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從舟的醫術雖然高明,但多是診的疑難雜症。像這樣的宮中秘藥還有女子的病症,想必還是那位莫大夫更精通一些。不著急,你先去打聽……」嘉柔話剛說到這兒,就聽到門外秋娘的聲音:「你們攔著我幹什麽?我有事情稟報郡主。」


    嘉柔示意玉壺出去看看,秋娘一見到玉壺就說:「我剛從夫人那兒迴來,三娘子這趟迴府沒那麽簡單,好像是被徐良媛趕迴來的。她一直在夫人那兒哭,說自己受了相公一事的牽連,廣陵王要休了她。」


    玉壺將秋娘的原話說給了嘉柔。


    李絳的處置雖還沒下來,但是皇城裏多的是見風使舵的人,捧高踩低也不奇怪。但說到廣陵王,怎會輕易地休了李慕芸?嘉柔是不相信的。且不說李曄跟廣陵王的那層關係,單是廣陵王為了自己的賢德之名,也不會在這個時候休了發妻。


    肯定是李慕芸做了什麽,惹怒了那對母子。


    嘉柔扶著玉壺站起來,歎了口氣:「四郎不在,我去大家那裏看看吧。好歹幫著出出主意。」


    玉壺道:「您自己的身子還沒調養好呢,沒得操心他們。三娘子也未必領情。」


    「領不領情是她們的事。到底是四郎的阿姐,我不能裝作漠不關心。」嘉柔淡淡地笑了笑。


    玉壺覺得,郡主跟以前又不一樣。雖說在南詔的時候,就變了很多,可現在越發沉穩淡定了,有種很可靠踏實的感覺。


    他們一行人到了鄭氏的住處,遠在門外就聽到了裏麵的哭聲。蘇娘走出來,向嘉柔行禮,悵然地說道:「相公剛走,狠狠訓斥了三娘子一頓。三娘子覺得委屈,夫人正在勸呢。」


    玉壺往裏看了一眼,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我們怎麽聽秋娘說,廣陵王要休妻?」


    「哎,說起來其實也是誤會。昨日廣陵王迴府,直接宿在了郭氏的房中,今日日上三竿也不見人影。三娘子想見廣陵王,可被郭氏攔著,兩個人起了口角。廣陵王醒了之後,郭氏就向他告狀,說三娘子不識大體,廣陵王不在府中的時候,多番欺淩她。兩個人在府裏吵得不可開交,後來有人去告訴徐良媛,她就把三娘子趕迴來了。」


    嘉柔覺得李慕芸真是沒有腦子。衛國公剛在河朔立了大功迴來,天子少不得要大加封賞,反觀李家,四麵楚歌,她這個時候跟郭氏爭長短,豈不是自取其辱?而且聽說昨日廣陵王是不奉召入宮,天子還沒有追究他的責任。


    徐良媛把李慕芸趕迴來,看似為了給廣陵王出氣,實則也是怕李慕芸不懂事,真的繼續觸怒了廣陵王,對雙方都不好。若是論對人心的認識,李慕芸差這個婆母太遠了。


    嘉柔讓玉壺等人留在外麵,獨自走進屋中。李慕芸正靠在鄭氏的懷裏哭,聲音斷斷續續的:「母親,您說女兒怎麽這麽命苦?好端端地被郭氏分了寵也就罷了,廣陵王和徐良媛全都向著她!就因為他們說父親要被罷相,衛國公跟著廣陵王立了大功,所以女兒就一文不值了嗎?」


    鄭氏也不知道怎麽安慰她,隻是伸手撫摸著她的背,看到嘉柔進來,問道:「四郎呢?他怎麽沒跟你一起過來?」家中出了事,她還是隻能找李曄商量。


    嘉柔坐在一旁:「剛才舒王府來人,請郎君過去了。既然阿姐迴來,不如在家裏多待幾日,也好陪陪大家。」


    李慕芸沒好氣地說道:「呆在家中做什麽,等著整個長安城看我的笑話嗎?我可是堂堂的廣陵王妃,被徐良媛趕迴來,沒有臉再自己迴去了。母親,他們都不幫我,您和阿弟一定要幫幫我。等阿弟迴來,你們去一趟廣陵王府,讓阿弟說服廣陵王來接我,好嗎?」


    鄭氏也馬上答應。那日她跟李曄隻是提了一嘴,李曄就告誡她不要插手廣陵王府的內務。現下她也不能替李曄應下來。


    嘉柔原本隻是想來看看,並不想插手李慕芸的事。上輩子李慕芸在廣陵王登基後,也是封了個妃位的。不過想想也是,她這樣的心胸氣度,的確不能母儀天下。何況她和廣陵王還是同姓,當初就是廣陵王力排眾議,她才能當王妃,風光了幾年。


    「阿姐可知,徐良媛為何要趕你迴來?」嘉柔問道。


    李慕芸撇了撇嘴,委屈道:「不過就是看我們李家失勢了,捧著郭氏那個女人罷了。郭氏還誣陷我,說廣陵王出征時,我虐待她。我幾時虐待她了?她想來請安便來,不來我也沒說過半個字。」說到這裏,李慕芸又忍不住,嚶嚶地哭了起來。


    「徐良媛並不是幫著郭氏,而是想讓阿姐迴來,冷靜冷靜,擺好自己的位置。上次你迴府,難道不是徐良媛來接你迴去的?想必迴去的路上,徐良媛跟阿姐說了不少話,阿姐都沒有聽進去吧?」嘉柔問道。依照孝賢太後的作風,肯定會提點李慕芸幾句。隻是不知李慕芸是忘性大還是眼皮子淺,竟把她一番苦心拋諸腦後,她自然會生氣。


    李慕芸偏著頭,古怪地看著嘉柔:「你怎麽知道?」


    嘉柔低頭撫平了長裙上的褶皺,手指摩挲著上麵的蓮紋刺繡,淡淡地說道:「阿姐怎麽不想想,當初若沒有她的首肯,廣陵王能將你娶為正妃?既然她認可你,除非你犯下大錯,否則她是不會讓廣陵王休妻的。對皇室那說,那並不是一件好事。隻是,廣陵王身處權力中心,不得不靠聯姻來拉攏關係。你身為廣陵王妃,一不能震懾郭氏,讓她服從於你,二不能平衡府中的關係,給廣陵王添麻煩,實在是你的失職。徐良媛讓你迴來,其實也是保護你,不讓事情愈演愈烈。」


    李慕芸忽然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看著嘉柔的目光也不一樣了。


    她以前聽說驪珠郡主驕縱無知,性子野得像男孩子,還好奇怎麽阿弟那樣的秉性,竟會心儀這樣的女子。可現在看來,她頭腦清醒,分析問題一針見血,比隻知道安慰她的母親強多了。


    李慕芸一掃陰霾,坐直了身子道:「那你說說,我該怎麽做?」


    她這話問得理所當然,好像嘉柔理應給她出主意一樣。放在以前,嘉柔是絕對懶得理會她的,但想到李家現在的處境,還有今後可能會有用到李慕芸的地方,便建議道:「阿姐在家中住兩日,再尋個日子跟大嫂一起進宮,自己到東宮去給徐良媛賠個不是。隻說自己沒有處理好王府庶務和女眷間的關係,讓她和廣陵王煩心,這幾日靜思己過,已大徹大悟,請她原諒你。到時候她會送你迴去的。」


    「萬一我說了,她卻沒有反應呢?」李慕芸皺眉問道。


    嘉柔無奈地看著她:「那你就迴府,之後多進宮幾次就是了。阿姐,你不要被外麵的流言影響了。你是正妻,郭氏沒那麽容易撼動你的位置。你在人前對她和善,在背後也要用些手段,讓她怕了你,別被她牽著鼻子走了。」


    鄭氏也附和道:「四郎媳婦說的有道理,你得沉住氣,再去對付郭氏。當初徐良媛不是還來家裏把你接迴去嗎?這次你父親的事,沒出結果,對你是不會有影響的。」


    李慕芸這才如同吃了顆定心丸,點了點頭。她不能就這麽便宜了郭氏,主動把位置讓給她。既然她裝柔弱,又有心機,自己就不用對她客氣了。一個是國公之女,一個是宰相之女,說白了,誰又比誰差了?她沒什麽好心虛的。


    嘉柔又坐了會兒,就起身告退了。李慕芸看著門外說道:「沒想到她還能有這樣一番見解,從前是我小瞧了她。」


    「她平日就勸我注意打扮,弄好與你父親的關係,心眼是不壞的。隻是你父親一直瞧不上我的性子,倒是最近對你阿弟挺好的。」鄭氏欣慰地說道。


    誰知,李慕芸的臉色又沉下來,對鄭氏說:「阿娘,我還聽說一件事。他們都在傳,阿弟不是父親的孩子。」


    鄭氏隻覺得聽了個笑話:「胡說八道。你阿弟出生的時候身體是不好,你父親親自抱去看病,然後再抱迴來。難道他會把別人的小孩抱迴家中養著?外麵的流言,你聽聽就好。」


    鄭氏說得如此斬釘截鐵,李慕芸也沒繼續往下說了。她也是聽後覺得心裏有了根刺,才對鄭氏說起。既然鄭氏這麽有把握,還是不要理那些流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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