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凝渾身上下濕漉漉的,滿是淤泥和枯枝敗葉,麵上的妝也全花了,看來她是被衝到水中被霍成君或是上官期救上來的。


    劉爽小心地將她上衣褪去,用布擦幹淨,用南郡買的膏藥將身體表麵的傷口洗淨,然後才取出隨身的銀針接連施下。


    忙了一整夜,隨著一口淤血吐出,真凝這才暈暈乎乎睜開眼睛。看到“小張三”,驚唿:“你沒死!”


    真凝落水,二人換洗的衣裳都在她的包袱裏,全被水衝走了,劉爽把他的外套脫下來遞給她,背過身子道:“我命硬的很,沒那麽容易死。”


    真凝一麵換衣裳,一麵問道:“發生了什麽事情?這個月整個荊州都沒有下雨,怎麽會有這麽大的水?”劉爽道:“黃江的計謀,滄浪派和天王閣玉石俱焚。”真凝眼前一亮道:“真的?”劉爽點點頭道:“應該沒錯。”


    真凝道:“如果你是黃江,接下來會怎麽做?”劉爽道:“調虎離山已經成功,下一步自然是直撲天王閣總壇。”真凝道:“但他沒幾個趁手的手下可以用。”劉爽道:“他一定不會用武功解決問題。”真凝道:“那用什麽?”劉爽道:“我不知道。”


    真凝快速換了衣裳,把臉隨意擦幹淨,頭發散亂地披著也顧不上收攏,道:“走!我們快去滄浪總壇!”劉爽點點頭道:“得抓緊時間。他如此做也是正中了天王的下懷。”


    真凝已經快步向東北走去,劉爽緊隨其後。天快亮時,忽然聽到遠處王燭道:“五師弟,咱們再試試,說不定就能下來了。”韓坤有氣無力地道:“師兄,我真的沒有力氣了,咱們休息一會兒,一會兒就好。”王燭道:“休息一會兒也好。”


    真凝正要衝出去,又迴頭看向劉爽,意思是:“要去嗎?”劉爽看著她道:“我現在是個江湖上的小混混,你是被我擄劫來的村婦,沒什麽擔心的。”真凝雖然沒有看到自己的模樣,但想一想也知道是個什麽情況,忍不住放聲大笑。


    聲音自然驚動了不遠處的王燭,王燭道:“哪裏來的姑娘,可以來幫幫忙嗎?”真凝大大咧咧走上前,隻見王燭和韓坤都被吊在一個鐵籠子中,那鐵籠子很小,正好可以放下一個人,鐵籠子一麵開口,可以從那裏走出,但前麵就是一個高大十幾丈的深溝,稍不小心掉下隻會被摔成肉泥。


    在鐵籠子上方,有一個可以向下拉動的鐵杆,順著鐵杆的方向一路順下來,卻見下方正是拉動閘門的機關,隻要用力拉動,閘門就會打開。閘門的下方,卻不直接是放水之所,而是有兩個圓筒管道,沿著圓筒管道向兩邊延伸,末端是撐著兩個鐵籠的柱子。


    原來這水閘需要兩人同時拉開,若隻是一人拉開,這水不但不會向下,反而會衝塌自己下麵的石柱,隻會被衝的粉身碎骨。待水閘放完水之後,二人再反向用力,水閘之門就會反向拉迴,拉到盡頭二人就可以各借助一扇門,但洪水之下,卷起了庫底的泥沙,兩道閘門被擋在中間,任二人如何使勁,都拖不動。


    劉爽恍然大悟:黃江也不知道自己的弟子哪些是自己人,哪些是天王閣的人,既然如此,索性讓他們自生自滅了。蒯鈴誘敵深入,王燭和韓坤聽天由命。還有一個王燭,估計也是做一些或生或死的任務了。


    劉爽從叢林中出來,王燭一見,大喜道:“小張三,快!快把那些淤泥鏟掉!救我和五師兄下來!”


    劉爽快步上前,大哭道:“四師兄,五師兄,完了,徹底完了!”王燭道:“什麽完了?”劉爽道:“昨夜大水,咱們的兄弟全完了,大師兄也完了。”王燭道:“天王閣的那些人呢?”劉爽道:“大部分也完了,但他們武功高強,還有不少僥幸活下來的。”


    韓坤問道:“你怎麽活下來的?”劉爽道:“我吃完了鬧肚子,去拉屎找了個高的地方,這才撿迴一條命來。”韓坤聽著直皺眉,道:“好了,知道了,先把我們放下來。”


    劉爽急忙爬起來道:“是!”然後吆喝著真凝道:“快過來幫忙,你個……”他本來想模仿江湖敗類羞辱女子的話,終究還是說不出來。


    二人隻想著早點下來,也沒在意他說什麽。


    真凝快步上來,低聲道:“你這可不行,罵自己挺順嘴的,罵別人說不出口。”劉爽笑道:“主要是沒必要。”


    二人跳下水中,沒有趁手的兵器,隻能用手刨開地上的淤泥。刨了半天,效果也不顯著。王燭把劍丟下來,道:“用劍把中間豁個口子,水流會把其他泥沙衝散的。”然後轉向韓坤道:“五師弟,你的劍也丟給他們。”


    韓坤斜眼向真凝道:“二師兄,一個村婦,不會用劍。搞不好還會傷到自己。”王燭一想也對,便沒有再要求。


    劉爽依言把堵著的地方用劍豁開,果然流水衝散了不少泥沙,又清理閘門後麵的泥沙。本來也不多,隻是正好卡在關鍵部位,這才拉不動,很快就清理完了。


    王燭和韓坤不管劉爽和甄凝是否已經離開,立刻跳起來,用力推動上麵的鐵杆,果然,閘門緩緩移動,水流瞬間大了起來。


    劉爽拉著甄凝來到邊上,真凝麵露怒色。卻在此時,隻聽得一聲慘叫,王燭直直地從水壩上掉下,背後一片血紅。隻聽得韓坤陰惻惻地笑道:“四師兄,大師兄、二師兄、三師兄都死了,這滄浪派以後的掌門要我來當。”


    一麵說著,一麵快速從兩側幾個縱躍跳下,一劍刺向劉爽,口中罵罵咧咧道:“什麽天王閣,都和黃江一起去死吧,以後滄浪江上隻有一個滄浪派!”


    劉爽手掌在劍上一抹,肩膀靠在他腋下,隨手封住了他的穴道,道:“貪心不足的家夥!”


    韓坤聽是劉爽的聲音,隻覺得似曾相識,卻一時想不起來,隻以為是天王閣的人,麵色瞬間變的蒼白,汗涔涔下流。


    劉爽迴頭對真凝道:“咱們走吧。”真凝道:“不問他一下黃掌門去了哪裏?”劉爽道:“不必了,黃掌門一定去了天王閣在襄陽的總壇,他要親手毀了那裏。”


    話音剛落,又聽到一陣隆隆之聲,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卻見不遠處塵土飛揚。劉爽道:“黃掌門這是置之死地而後生,他將滄浪派和這邊的機關相連,二人離開之時,就是那裏全滅之日。”


    真凝道:“我們怎麽辦?”劉爽知道她擔心黃江生死,道:“走!順著江水走!黃掌門現在誰都不信,所有人都是他手中的工具,隻有順著江水走才有能找到黃掌門。”


    二人沿著江岸一直西北走,一直到晚上,還是沒有看到黃江的影子,休息一晚,找到一個小的漁村,正遇到路過的馬販子,買了兩匹馬,速度快了許多。


    這日終於到了襄陽城,襄陽城人潮湧動,甚至有許多眼熟的江湖中人,但一直沒有找到黃江的影子,真凝心下愈發焦慮。


    劉爽在襄陽城做了全新的采買,換了衣裳,購置了洪水中流失之物。去了天王閣舊址,早就被官軍夷為平地,隻剩下殘垣斷壁。


    二人趁著城門未關,從北門出城,奔行沒多久,忽見遠處火光衝天,燃起兩條火龍,如金帶纏蒼山,十分壯觀。


    真凝道:“那裏就是天王閣襄陽分舵!”劉爽點頭道:“這一把火,隻怕把襄陽天王閣全部燃盡了,這仇報的真夠深徹。”真凝滿麵興奮道:“有仇必報,這才是大丈夫之本色!”劉爽不置可否,道:“咱們快走!”


    俗話說看山跑死馬,那山看著離的很近,實際尚在幾十裏之外。沿著官道跑了將近一個時辰又轉入了羊腸小道,那裏道路崎嶇難行,跑馬已經是不可能,隻能下馬用輕功。


    又跑了約莫半個多時辰,真凝本就功力不足,已覺乏力,加之重傷初愈,再跑下去,隻會受傷。


    劉爽停下腳步,道:“你且在此休息,我上去看看。”真凝滿頭大汗,氣喘籲籲,知強行要上,除了拖慢了劉爽的速度,道:“好!我就沿著這條路慢慢走,你快上去。”


    劉爽不再停留,身子一輕,連續攀爬,縱躍上樹梢。看那火距離不遠,已經能清晰地看到烈火燃燒草木,如同末日烈焰,無情吞噬周圍的一切。好在現在吹得的南風,滾滾濃煙不會向這邊吹來。


    運起“馮虛禦風”之法,劉爽禦風而走,剛剛奔行兩刻鍾,便看到眼前山勢如刀削一般,幾乎垂直而下,山上光禿禿的,亂石林立,一株樹木頭沒有。


    劉爽暗叫不妙,難不成走錯了路。如同流星墜地一般,從樹梢上跳下。由於山體阻擋,此處已經完全看不到山火,但火光照耀之下,天空明亮,周圍也能依稀辨別清楚。


    隻見這山如同橫空被搬過來一般,一邊是茂密的樹林,到了山邊戛然而止。一條小溪從山腳流出,山附近光禿禿的,連一片青苔都沒有,這邊卻是遍地綠蘚。


    劉爽正要跳入水中,從溪水中遊過去,忽聽得腦後風聲,劉爽急忙迴頭,按在兩翼刀兩側,手腕翻轉一推,將來人逼退。


    來的正是楊杏,她看清楚了劉爽的模樣道:“你怎麽在這兒?”劉爽道:“你現在相信我說的話了嗎?”楊杏默然地點點頭。


    劉爽道:“怎麽上山?”楊杏怒道:“事到如今,你還要怎麽樣?非要把這個假的天王閣屠戮殆盡你才肯罷休嗎?”劉爽道:“你誤會了,我是去救人的,現在誰在山上?”楊杏大惑不解道:“你來救人?”劉爽道:“你如此聰慧,難道想不到嗎?”楊杏道:“想到什麽?”


    楊杏因為意外受傷,樣貌醜惡,但蕙質蘭心,聰慧更勝蘇問,隻是因為劉爽之言,失魂落魄的,哪裏還有判斷能力?


    劉爽道:“黃江一把火燒了假的天王閣,真的天王閣才可以徹底隱藏起來。這是霍成君的金蟬脫殼之計。就算你們僥幸逃出,無論走到哪裏,都是江湖公敵,到時候根本不用霍成君動手,你們就已經死無葬身之地。”


    楊杏聽得咬牙切齒,還是問道:“那你為什麽救我們?這不也是你渴望的嗎?”劉爽道:“我隻知道醫者仁心!如果我不知道也就罷了,既然知道,那就要救!”


    楊杏道:“好!你跟我走!”說著招唿幾個屬下,屬下不知道從哪裏拉來一條木筏。隻是這木筏極小,兩個人站在上麵都覺得擁擠。


    楊杏道:“等會兒你我躺在筏上,用腳撥水,從這裏鑽過去。”劉爽一看,果然每個人隻能躺半個身子在上麵,忍不住讚道:“巧奪天工!”


    楊杏把兩翼刀收在兩側,先躺上去,劉爽也躺在她旁邊,屬下用長長的竹竿在筏尾一推,木筏推開水波,蕩漾著向洞內而去。


    很快的,二人進入洞中,瞬間陷入一片漆黑,用小腿撥弄,木筏逆流向上劃。劉爽能清晰地感覺到岩壁就在鼻尖上方不遠處。


    劉爽道:“你為什麽殺蒯鈴?”楊杏道:“蒯鈴也是天王閣的人,他知道黃江要反,所以偷偷來找我們商議對策的。我擔心滄浪派,所以把他殺了。故意把胸口劈的稀爛,是怕黃江知道是我幹的,沒想到遇到你這樣的醫道聖手。”


    劉爽道:“如果按照蒯鈴的計劃引狼入室,現在你們都沒有了。”


    那日楊杏剛走,就聽到了巨大的洪水聲,至今想來,仍心有餘悸,不自主打了個冷顫。


    劉爽故意道:“你如何知道他們會用水攻?”楊杏道:“我隻是覺得事情蹊蹺,以為是什麽堅壁清野之計,但我們都是江湖中人,不是大軍行軍,不明白黃江到底要做什麽,所以帶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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