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雙手抱臂,堅定又簡短地拒絕道:「不能。」


    諸伏高明定定地望著我幾秒後, 又平靜地收迴視線,說道:「那我想,你現在應該已經準備好隨時都能詳細地描述你所目擊的現場。」他單手攤開記事本, 準備開始做筆錄。


    「……」


    見他完全不給我迴應,我頓時覺得沒趣。


    也許是因為他這種一貫平淡的語氣語調和方式,又或者是其他原因, 我腦袋裏麵那些紛亂混雜的想法也跟著停止了浮躁的活躍。吐了一口濁氣後,我開始認真迴憶整個過程到底是什麽樣的。


    「逃犯阿部留墜樓時,我其實還聽到樓梯間傳來腳步聲。那很明顯是空闊的地方傳來的, 並且聲音往背離大門口的其他方向跑走了。」


    「這麽說這棟樓裏麵有除了淺利小姐和領木巡查之外,還有第三人。」


    「是。」我非常肯定。


    「還有其他想對我說的嗎?」


    我重新迴憶了我剛才說的話, 「沒有了。」


    諸伏高明合上手冊,在往目暮警官的方向走過去之前,他在自己臉前虛空位置做了一個擦拭的動作,說道:「你的臉現在有點髒。」


    我想起來之前死者的血滴在我臉上了, 我可能沒擦幹淨。我正要抬手擦, 諸伏高明給我遞了一包麵巾紙, 說道:「用這個吧, 不要髒了自己的手。」說完之後,見我開始擦臉,他就走了。


    「……」


    哎,好歹說清楚哪。


    我費力地用麵巾紙把整張臉揉一遍,看到紙巾上出現了一小塊血色後,才結束粗暴的揉臉活動。事後想想,我其實可以直接打開手機檢查的。算了,我的智力在生活技能區域總是延緩點亮的。


    我把紙巾收拾起來之後,就放在口袋裏麵等萩原研二好了沒。結果我看他和目暮警官有來有迴地聊了很久。話說,萩原研二明明跟我經歷的事情差不多,卻跟目暮警官說得更久。我忍不住在想一定是目暮警官在向萩原研二打探什麽了。這麽一想就忍不住煩躁,可我又不能發脾氣。


    我又看向正在檢查屍體的諸伏高明,忍不住想起第一次跟他通話的情形。話說,我剛才突然間有了對他更深的體會——諸伏高明這人比我想像中的更擅長看人觀物,識人辨事。


    其實我很理解目暮警官的擔心。


    我早年有段時間是沒有辦法看自由落體的大物件,像是自然的下雨落葉是沒有問題的。但每每看別人拋扔擲物件的時候,我都會有強烈的失重感、暈眩感和噁心感。詭異點的說法就是,我會有一瞬覺得自己成了那個物體本身,在半空中抓不住任何可以借力的地方,隻能忍受劇烈的下墜。而我這個人本身則處在靈魂脫體的狀態,沒辦法動。


    這個毛病確實是從我目睹我老爸墜樓時開始留下來的。不過那時候,旁邊的大叔第一時間就把我的眼睛捂住,拽著我迴身。我是站在地上,閉著眼睛感受到肉體與地麵強烈碰觸後的巨響的。那種麻麻的感覺從腳底一路爬到頭頂,清楚地告訴我落在地上的人曾經還做過怎麽樣的小掙紮,這一度曾經成為我的噩夢。


    現在仔細想想,也許被萩原研二說中了,也許正是因為沒有第一時間看到我爸那張臉。


    就算我爸在夢裏麵墜樓,我永遠都隻能看到一具後腦勺對著我的屍體。


    事實上,我一開始也沒有覺得我身上有什麽問題。因為依舊可以正常生活,隻是偶爾會覺得不舒服。像是參加球類運動,像是學生們在教室裏麵拋擲東西互相打鬧,我以為的心悸都是心情浮躁,就沒放在心上。


    後來是出了問題後,大家才開始發現我不對勁。


    那大概是我爸葬禮結束後的第三個月。


    剛好碰上學校的老校舍要重建。那會迴家的時候,校方提醒學生們不要經過老校舍的方向,為了安全,必須要走新校舍方向的正門。可我人愛偷懶,就隻走老校舍的方向。因為我可以少走幾分鍾的路,也不喜歡那麽迂迴。


    那段日子我一直都那麽走,也沒有出過什麽大事。直到那一次,我迴家的時候,一個裝滿工具的工具箱被工人一個挪身蹭動,從三樓高的地方徑直掉了下來。我那會到現在都不太清楚細節,隻記得據工人迴憶所說,他一直在提醒我,讓我躲開。而原本我可以躲的,可我卻一直盯著那個沉甸甸的工具箱下墜。也不像是嚇傻了,就是整個人直愣愣地站在原地。結果「嘭」地一聲,工具箱毫無懸念地砸破了我的腦袋。我那天帶著滿臉的血,去醫院縫了好幾針。


    之後我自然是開始見醫生,吃藥,用係統脫敏治療法慢慢地改善我的情況。做了一年多的療程後,我基本也沒有什麽問題。到現在,其實對我來說,已經沒有那麽多影響。剛才算是十年來第一次看到有人墜樓,所以我沒有反應過來。可是,我的心悸感也沒有那麽強烈了。


    我隻是不希望他們繼續大驚小怪的。


    老實說,這會讓我很著急,著急我怎麽還沒有把過去的事情全部放下。


    ……


    我等著的這幾分鍾裏麵,人群外擠進了一個西裝革履的青年。他不顧刑警的阻攔,朝著人質淺利小姐的方向用力地揮著手,緊張地大喊,「奈奈,你沒事吧?」


    淺利奈奈聽到聲音之後,也從原地站起來,不帶一刻停留,朝著那青年飛快地跑了過去。兩個人就像影視劇裏麵演的患難情侶,剛經過一場刻骨銘心的生死別離,唯有誇張且用力地擁抱才能表達自己內心的激動與對對方的珍視,就很讓人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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