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地一道靈光閃過,他一怔。


    難道說……昨天的接觸,讓她發現他的男兒身?


    畢競他都能夠發現她是女扮男裝了,那麽她要察覺他的秘套,似乎也不是不可能……正付著,就瞥見舒仲尹和孟揚夭一道起來,他隨即快筆寫了幾個字。


    唐子凡一見,隨即將紙撕碎,向他微微一笑。「多謝夫人。」話落,舒仲尹走近,冷冷地看了唐子凡一眼。「無雙,是否有人叨擾你?」


    東方傾城搖著頭,勾起笑,指了指唐子凡。


    見狀,舒仲尹再看向他所指之人,便見對方有禮地領首。


    「是唐公子幫了拙荊的忙?」


    微詫「舒夫人」竟用這種方式讓舒仲尹對她留下印象,唐子凡有些受寵若驚。


    「隻是舉手之勞罷了,不值一提。」


    舒仲尹輕點了頭,隨即對東方傾城道:「我和孟爺有幾樁買賣要談,你就先何去吧。」


    他順從地領首。在離開前,他再看唐子凡,便見她獨自一人待在偌大的廳裏,可卻沒有任何人上前和她交談。


    景象突地令他心口微窒。


    仿佛,看見了以前的自己。


    隔天一早,東方傾城穿上繡銀邊的月牙白錦袍,搭了件天青色的半臂,長發束起,正站在鏡前,打量鏡中那張俊美無瑕的麵容。


    濃眉飛揚入鬢,一雙黑眸深邃勾魂,活脫脫一張俊俏的桃花臉,當咧嘴笑時,即展露出迷人的颯爽氣息。


    「你到底要在鏡前站多久?」歐陽璿無奈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我懷念這張臉也不成’」東方傾城沒好氣地迴頭。


    想到從今天開始,他就可以恢複男兒身,再也不用當不良於行的啞巴,簡直教他開心得想要大吼個幾聲。


    「…主子在等你。」歐陽璿撇撇嘴,轉身就走。


    「我這不就要走了?」滿意的看了鏡裏的自己最後一眼,他立刻走出房門。


    一來到舒仲尹的書房,便見主子像是在研究什麽,聽見他的腳步聲後,微抬了下眼。「傾城過來吧。」


    「爺兒,有什麽吩咐?」「聽說你把手絹給了唐子凡,讓我戴了綠帽。」他懶懶地問。


    東方傾城撓撓臉。「那是不得己而為之。」他表麵上笑著,暗地裏卻咒罵著孟揚天。


    真是個小鼻子小眼睛的男人,居然真把這件事告訴了爺兒.


    「孟揚天跟我說,要是我的夫人不收斂一點,他就不再把絲線交給我經手。」


    「比起孟家的絲線,南盛的絲線才是天下一絕,他真以為自己有跟商舍談判的籌碼嗎?」東方傾城不以為然地皺鼻。


    舒家的產業遍布西引和鄰國,舉凡食衣住行,甚至是礦產都有涉足.而身為總帳房的他長年待在南盛運籌帷握,對舒家底下的產業自是了若指掌。


    「你曾看過孟家的絲線嗎?」


    「沒有。」


    「那你瞧瞧。」舒仲尹將桌麵的一簍絲線推到他麵前。


    一瞧見那些細如發絲的金絲,.東方傾城個禁拾起一縷查看,接連查探其他的銀絲和各色花線.精細的絲線,的確是極品,難怪孟揚天敢如此張狂。


    「放眼鄰近幾國,唯有西引孟家的絲線作工一絕,能將金絲掐揉得柔韌如發,正所謂物以稀為貴,這是門利潤相當高的生意,若是放棄了,你不覺得可惜?」


    傾城想了下,再仔細地看著那些金絲。「爺兒說的不無道理,但與其放任孟家坐大,為什麽爺兒不拿下這塊大餅?」


    「行商最好的做法就是以利盈利,轉手銷出貨品是最一本萬利的賺錢生意,若要我開設一間絲造局,不論成本還是時間都得下重本,我認為實在太過麻煩。」


    打從未婚妻失蹤之後,他雖然依舊行商,但卻無法再像以往那般有幹勁,這才專營轉手買賣的生意。


    「那麽這件事就交給我來辦吧。」東方傾城道。


    「你?」


    「爺兒忘了,你剛撿到我時,便是將我發派到南盛的織造廠,在那裏我學會怎麽設計花機圖騰,甚至連怎麽設計織布的花機如何造絲,我全都弄得明明白白,不然南盛的布匹又怎能風行西引,更造成風行?更何況,咱們手上有礦,人手又足,再加上我的腦袋,難道還怕拚不過孟家絲造?」


    舒仲尹托著腮懶懶地看著他。「你可千萬別跟我說,你看上了唐子凡。」


    他愣了下。「咦?爺兒為什麽會這麽說?」


    他們是在談生意上的事,關唐子凡什麽事?


    他還在擔心自己是否被她看穿了男兒身,所以昨天才約了她……對、了,時間都快到了。


    「你要是對他一點心思都沒有,昨天又怎會不顧我的叮囑和他攀談起來?」


    「爺兒,不是這樣的,我不過是瞧不起孟揚天的行徑罷了。」他現在擔心的是,要是他泄了底,累及主子就糟了。


    「那也是他們之間的事。」舒仲尹擺明要他別介入.


    東方傾城不禁沉默,好半晌才說:「爺兒,我做不到袖手旁見,從她身上,我總會看見了以煎的自己,有些感觸罷了。」


    他曾經孤立無援,眼睜睜地看著家人逝去而束手無策,那種無能為力的感受,真的可以重創一個人的心智。


    而唐子凡不過是個姑娘家,那麽的纖弱,卻要一個人強撐,總教他覺得不舍。


    不過,眼前最重要的足,他必須先確定,她是否己經看穿了他。


    「是嗎?」舒仲尹沉吟著。「雖然我不曾質疑過你的性向,但你這迴的表現實在反常,我還是第一次見你對個非親非故的人如此執迷,而他還是個男人。」


    「不是,她……」東方傾城不禁語塞。


    難道都沒有人看穿她的女兒身?是她將自己保護得太好,還是她根本太渺小,才沒有人正眼瞧過她?


    「不是?」


    「我並沒有對她執迷,隻是覺得她雖有些心機,但為人還算正派,昨天有人輕薄我時,她還出手幫了我,不像某個人根本不管我的死活。」


    「喂,我在一旁當啞巴也凝著你了?」站在門口守衛的歐陽璿不禁插嘴道。


    「我有說是你嗎?」他哼笑著。


    「好了,反正你想怎麽做就做吧,但是我向來不做賠錢生意,你若想開設絲造局,就必須讓我看到成績。至於唐子凡,你要怎麽幫,我可以不管,不過別讓自己泄了底。」


    「放心吧,爺兒,我現在可是恢複了男兒身。」所以,他現在是用男兒身和唐子凡接觸,隻消見一次麵,他就能夠確定她是否已看穿自己。「至於絲造局的事,既然爺兒已經決定讓我去做,那麽我立刻著手籌備,至於孟爺那方麵,就先由著他去吧。」


    ‘你現不就要籌備絲造局?」舒仲尹忍不住哼笑著。「你忘了你身為我的總帳房,好不容易才恢複了身份,從今天開始,要你忙的事可多得很,籌備絲造局的事暫時先給我延後。」


    在他眼裏,傾城是個奇才,不管是哪門生意,都有能很快上手,而且還能夠創新改變,正因為如此,才能坐上總帳房這個位置,成為他最為信任的左右手。


    咦?


    「你初到西引,今天就跟著我到處走動,讓人家知道你是我的總帳房,更是無雙的兄長,免得之後做事綁手綁腳的。」


    東方傾城被主子的命令打了個措手不及。


    糟了,那他跟唐子凡的約定怎麽辦?


    掌燈時分,舒家商舍門前,人潮漸散。


    唐子凡等在商舍門旁,從一早一直站到入夜,受到不少路過商賈的譏諷,可她始終掛著一抹淡然的笑。


    但其實她的內心卻是陣陣煎熬。


    昨天,她和孟揚天撕破了臉,把所有的賭注都押在了舒夫人的身上。


    舒夫人昨天在紙上寫說她將派人來取手絹,她認為這是個極好的機會,然而從早等到晚,等得她心都涼了,不禁疑惑自己是否太過自滿,這才押錯了寶。


    「我錯了嗎?」她低喃著。


    那條手絹的繡工極為精巧,雙蝶栩栩如生,她看著看著便陷入自己的思緒中。


    唐家織造在西引己有百年曆史,從風光到逐漸沒落,那都是因為沒有人想要改變,自以為還在市場占有一席之地,不知道時代遞增之間,隨著各種觀念、技術引進,無法與日俱進的唐家隻能被淘汰。


    在她接手之後,生意雖有些起色,但依舊無法開創新局。


    遺憾的是,她不懂如何設計織紋和各式圖騰,更招攬下了人才,要是再這樣下去,織造廠無法支撐,而廠裏那幾十口人和他們家人的生計都將出問題……


    「唐爺!」


    一道低醇的陌生嗓音在夜裏響起,她順著聲音來源探去,隻見一個男子疾步奔來。那人是有點麵生,但眉眼卻是教人移不開眼的奪目出眾,所有聽見他喊聲而迴頭瞧去的人,視線無不膠著在他身上。


    這情形,儼然就像是眾人瞧見了舒夫人一般。


    那是種顛倒眾生的美,美得驚心動魄。


    「太好了,你還在這裏。」東方傾城氣喘籲籲地停在她麵前。


    「閣下是?」好半晌,唐子凡才找迴自己的聲音。


    「我是東方傾城,舒夫人的兄長,她說有樣東西寄放在你這裏,要我過來一趟替她取迴,隻是我今天事情太多,一忙起來就忘了,真是抱歉。」他說著早想好的說詞。


    隻是他真的沒料到,都這麽晚了,她居然還在這裏等。


    唐子凡微詫地看著他。「你是大人的兄長?那麽,你就是舒府的總帳房?」


    「正是。」


    話落,正如他所猜想,瞧見了她眸底的激動和盤算。


    「我沒想到夫人會要你前來。」她按捺著激動。


    要她怎能不激動?


    雖說她打一開始接近舒夫人,便是希冀能夠透過她結識舒家其他人,沒想到不過是條手絹,竟領來了舒爺的總帳房,這樣的結果令她意外又驚喜。


    「無雙說你幫過她兩迴,所以除了要我親自前來外,還托我要好好答謝你。」


    他假裝看不見她的盤算,暗忖他待會要說的話,絕對會教她開心得飛上天。「不過我卻誤了時辰,讓你枯等至今,不如今晚由我作東,請你到雋福樓用膳?」


    「那……在下恭敬不如從命。」她還未開口,他便主動邀請,她怎能輕易地放過機會?


    「往這邊走吧。」東方傾城往旁一指,領著她走向位於下一條街的雋福樓。


    待兩人坐上二樓的雅座,麵對麵相處時,他不禁苦笑。


    這姑娘確實特別,麵對他時,對他的容顏無動於衷;反而隻在意他所能帶來的利益。


    他不敢說自己貌勝潘安,但通常姑娘家見著他,鮮少不被他深深吸引,甚至羞澀得不敢對上眼,然而她卻瞪大雙眼直盯著他,沒有半點羞澀,隻有深藏的算計。


    不過—


    ‘你怎麽沒到商舍裏等著?」他問道。


    商舍的開放時間極長,舉凡是被允許進入的人,都能夠在時限內待在裏頭,聽歐陽璿說,便常有些商賈故意泡在商舍裏,看能不能碰上主子。


    唐子凡微垂長睫,淡笑著。「自然是我進不了。」


    「你沒跟門房說,你和我……妹妹有約?」


    她擰起眉。「這怎麽可以?這話一旦出口,不知道要惹出什麽蜚短流長,這豈不是害了舒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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