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曄順勢把她壓在榻上,伸手解了她裙子上的絛帶。那手指修長瑩白,如翩翩戲蝶,流連於花叢之中。


    崔時照背過身,不敢再看。再看下去,便是冒犯了。


    他默默地往迴走,這世上有資格把她抱在懷中,肆無忌憚地占有她的人,隻有李曄。他的關心和在乎,注定隻能如那不能見光的影子一樣。


    第二日,嘉柔意識轉醒的時候,聽到窗外似乎有喜鵲的叫聲。她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身側,卻什麽都沒有摸到,一下子睜開眼睛。身側的鋪麵是冷的,那人早就不見了。一切好像就是她的一場夢。她看到床邊有個小幾,上麵壓著一張彩箋,傾身要去拿的時候,卻聽到熟悉的鈴聲。


    她抬起右足,看到那個魚戲蓮葉的腳鏈不知何時又戴在了自己的腳踝上。她摸了摸上麵的鈴鐺,想起昨夜鴛夢,嘴角含笑,把那彩箋拿起來看。


    「吾妻昭昭,見字如麵:我與表兄尚有要事,需急返長安。另順娘已著人送迴南詔,勿憂。親卿愛卿,心之所係,望自珍重。夫曄留。」


    親卿愛卿……嘉柔把彩箋壓在心口,雙目發燙。他不是個善於表達的人,就算情到濃時,她幾度張口說愛他,也沒有聽過他的任何迴應。但這四個字,力透紙背,早已經抵過了千言萬語。


    「郡主,您醒了嗎?」門外有個清脆的聲音問道。


    嘉柔看向門邊,一個圓臉的小侍女走進來,手裏捧著嶄新的衣物,不敢看她,局促地說道:「先生交代我準備了熱水和早膳,還留了幾個護衛,說等您休整好,就迴周至縣,那裏比較安全。我原本是先生手下訓練的探子,會一點點拳腳功夫,先生說在他迴來以前,我都得跟在您身邊。」


    不過一夜的時間,她在唿唿大睡的時候,李曄竟然什麽都安排好了。竟然還叫了這麽一個會身手的丫頭看著她。


    嘉柔哭笑不得,看著眼前乳臭未幹的小丫頭,和氣地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小丫頭眨了眨大大的眼睛,說道:「我叫小圓。我不會多話,隻是負責貼身保護您的安全,要是您不喜歡,就當看不見我好了。」


    嘉柔笑道:「你是一個大活人,怎麽能當做沒看見你?而且你長得也討喜,以後就跟著我吧。想說什麽就說什麽,沒關係的。」


    小圓終於敢抬頭,臉上有兩個淺淺的小酒窩,露出感激的眼神。她這樣人畜無害的模樣,真看不出是會身手的。也不知道那「一點點」拳腳功夫,到底是不是謙虛。


    嘉柔伸手按著腰,扶著小圓起來,兩腿還有點發酸,重重地歎了口氣。昨夜她纏得狠了,李曄自然也沒留情,好幾次入得太深,她都崩潰痛哭了。有時覺得自己就好像那迴春丹,他一碰似乎就精神百倍了。她以前聽說道家有種心法秘術,是專門采陰補陽的,於身體大有裨益。白石山人好像就是信道的,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反正應該不是什麽壞事吧。


    嘉柔沐浴時跟小圓聊了聊,知道她是個孤兒,被組織收養,一直訓練著。本來她十四歲了,想把她派到官員女眷身邊做婢女,恰好遇到了這次的事情,就派來給她了。


    「你以前見過你家先生嗎?」嘉柔托著下巴問道。


    小圓連忙搖了搖頭:「我們這個組織其實很大的。每個探子上麵都有接頭人,然後每個地方還有總負責的人,而後聽說長安還有一位是直接聽命於先生的,所以我們本來見不到他的。先生選中我,我也覺得意外。」


    嘉柔發現小圓談起李曄的時候,眼睛晶晶亮亮的,十分崇拜的模樣。大體是小女兒家的心思,坦坦蕩蕩,反而不怎麽惹人討厭。


    用過早膳,嘉柔就迴周至縣了。昨夜鬧出那麽大的動靜,對這個小小縣城好像並沒有什麽影響,今日照樣是陽光明媚,街市平靜。


    而長安城的風雨,卻真的要來了。


    貞元帝連著幾日沒有上朝,朝堂上下都議論紛紛,原以為到了太子去圓丘祭天這日,他會露麵,可是百官齊集,還是不見天子的身影。


    太子的儀仗出了皇城大門,沿著朱雀街,往南邊的正德門而去。沿途觀看的百姓都被攔在路邊,浩浩蕩蕩的護衛,內侍和太子的鑾駕如長龍一般,向正德門而去。


    李誦穿著袞服,坐在金輅車之內,心中有些不安。他幾次求見天子,都被陳朝恩以各種理由擋了迴來。天子究竟病情如何,滿朝文武竟然無人知曉。原本若天子無法理政,應該由他這個東宮太子監國,可偏偏這個時候,卻下了詔書要他去祭天。


    他們都覺得李謨肯定要有所動作,所以路上十分警覺。他側頭對走在輅車邊的崔時照說道:「今日之事,是否萬無一失?」


    崔時照迴道:「請殿下放心,縱然不是萬無一失,我等也會盡力護您的周全。」


    李誦對自己的安危倒是沒那麽在意,他放心不下的是老邁的父親和正值英年的兒子。他跟舒王之間,必有一場生死決戰,而這個結果,關係到整個帝國的命運。縱然他無心帝位,也不得不放手一搏了。


    車駕出了明德門,圍觀的百姓就沒有城中那麽多了。圓丘到明德門不過二裏地,從城門外,隱約可見那處眾多旌旗飛展。


    圓丘是個統共四層的圓壇,沒有一磚一瓦,全由夯土堆砌而成。最頂端涉祭壇,祭天的儀式就在那裏舉行。


    李誦到達圓丘之後,馬倌聽聞了金輅車,自有禮官來扶他下來。圓丘周圍守備森嚴,視野開口,就算舒王想突襲,也沒那麽容易。李誦稍稍定了定心神,循規蹈矩地往圓丘上走去。今日參加祭天的總共有數千人,三分之一是內侍,負責整個祭天的儀式和流程,而另外的都是負責保衛的禁軍。


    這是明麵上的人,還有部分人隱藏在暗處,是為了防止舒王暗算而設置的。


    李誦的身後跟著禮官和東宮的屬官,整齊地分列兩側。他剛踏上圓壇的台階,忽然地動山搖,他差點沒有站穩,幸好被身後的崔時照扶住。


    「怎麽迴事?」周圍的人連忙詢問,可大家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四處張望。


    「莫非是地動了?」有位官員說道。長安曾經發生過幾次大規模的地動,因此也不稀奇。


    「轟!」又是一聲巨響,圓壇周圍有塊土地忽然炸開,黃沙飛天。這次距離太近,很多人都沒有站穩,直接撲在了地上。崔時照發現,不是地動,而是火磯!煉丹家用硝石,硫磺和馬兜鈴混製在一起,有時幾天也會用到。可是數量巨大的話,便有地動山搖的效果!


    這地下莫非埋滿了火磯?


    崔時照連忙扶著李誦,從圓壇上退下來。鑄造圓壇的夯土,很多都已經被震落,有的地方還出現了裂痕。最高層上麵的貢品台已經被炸得一片淩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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