓,劉爽化成了高嵩,葉水君化成了劉田。劉田由於全身上下都是皮開肉綻,畫起來著實不易,一切做完都已經正午了。夫婦二人又給二人做了午餐,二人大吃一頓,葉水君臨走前又給了夫婦二人三兩銀子,夫婦二人感激不止。


    從農家出來,二人繞了個圈子,躲在馬車不遠處的叢林中。寒風凜冽,到處都是枯枝敗葉,二人各自躲在一株粗樹樹幹之後,才能勉強遮住身子。


    這裏雖然離京城不遠,畢竟是個鄉下,官府之人也不急著來勘驗屍體。二人就這般等了一下午,眼看太陽西垂,葉水君覺得整個身子都僵直了,劉爽心下也開始嘀咕:是接頭地方太遠,還是他們根本不在乎這三人的死活?


    正猶豫間,就見三個身穿硬質白衣之人從北邊小路走來。隻見這三人都是身形高瘦,麵容冷峻之人,腰間都掛著鬆紋劍,有長有短。


    劉爽目視葉水君,讓她小心在意。


    隻見三人走到那人屍體前,單膝下跪,雙手食指交叉,口中默念:“兼相愛,交相利。”然後其中最年輕的一個在屍體上開始翻找。找了一會兒,這年輕人道:“師兄,沒有找到。”


    其中一個兩鬢發白的漢子道:“不可能。”低頭開始翻找,也沒有找到,喃喃自語道:“不可能啊,他們要這個做什麽?”


    最後那個漢子極為雄壯,甚至超過了那個莫名的匈奴人,道:“難不成是路上不小心丟了?”那白鬢漢子搖頭道:“不可能,這個對我們來說有用,對別人不過是個尋常的牌子而已。”雄壯漢子道:“若他們以此冒充呢?”


    白鬢漢子點點頭,道:“你說的也有道理,隻是這對他有什麽好處?這次我們來的兄弟都是彼此認識的。”雄壯漢子道:“這個不好說。”


    白鬢漢子又在那漢子屍體上搜索半天,還是沒什麽發現,隻好起身道:“我們先迴去吧,钜子還在等著我們。”二人齊聲道:“是!”不再理會地上人的屍體,大步向北而去。三人年歲不同,高矮胖瘦也不相同,但步幅和節奏一模一樣,若從那雄壯漢子一側看,似是隻有一個人。


    劉爽看三人走遠,招招手,和葉水君悄然跟上。


    劉爽輕功卓絕,葉水君也不差,二人距離三人十五丈左右,遠遠跟隨。


    三人一路向北,走了約莫半個多時辰,周圍已經是一片荒涼,轉而向西,沿著更為荒僻的小路走著,寒風唿嘯,枯枝敗葉發出沙沙的聲音,甚至卷不起陣陣黃沙。


    走了一會兒,便覺腳下似乎是個斜坡,越走越高,越走越陡峭,不知不覺中抬頭看時,麵前竟是群山連綿。


    又走了半個時辰,三人來到了山腳下,再往前就就是陡峭的崇山峻嶺。此處正在一處山坳中,山脈如同兩個臂膀將這片空地保護。空地的中間有四堆火,每堆火的周圍都有十幾個白衣人,均是盤膝而坐,雙手據膝,挺胸昂首,麵容冷峻,目不斜視。


    在四堆火正中,一個白發蒼蒼的老者也是盤膝而坐,雙目緊閉,聽到三人的腳步,睜開眼睛問道:“發生了什麽事情?”白鬢漢子道:“钜子,大可自殺,高嵩等人不知所蹤。”钜子道:“好!”說完雙目再次緊閉,麵上沒有任何表情。


    三人微微施禮,到了第一個火堆旁盤膝而坐,和其他人一樣,麵無表情。


    劉爽心下一驚:自己竟然跟到了墨家集會之所。略加思索,和葉水君摸到了旁邊避風的山坳中,這是王逸教給他的“隱遁”之法,利用光線和眼睛的色差盲區,明明就在眼前,也能讓人視而不見。


    一群人如同雕塑一般紋絲不動,甚至連表情都不變一下。不知不覺中,月亮已經從東邊升起,又過了一會兒,不知何處的烏雲遮住了月光,天上竟飄下片片雪花。


    這時,一人從遠處大步走來,隻見他麵容俊秀,看著不過十二三歲,走到钜子麵前,看钜子睜開眼睛,道:“钜子,我們派往京城的師兄弟全部被殺,看樣子是死在羽林衛手中。”钜子道:“知道了。”又閉上眼睛。


    少年也到了第一個火堆邊上,坐到了雄壯漢子身邊,變成了泥塑雕像。


    葉水君看的眼睛發麻,靠著劉爽,不知不覺中睡了過去。


    偏偏雪花落在他們頭上、身上、手上、腳上,他們卻如同死人一般,無知無覺。雪越下越大,很快的,每個人身上全被雪覆蓋。劉爽二人躲得地方極好,上有巨石突出,正好避開了雪花掉落。


    這時,終於一行人從遠處快步走來,走近看時,竟有九個之多,為首的是一個留著山羊胡須的中年漢子,來到钜子麵前。钜子睜開眼睛,山羊胡須道:“沒有等到馬車。”钜子道:“知道了。”


    九人各自尋找自己的位置,各自坐定。钜子大聲道:“兼愛非攻!”眾人一齊睜開眼睛,大聲道:“兼愛非攻!”現場不過五十人左右,竟似有千人呐喊一般,不止身上的,樹上的雪花也被紛紛震落,片片掉落。


    钜子道:“諸位師兄弟都已經返迴,此次行動,全麵失敗,下一步當如何處置,請諸位師兄弟暢所欲言。”


    眾人神色肅穆,無人應答,過了許久,那個白鬢漢子才道:“钜子,弟子至今不明白為什麽要為一個墨家叛徒如此大動幹戈!就算是要為他報仇,也應當直接去尋找正主劉爽,而不是任由天王閣的高嵩擺布。”聲音冷漠,如同一個沒有感情的機器。


    钜子道:“此事上次集會時已經說過,不必再議。”迴答也十分默然。


    那年輕漢子叫道:“钜子,弟子也覺此事十分不妥,天王閣為禍江湖,本來就是我等要除掉的對象,如今卻與之同流合汙,我墨家子弟何時墮落到如此地步。”


    钜子還是沒有表情,道:“此事與今日所述無關,不必再提。”


    年輕漢子還要辯駁,終究還是忍住,長歎一聲,悵然之情溢於言表。钜子道:“上心,你長籲短歎,不合本門清修之意,還當苦心修煉。此次集會,你不可參與。”年輕漢子上心道:“是!钜子!”說著緩緩起身,大步向外走去。


    這時,一個蒼老的聲音道:“且慢!”上心停下腳步,迴頭向那邊看去。那蒼老的聲音道:“钜子,此事不妥。”钜子道:“有何不妥。”那蒼老的聲音道:“上心所言句句事實,怎可被無端請離。”


    钜子道:“好心師兄,我並未說他此事不妥。本門修行當隻懷一心,不可為其他任何想法所惑。上心長籲短歎,不合本門修行之法,罰其離開,合乎情理。”


    蒼老聲音好心道:“本門素無尊卑,任何弟子皆可表達自己的觀點。钜子雖可一人反駁,卻不能一人同意。上心所言亦非違背此次所論之事,不過是想此後不再與天王閣同流合汙而已,此也是一種觀點,钜子雖然可以否決,卻需最後聽所有人意見方可。钜子武斷裁決,本就與本門規矩不符。”


    二人雖是辯論,但毫無表情,口氣也十分冷漠,似是彼此說著不相幹的事情。


    钜子道:“原來如此!諸位師兄弟以為如何!覺得上心當離開者舉左手,覺得上心當返迴者舉右手。”話音一落,五十多名弟子各自舉手。


    钜子站起身,隻見他四十多歲的模樣,由於一直麵無表情,看著十分年輕,但眼角的皺紋卻難掩年齡的痕跡。頭上、眉上掛著一層薄薄的雪花,並沒有因為他起身而有絲毫的變化。


    钜子很快從眾人頭上掃過,道:“左手者二十七人,右手者二十五人,請上心返迴原位。”上心道:“是!钜子!”又原路返迴。


    劉爽心下納罕:若是舉手表決,同意的舉手,不同意的不舉手就是了,為何如此複雜?


    钜子又盤膝而坐,道:“上心覺得當立刻斷絕和天王閣來往,諸位師兄弟可有別的看法?”白鬢漢子道:“弟子以為,天王閣無惡不作,乃天下最不義的門派,不止是斷絕和天王閣來往,而且要殺死天王閣的所有流毒。”


    一個女子聲音道:“天王閣的首惡在於天後,天王閣覆滅後她一直僥幸在逃,最近還在並州出現,當先誅殺她。”


    劉爽聽她們說起霍潮,不禁凝神靜聽。


    女子一說,立刻有人響應道:“天後一直單人行動,下手也較容易,請钜子將任務交給弟子,弟子必取其首級。”


    劉爽心下一驚,自成都葉莊之後,霍潮武功天下皆知,此人竟敢放出此言,難不成這墨家當真是高手如雲,更勝峨眉、昆侖等派?


    正思量間,忽聽那山羊胡須的漢子道:“劉田為當今朝廷迫害,縱是不和天王閣一起,也當先救出,告訴皇帝天下還有手持正義之人。”


    劉爽微微一愣,劉田明明是勾結外族,於大漢不利,乃是天下一等一的漢奸,怎麽在他口中竟然成了被朝廷所害的可憐人?是何人告訴他的?或是他如何得出這樣結論的?


    這時,一個大嗓門道:“此次行動失敗,顯然是我們當中出了內奸,不然的話如何會全軍覆沒!如今最要緊的事要找出門內內奸,不然的話之後所有的行動都會以失敗告終。”


    那少年立刻應和道:“攘除奸兇,先除內鬼!”這話說出了許多墨家子弟的心聲,紛紛應和,這個聲音也逐漸占據上風,連上心、好心也跟著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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