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毓除掉了細柳,心裏輕鬆得很,負手慢慢走著,心裏默默計劃著。


    他院中這些丫鬟,頂數紅玉和紫珠和他一心,至於朱玲玲,素來一身的桀驁不馴,是養不熟的狗,今日之事還是和紅玉紫珠好好商議吧!


    到了淩風院大門口,林毓看了一眼開門的小梅,隨口道:“玲玲迴房了?”


    小梅最怕林毓了,心裏想著朱玲玲方才跟著大公子出去了,可是因為緊張,她“啊”了一聲,結結巴巴道:“玲……玲玲姐……跟……跟……”


    林毓沒有耐心,還沒等小梅說完,便抬腿迴房了。


    紅玉和紫珠擺了酒菜,正在臥室候著他呢!


    林毓最喜歡紅玉和紫珠一起伺候他了,當下左擁右抱吃起酒來,這一夜三人無所不為,隻鬧到半夜這才睡下。


    朱玲玲倚著那叢女貞,眼睜睜看著林毓的皂靴漸漸遠去,這才覺出背後出了一層冷汗,如今冰冷粘膩,難受極了。


    她的身子軟綿綿的滑了下去,隻得靠著女貞坐在濕漉漉的地上。


    朱玲玲抬頭看著夜空中那輪清冷的圓月,把手塞進嘴裏,無聲地哭了起來。


    不知道哭了多久,朱玲玲從地上爬起來,兩腿發軟沿著小路往前走。


    她怕小梅告訴林毓自己跟出來,林毓殺自己滅口,因此漫無目的地走著。


    夜已經深了。


    雨早就停了,外麵靜得很。


    偶爾一滴水從屋簷上落下,發出“啪”的一聲,在這靜夜中顯得清晰無比。


    內書房燈火通明。


    林佳坐在書案後寫隨信送往京城的條陳。


    玉梔坐在一邊繼續研究《史鑒》。


    她已經讀到了唐初玄武門之變。


    這段曆史波瀾壯闊變數極多,玉梔讀得心潮起伏。


    合上書之後,她看向林佳,見林佳已經寫好了條陳,正在緩緩研墨,便道:“公子,《舊唐書》中記載,玄武門之變發生前三天,李建成和李元吉邀請李世民到東宮參加夜宴,李建成在酒中下了毒藥。李世民飲了毒酒,當即‘心中暴痛,吐血數升’,被李神通扶迴可西宮。我讀了這一段,覺得這段記載有些奇怪。”


    林佳輕笑一聲,含笑看著玉梔:“有何奇怪?”


    他當年讀到這一段,也覺得奇怪得很呢!


    玉梔單手支頤,一邊想一邊緩緩道:“我若是李建成,此時有機會下毒,自然會使用天下至毒,讓李世民當場死掉,絕對不會讓李世民當場吐了好多血,然後迴家後一點事都沒有!”


    林佳微微一笑,道:“也許這就是一場戲,一場讓自己的奪嫡之爭變得合理合情的戲!”


    玉梔眼睛亮晶晶連連點頭:“嗯,我也這樣覺得呢!”


    林佳正要說話,忽然聽到了外麵傳來一陣腳步聲。


    他側耳細聽片刻,含笑道“阿橙來了!”


    阿橙、阿青、阿赤和阿嵐四個小廝和他一起長大,林佳自能聽出阿橙他們四個的足音。


    玉梔笑了,道:“我就算不聽,也知道是阿橙——今晚是阿橙在值事房輪值!”


    見玉梔眼睛清澈純淨,笑容燦爛,林佳輕輕咬了咬嘴唇,也笑了,起身帶著玉梔去了明間。


    阿橙一進明間,先給林佳行了個禮,這才看向玉梔低聲道:“玉梔,大公子房裏的丫鬟朱玲玲來尋你,正在門外等著呢!”


    玉梔聞言忙道:“我去看看去!”


    林佳吩咐阿橙:“你躲在一邊保護玉梔。”


    阿橙答了聲“是”,陪著玉梔走了出去。


    林佳想了想,也跟了出去。


    到了外麵,阿橙這才壓低聲音道:“玉梔,朱玲玲看著好像很害怕,聲音都是抖的,你小心一點!”


    玉梔“嗯”了一聲,隨著阿橙到了青蓮院與郡王府相連的後門。


    今日是十月十四,月亮又大又圓,照得青蓮院後門外亮堂堂的,隻是不遠處的花木在月光下黑魆魆的,有些嚇人。


    玉梔到了門口,沒看到朱玲玲,正要開口叫朱玲玲的名字,冷不防聽到朱玲玲在大門南側輕輕道:“玉梔,我在這裏!”


    玉梔剛走過去,朱玲玲便撲進了玉梔懷裏,渾身打顫,聲音發抖:“玉梔,你救救我!求你救救我!”


    第二天是十月十五,外書房的先生要休沐,林毓終於也能休息一天了,他一直睡到了自然醒,見紅玉和紫珠還光溜溜睡在一邊,便抬腳把她倆踹醒:“昨夜交代你們的事,不會忘了吧?!快起來!”


    紅玉和紫珠揉著眼睛爬了起來,急急穿了衣服去洗漱。


    洗漱罷她倆來不及穿衣服,便收拾了幾件衣服,用洗衣盆裝了,兩人一起去水井閣洗衣去了。


    王府中的丫鬟婆子一般都是下午過來水井閣洗衣服,這時候正是半上午時候,水井閣對麵的大廚房關門閉戶,路上空蕩蕩的,水井閣裏也沒有什麽人,倒是安靜得很。


    紅玉和紫珠一起走了過來。


    她們雖然麵無表情,可是雙手都有些打顫——雖然大公子反複交代了,可是要她們活生生看到一具屍體,她們還是有些害怕。


    到了水井閣,紅玉和紫珠裝模作樣說著話,等著外人過來。


    當她們遠遠看到李王妃的貼身丫鬟雪梨帶著一個小丫鬟走了過來,忙一起走到水井邊去打水。


    紫珠剛把水桶放下去,紅玉就叫了起來:“呀,井裏……井裏怎麽有人?來人呀!快來人呀!細柳在井裏呢!”


    雪梨聽了,當即帶著小丫鬟黃杏跑了過來:“到底怎麽了?”


    紅玉沒看到紫珠滿頭大汗給她使眼色,急急忙忙背著林毓教她的台詞:“雪梨,剛才我和紫珠打水洗衣服,結果……看到……看到細柳在井裏!”


    雪梨一聽是王妃安排到二公子房裏的細柳在井裏,頓時精神大振,吩咐小丫鬟黃杏:“快去請王妃過來!還有王爺!”


    今日是十月十五,王爺在鴻禧院陪著王妃,到時候王爺王妃都在場,二公子的丫鬟卻不明不白死在水井裏,到時候二公子渾身是嘴也說不清了!


    黃杏聞言,當即轉身飛跑向鴻禧院。


    紫珠滿臉都是汗,看了圍過來的紅玉和雪梨一眼,“噗通”一聲把水桶又放進了水井裏。


    見紫珠打撈了半日,什麽都沒碰到,紅玉的臉色也有些發白:“嘿嘿!奇怪,真奇怪!方才明明還在井裏,我還認出來是細柳!”


    雪梨瞪著眼看她們倆用水桶在水井裏打了好幾桶水,都很容易就打出了水,根本沒見到細柳的屍體,便有些著急:“是不是沉到井底了?要不要找個小廝拿根長竹竿過來試試?”


    紅玉有些慌了,當即跑去找小廝去了。


    她很快就帶著林毓的貼身小廝朱富跑了過來。


    朱富拿了根長竹竿往水井裏捅,可是捅了半日,卻還是沒找到細柳的屍體。


    這下子紅玉和紫珠都有些慌了,雪梨的臉也有些發白。


    正在這時,紅蘋、黃杏等人簇擁著興平郡王和李王妃過來了。


    紅玉雪梨等人麵麵相覷,無計可施,隻得齊齊走過去行禮:“見過王爺王妃!”


    李王妃看向雪梨:“發生了什麽事?”


    雪梨覷了王爺一眼,見王爺麵無表情,忙怯怯道:“稟王爺王妃,奴婢方才帶著黃杏在這裏過,大公子房裏的紫珠和紅玉把奴婢和黃杏叫了過來,說看到二公子房裏的細柳在井裏……”


    李王妃心中一喜,故意醞釀出一臉的憂慮:“細柳……是前段時間我賞給二公子的丫鬟,生得挺漂亮的……阿佳這孩子就算不喜歡細柳,也不必……唉,她的屍體呢?快打撈上來吧!”


    林濤似笑非笑,聽著自己王妃表演。


    雪梨看了看李王妃,又看了看王爺,臉上表情變了又變,最後硬著頭皮道:“還沒找到……”


    李王妃一驚,忙道:“怎麽迴事?”


    紅蘋是李王妃的心腹,忙出列道:“王爺,王妃,奴婢去看看吧!”


    她接過長竹竿,在長竹竿上綁了把鐮刀,探到井裏撈了又撈,卻依舊什麽都沒撈出來。


    四周靜極了,隻有跪在地上的紅玉和紫珠牙齒打顫發出的“哢哢”聲。


    正在這時,有一個漂亮的丫鬟跑了過來,聲音驚恐:“有人死了!有人死了!”


    雪梨忙上前攔住了那個丫鬟,見是大公子林毓房裏的丫鬟朱玲玲,忙道:“到底怎麽迴事?誰死了?”


    朱玲玲滿臉是淚,“噗通”一聲跪了下來,滿臉是淚看著王爺王妃,聲音顫抖:“稟王爺王妃,是細柳!細柳死了!奴婢在大公子內書房的羅漢床下發現了細柳!”


    李王妃臉色變了幾變,最後瞪著朱玲玲厲聲道:“到底是怎麽迴事?”


    林濤鳳眼微眯,看著朱玲玲。


    朱玲玲用衣袖擦去臉上的淚,這才道:“奴婢早上起來,去大公子的外書房打掃,誰知跪在地上擦地的時候,奴婢發現羅漢床下麵似乎有東西,趴下去一看,發現是細柳……奴婢摸了摸,發現細柳早就死了……”


    林濤麵無表情看向李王妃。


    李王妃一臉的擔憂,道:“王爺,去林毓房裏看看吧!”


    即使暫時扳不倒林佳,先把林毓扳倒也是好的!


    林濤淡淡道:“走吧!”


    眾人簇擁著王爺王妃往不遠處的淩風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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