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可道章》第一


    臣真述曰:夫稟二氣而生,居三才之際:靈於萬物者,謂之最靈;靈於最靈者,謂之聖人。聖人代天地而理萬物者也,於是因言以立道,因道以製名。然異於真常之元,故曰:可道。既為萬物之母,故曰:可名。又天地之道,無跡可尋,故曰:常無欲以觀其妙。聖人之作,有物可睹,故曰:常有欲以觀其僥。觀,猶示也。且乾坤之用,因無入有,是以同出異名;變化之理,因有歸無,是以同謂之玄。蓋天地之道,四時行焉,百物生焉,是為一玄也;聖人之道,代天理物,各正性命,複為一玄也。故曰:玄之又玄。是以,道君將明王者,治天下、安萬國、正師旅,孰不由於此戶者也。故曰:眾妙之門。臣伏惟玄元皇帝所建五千之文將垂億兆之祀,同天地之覆載,比日月之照臨,利將無窮,人受其賜。故王者得之,可以適天下;諸侯得之,可以安萬邦;卿大夫得之,可以凝庶績;士庶人得之,可以知其所歸。若好徑之徒不遵此道,必有倒行之悔。矧其違易即險而欲僥幸者哉!微乎!微至乎至不可得而言也,已是以初標道。非常道,指其殊塗而同歸;末言眾妙之門,明其百慮而一致,冠於篇首,誠有旨哉。


    《天下皆知章》第二


    臣真述曰:夫美者,對惡之謂也。今天下之人皆知美之為美者,此已知其惡也久矣;皆知善之為善者,此己知其不善也久矣。故其下文雲:“有無之相生,難易之相成,長短之相形,高下之相傾,音聲之相和,前後之相隨。”夫物既有名,人既有情,則是非彼我存乎其間,是非彼我存乎其間,則愛惡起而相攻矣。愛惡起而相攻,則戰爭興矣!夫戰爭者,不必皆用幹戈斧鉞也。至於匹夫之相手足,蟲獸相爪牙,禽鳥之相觜距,皆爭鬥之徒也。然至於王侯之動,即無不用其金革矣。


    為患之大,莫甚於斯。故偃武修文,興利除害,其事既理。故曰:無為。其教既行,故曰:不言。是以雲:“聖人處無為之事,行不言之教也。”夫無為之事,蓋欲令潛運其功,陰施其德,使百姓日用而不知之,此之謂無為也。夫不言之教,蓋欲令正身率下,而不欲使躬之不逮也。古者言之不出,同此義也。夫王者:無為於喜怒,則刑賞不溢、金革不起;無為於求取,則賦斂不厚、供奉不繁;無為於愛惡,則用舍必當、賢不肖別矣;無為於近侍,則左右前後皆正人矣;無為於土地,則兵革不出、士卒不勞矣;無為於百姓,則天下安矣。其無為之美利,信如是哉!又萬物作焉而不辭者,言上下皆得自然之分,悉無言辭也。又生而不有其恩,為而不恃其德,獨立造化而不居其功,不怙其強,卑以自守,所以事業簡易而長不離其身。故曰:“夫唯不居,是以不去。”


    《不尚賢章》第三


    臣真述曰:夫聖人之理,不伐其善、不顯其長,上行其風、下承其化。既絕矜尚,遂無鬥爭。非謂其不用賢能,而使人不爭也。且自三皇五帝至於王霸,未有不上尊三事、下敬百寮,外資卿相之弼諧、內有後妃之輔助,此奚謂其不尚賢乎哉!必不然也。又難得之貨,皆是遠方異物。若在上貴之無饜,則在下之人供輸無已,更相求取,非盜而何?盜賊既興,兵革斯起矣!又珍物麗容是人之所欲,而聖人達理不蕩於胸中,故其心不可得而亂也。是以,聖人虛其心者,除垢止念也;實其腹者,懷忠抱信也;弱其誌者,謙柔不犯於外也;強其骨者,堅固有備於內也;常使人無知無欲者,蓋率身以正人,故使夫智者亦不敢為也。故此下文雲“為無為”者,直是戒其人君無為兵戰之事也。語曰:舜何為哉!恭己正南麵而已。若人君皆能如舜之德,則天下安得不治矣!故曰:“為無為,則無不治矣!”


    《道衝而用章》第四


    臣真述曰:此章言人君體道用心無有滿溢之誌,長使淵然澄靜,如萬物之祖宗,則自然挫折鋒铓之銛銳,解釋紛擾之雲為,故能和光耀、降嚴威也。同其塵,雜含垢氣也。然玄元深歎,此有道之君能存其至德如是。故雲:“吾不知其誰之子,象帝之先。”言似天帝之先也。


    《天地不仁章》第五


    臣真述曰:此言“不仁”者,猶下《經》雲“不德”也。言天道與王道者,同施仁恩,能以美利利天下,不言所利且不責生成之報焉。王者既不責於人,則刑罰自然不用矣!刑罰不用,則兵革自然不興矣!兵革不興,則天下自然無事矣!故曰:“天地之間,其猶橐鑰乎!”言國君能調和元氣,應理萬機如橐鑰之用焉,終無屈撓之弊也。又夫人不言,言必有中,是以,聖人處無為之事、行不言之教!故曰:“多言數窮,不如守中。”其此之謂乎!


    《穀神不死章》第六


    臣真述曰:穀,養也,又虛空也。言神氣遊息於虛空之中,故得長存也。玄天為鼻,牝地為口;天根於清,地根於寧。此言人君長能固守清寧之道,以理其天下國家,則自然無動用勤勞之事。故曰:“用之不勤。”


    《天長地久章》第七


    臣真述曰:夫天清而運動不已,地寧而安靜無窮。皆以其順自然之化,無獨見之專,不矜其功,不厚其生,施陽布陰,複不為主,故能長生也。是以,聖人能則象天地之德,清寧衝虛不敢為天下先,故能長先矣。及外其身者,謂不矜貴其身,則憂患不能及,所以得其身長存也。又經曰:“及吾無身,吾有何患!”非此之謂與!若夫人君克己複禮,使天下歸仁。既得億兆歡心,蠻夷稽顙,自然幹戈止息、宗廟安寧。故曰:“非以其無私邪,故能成其私。”


    《上善若水章》第八


    臣真述曰:此一章特諭理兵之要,深至矣!夫上善之兵,方之於水。然水之溢也,有昏墊之災;兵之亂也,有塗炭之害。故水治,則潤澤萬物、通濟舟[木戢];兵理,則鎮安兆庶、保衛邦家。若理兵能象水之不爭,又能居所惡之地不侵害者,則近於道矣。是以,兵之動息,必當擇利而處之。故曰:“居善地”也。主將之心,必在清澄深淨。故曰:“心善淵”也。兵者類多兇害,故戒之曰:“與善仁”也。夫軍旅之政,失則為亂,故曰:“政善治”也。兵者所尚:謀慮精微,故曰:“事善能”也。凡興兵整眾、應敵救災,必當其期,故曰:“動善時”也。既上文具標七善不爭之德矣,此又重雲。


    夫唯不爭,故無尤者,臣伏以道君之意深切誨諭者,正欲勸其人君無為於上、不爭於下爾!夫無為者,戢兵之源;不爭者,息戰之本。若王侯能明鑒其源,洞觀其本,簡其雲為,息其爭鬥,則金革寧矣。臣又竊嚐習讀五千之文,每至探索奧旨、詳研大歸,未嚐不先於無為,次於不爭,以為教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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