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梔聞言一愣,看向粗使婆子。


    兒子的大丫鬟成了當爹的姨娘,這也太怪了吧?


    粗使婆子根本沒看玉梔,直接推開房門走了進來:“姐姐,你來看看,這屋子還算齊整吧?”


    玉梔跟著走了進去,發現屋子裏確實整整齊齊的,桌子、椅子、衣箱和床鋪樣樣俱全,隻是落了層灰。


    她忙握住粗使婆子的手,笑嘻嘻道:“多謝媽媽了!不知媽媽貴姓?”


    粗使婆子見這小姑娘這樣可愛,便笑著道:“老婆子姓朱,叫我朱婆子就行了,以後有事盡管叫老婆子來做!”


    送走朱婆子,玉梔把屋子細細打掃了一遍,又把自己的行李鋪排好,又重新洗了臉梳了頭,換了潔淨的衣裙,這才去淩霄院見兩個大丫鬟水蓮和水荇。


    水荇不知道去哪兒了,隻有水蓮坐在淩霄院正房明間內做針線。


    玉梔忙上前屈了屈膝:“見過水蓮姐姐!”


    水蓮瞧了玉梔一眼,低頭繼續做針線,過了一會兒,方淡淡道:“你負責清晨打掃院子吧!”


    這個玉梔生得雖然眉目如畫,可是瞧著年紀還小,等看看再說吧!


    淩霄院如今有她和水荇兩個一等大丫鬟,另外還有四個二等丫鬟。


    這四個二等丫鬟生得花容月貌各有擅場,因此水蓮和水荇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四個二等丫鬟身上,對於玉梔這樣一個新進府的三等小丫鬟,並沒有特別在意。


    水蓮給玉梔安排了活計,算是正式接收了玉梔。


    玉梔忙答了聲“是”。


    從此以後,玉梔算是淩霄院的人了。


    她按照郡王府的規矩,每日早上卯時準時起床,卯時三刻開始清掃院子,爭取在眾人起身之前把院子清掃幹淨,然後把淩霄院裏的花花草草澆灌一遍,再把正房的欄杆窗台全都擦完,她今天的活才算做完。


    又過了幾日,淩霄院又進來了三個三等小丫鬟,玉梔這才算是有了伴。


    玉梔做事極有耐性,每天天還沒亮就起床開始清掃院子,等她忙完,眾人這才起床,而她則可以去自己的小閣樓上貓著,寫寫字,看看書,做做針線,侍弄一下屋前的花草。


    等到了用飯時間,玉梔便和另外三個三等小丫鬟一起去為大丫鬟們為領飯,日子過得倒也愜意。


    如此這般過了一個月,玉梔和另外三個三等小丫鬟清茶、香草和秀雲都混熟了,其中和清茶更是要好。


    在這樣的輕鬆愉快中,寒冷的十月來到了人間。


    這日玉梔準時在卯時三刻開始幹活。


    別的丫鬟還都在睡夢之中,整個淩霄院被白茫茫的薄霧籠罩著,顯得空蕩蕩的,冷清寂靜得很。


    玉梔覺得自己似乎擁有了整個世界,心中平靜安樂,靜謐舒適。


    她也不著急,先拿著竹笤帚細細地淩霄院的落葉清掃幹淨,又用備好的銅盆盛了水,拿了抹布把淩霄院正房前的欄杆抹拭了一遍。


    玉梔忙完這些,又用清水把手洗幹淨,輕手輕腳地推開淩霄院大門,預備迴自己的住處。


    誰知她剛打開大門,便聽到東邊似有嘔吐之聲。


    玉梔嚇了一跳,忙忙看了過去。


    隻見牆邊的女貞叢前立著一個穿著寶藍錦袍的少年,正背對著她扶著牆幹嘔。


    少年的身後立著一個小廝,正在四處張望,似乎在尋找什麽。


    看到玉梔,那小廝忙道:“那個小丫鬟,你過來一下!”


    玉梔一向有些心軟,見那少年吐得厲害,忙快步走了過去,輕輕道:“喝點熱茶壓一壓,也許會好一些!”


    少年隻顧著低頭幹嘔,聽著實在是痛苦極了。


    小廝問玉梔:“你是淩霄院新來的丫鬟?”


    玉梔點了點頭,一雙妙目依舊看著那背對著自己的藍袍少年,低聲道:“我知道一個止吐的偏方,把白蘿卜切絲搗成泥,用蜂蜜拌了吃下,我小時候試過,很有效的!”


    小廝想要玉梔去弄這個蜂蜜白蘿卜泥,卻又有些不放心,正在躊躇,那少年摁著已經嘔得脹痛的胸膛:“阿青,還不快去!”


    即使在這樣狼狽的處境中,他的聲音依舊很好聽,清泠泠的,似乎帶著玉碎的餘韻。


    話音剛落,他又幹嘔了起來。


    這個叫“阿青”的小廝忙交代玉梔:“你幫我照看一下主子,我去去就來!”


    玉梔忙答應了一聲,快步走到少年身側,伸手在他背脊上輕輕拍了幾下。


    錦袍下少年的背脊細條條的,似乎很瘦。


    他沒有說話,也沒有迴頭,似是默許了玉梔的行為。


    玉梔又把手放在他背脊上,沿著脊椎骨從上到下用力撫了幾下,然後尋到少年的左手,尋到他手腕上的關內穴,用拇指指尖掐了下去。


    少年右手捂住嘴,依舊沒有迴頭。


    此時的他實在是太狼狽了,怎能讓人看到?


    玉梔一邊掐,一邊問道:“有沒有覺得麻脹?”


    那少年側著臉搖了搖頭。


    玉梔深吸一口氣,用力掐了下去:“現在有沒有感覺?”


    那少年疼得“嘶”了一聲,悶悶道:“有。”


    玉梔開心道:“我就說有用嘛!”


    少年右手捂嘴,悶悶道:“手腕被你掐得好疼。”


    玉梔:“……”


    她悻悻道:“我小時候受涼幹嘔,我家鄰居就是這樣掐我的,特別有用!”


    怕自己的話沒有說服力,玉梔又加了一句:“我家鄰居可是我們村的大夫!”


    玉梔說著話,並沒有停止掐少年的關內穴。


    少年輕輕“嘶”了一聲,這才發現方才那股惡心感已經沒了,隻是手腕隱約有些脹痛,知道這個小姑娘的手法還是有些用的,便悶悶道:“謝謝你啦!”


    玉梔抿著嘴笑了:“把你右手給我,我再按一按!”


    少年依舊沒有看玉梔,低聲道:“有沒有潔淨帕子?”


    玉梔從袖袋裏掏出自己的帕子遞了過去,又怕少年嫌棄,解釋道:“這帕子是我昨天剛洗過的,自己還沒用過,不信的話,你聞聞上麵的皂角味!”


    少年一陣尷尬,接過帕子,拭了拭嘴角,又疊好拭了拭右手,然後把帕子塞進了自己的袖袋裏。


    玉梔也沒有把髒帕子要迴來的道理,一時沒有說話。


    正在這時,那個叫阿青的小廝飛快地端著一個茶盞跑了過來。


    玉梔見阿青來了,嫣然一笑道:“姐姐們要起床了,我得去為姐姐們取熱水洗臉了,再見!”


    那少年依舊背對著她,沒有說話。


    玉梔怕誤了水蓮她們用水,忙轉身向水房方向跑去。


    阿青跑到林佳身邊,氣喘籲籲道:“公子,我讓楊媽媽給您榨的蘿卜蜂蜜水!”


    楊媽媽是林佳的奶媽,林佳自是放心,接過茶盞,把裏麵的蘿卜蜂蜜水一飲而盡,覺得味道太怪,差點又嘔出來。


    他在這裏又呆了一會兒,待胸腹間好受點了,這才帶著阿青進了淩霄院。


    方才那個小丫鬟已經不知道去哪兒了,院子裏靜悄悄的,想必那些丫鬟還在睡覺。


    林佳在正房前立了片刻,醞釀了一番,然後抬腳便踢向正房房門。


    反正他名聲壞透了,這次從京城迴來,他若不好好表現一番,如何對得起他那郡王府惡少的名聲!


    淩霄院丫鬟雖多,可是有資格在淩霄院過夜的隻有水蓮和水荇兩個大丫鬟。


    水蓮和水荇在正房東暗間林佳的臥室裏睡得正香,被巨大的踹門聲給吵醒了,心中都是“咯噔”一下:二公子這太歲爺迴來了!


    她倆一邊起身,一邊抬高聲音道:“二公子,奴婢這就來了!”


    迴應她們的是“咣當”一聲巨響——明間房門被踹開了!


    水蓮和水荇一邊掩著衣襟一邊衝了出來,見二公子正眼睛微眯看著自己,頓時有些慌亂,忙忙撲了過去:“二公子!”


    見這倆大丫鬟頭發散亂衣裙不整從自己的臥室出來,林佳心中一陣惡心,眉頭一皺:“給老子滾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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