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在自己生活的時代還是穿越而至的晚清,香山覺著事情總是這樣:一群人歃血為盟,紅口白牙地相互約定今後苟富貴勿相忘,剛約定時都心潮澎湃,感覺這事兒就像真的一樣,但是事實卻不是這樣,再享受富貴榮華這件事情上,有點權力職位高的人總是能走在最前頭,盡管當初歃血為盟時他們嚷嚷得最兇。


    南京改為天京,而且洪教主還信誓旦旦地說過天京城是進入極樂天堂之前的小天堂!


    既然到了小天堂,那就該好好享受享受幸福生活了!


    照理說既然到了小天堂了,那就該按照當初約定的那樣:有飯同食,有錢同使,有衣同穿,正兒八經地搞搞無處不均勻,無人不飽暖。


    但是很多人入了小天堂以後才發現這些都不過是扯淡。


    洪天王勞民傷財蓋天王府那事兒暫且不論,人家是堂堂教主,堂堂天王,房子住大一點,女人多一點,生活條件好那麽一點點都可以理解,但是天京城卻率先養了一大批有特權的人。


    剛讓人匪夷所思的是這些特權階層鼓著腮幫子號召下層兵將要禁欲,要做高尚的人,要實行男營女營,而他們自己卻已經妻妾成群了;他們紅口白牙地教導屬下生活要節儉,而他們卻胡吃海塞,奢靡得不要不要的。


    更要命的是這些特權階層裏又分了三六九等!首先香山覺著很不方便,因為他逼迫得記住那些多得數不清的禮節,因為洪教主下了令:見到什麽人便得行什麽禮,請什麽的安,這都有嚴格的規定,不能有絲毫差錯,禮數上錯了輕則挨板子重則掉腦袋。


    所以香山每次進小天堂都趕緊如同地獄裏轉了一圈一樣,他必須謹小慎微,生怕犯一絲一毫的錯誤,不然就有掉腦袋的危險。


    穿什麽顏色的衣服有了嚴格規定,天王有令:紅和黃是尊貴顏色,除了有官位的才能穿,沒官位的隻能用紅布包頭,除此以外,周身上下膽敢出現紅黃兩色,一律斬首不留。


    當官的可以坐轎子,上到狐假虎威的王侯,下到比芝麻粒還小的兩司馬都可以坐轎,但是轎子和轎子又有天壤之別。


    香山站在南京街頭,街頭上來來迴迴流動這形形色色的轎子,因為轎子太多,原本寬敞的街道突然變得逼仄起來,街道擁堵的狀況簡直能趕上遍地都是汽車了現代都市了!


    沒辦法,轎子太多,想不堵都難。


    香山花費了很長的時間學會了如何根據轎子的色調來判斷裏麵坐著的什麽檔次的太平天國幹部。


    香山發現,隻要是黃綢子繡著雲的大轎裏麵坐著的一定是王爺;紅緞子繡著彩龍雲鳳的大轎裏麵坐的是候、丞相、檢點這種檔次的領導,至於到底是哪個層次,可以根據上麵繡著的龍鳳多少判斷,剩下的將軍、總製、監軍之類的都坐綠轎,軍帥、師帥,旅帥都一水的藍轎,最後卒長、兩司馬都統統是黑轎。


    看著街頭上各色的轎子,香山覺著這與他所生長的時代有幾分相似。在香山生活的時代,有種叫公車的奇怪東西,更令人驚歎的是公車的檔次不一,級別高的檔次就高。如果公車的車標是是個環,說明這是高官領導的坐騎;如果是上寬下窄的h,說明裏麵坐的是地廳級幹部;如果是兩個交叉的w,那裏麵坐著可能時縣級人物了;至於再低點那就是破爛不堪的麵包車,而連麵包車都沒得住的那一定是擠公交或者騎共享單車的小公務員了。


    香山有個學長,畢業後考了公務員,他每天努力的目標便是吃飯可以簽單報銷,混到有輛屬於自己肮髒的麵包車,車再破再寒磣也是身份的象征,然後在此基礎上再爭取奮鬥幾年換輛檔次高的公車。


    再迴到太平軍占領時期的南京城,街頭遊動的轎子不光色調不一樣,轎夫的人數也各有不同,通過轎夫的數量也可以辨別坐轎子的人的尊卑,比如天王轎夫六十四人,東王轎夫四十八人,依次遞減,等到了最底層的兩司馬,便隻能坐四人抬的轎子了,但是這已經趕上清朝總督級別的待遇了。


    與整天閉門不出的洪秀全不一樣,東王楊秀清隔三差五就得外出巡遊,所以南京城出門最氣派的是東王楊秀清!


    隻要楊秀清一出門,整個天京城都得驚動,乖乖,東王楊秀清外出巡遊的場麵絕對堪稱壯舉!綿延幾十裏的儀仗隊連京城的皇帝也自歎不如。


    前麵開路用的三十六節的龍燈一條,龍燈過後跟隨的有典東龍三百員,典東輿八百,典東馬八十,典東彩三百,典東樂二百四十,典東鑼三十二,鳴鉦打鼓跟隨,這些人舉著綠邊黃心金字銜牌二十對,銅鉦十六對,綠邊黃心繡龍長方旗二十對,綠邊黃心繡正方旗二十對,繡蜈蚣旗二十對,高照提燈各二十對,哪怕正上午這些燈也得點著,再接著是畫龍黃遮陽二十對,提爐二十對,黃龍傘二十柄,參護背令旗,騎對馬約數十對。儀仗隊最後則是數百名手拿兵器的護衛。


    自我感覺良好的楊秀清則端坐在四十八人抬著的大轎上,身邊這千數百人都穿著上黃下綠統一號衣,這些人一旦出了城,頓時敲鑼打鼓得震天響,那架勢真是十足的威風。


    烏央烏央的,亂得跟鄉村裏迎神賽會差不多。


    武將不喜歡坐轎,而愛騎馬,但是用的馬韁繩很有學問,王侯的馬韁繩都是黃色,下不得使用,不然便犯了謀逆之罪,統統死刑。其他讓你隻能在拴在馬身上的串鈴來判斷職位高低了,指揮以上的都是雙串鈴,一擊馬頸,一綴馬臀,將軍、總製、監軍單串鈴,軍帥以下不準帶串鈴。


    隻要這些王侯將相上街,城裏的軍民便提心吊膽,惶惶不可終日,因為天朝有他娘的明文規定:隻要東王、北王、翼王以及其他各色的官老爺的轎子出了府門,軍中大小官員兵士如不迴避,冒衝儀仗者,斬首不留。


    香山寧願每天坐在江邊發呆,他也懶得進城,因為這事兒聽著就恐怖,說不定哪天自己好端端地走在街上,因為腦袋走神,耳朵不靈光,沒用適時地必然王爺們的儀仗隊,衝撞了這些王八蛋的儀仗隊便淪為刀下之鬼了。


    正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這些當王侯將相的自己威風威風倒也罷了,但是洪教主有令不論官或爵,都可以子孫累代世襲,王侯將相還真是寧有種乎了!


    南京城裏亂了營,每當朱八爺談論起城裏這些越演越烈的歪風,朱八爺便氣得手打哆嗦,一邊嚎啕大哭一邊罵:“你們這些狗娘養的就作吧,早晚清妖會圍了這座城,然後將你們這些鼠目寸光的王八蛋統統殺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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