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璁看了一會修武縣的賑災賬簿,也看不出什麽問題。


    張璁並不相信他們這一幫人沒有問題,而是自己不了解實際情況,發現不了這帳簿中間隱藏的問題罷了。“看樣子,這樣的賬簿隻有找知道實際情況的人來看才能看出中間的貓膩。”


    張璁想到了自己手中還有一張牌沒有用,那就是武陟知縣常嘯風,此時也可正利用這一機會試試他是否對自己忠心。


    “傳武陟知縣常嘯風上堂。”吏部來的隨從站在大堂裏對外麵喊著。


    常嘯風進來先向張璁行過禮後便站在一旁。


    張璁也沒有與常嘯風客氣,張璁現在是一品大員,對這身居七品的常嘯風也無須客氣,他直接將修武縣的賑災賬簿丟給站在一旁的常嘯風,“你看看這賬簿,可能看出有什麽問題。”


    張璁並沒有說自己一點問題也沒有看出來,他現在的語氣給常嘯風的感覺就是要考考常嘯風的能力。


    常嘯風接過那賬簿一看扉頁,就知道了這是修武縣的。按常理來講同僚之間應該相互袒護,可現在的常嘯風卻不同了,因為他靠上了張璁這顆大樹,張璁與修武縣杜知章、還有知府瞿漢廷、同知謝華芳現在是敵對關係,那他常嘯風就應該與他們也是敵對關係,否則,這就關係到自己的立場問題。


    常嘯風聽張璁這樣說,也想好好地在張璁這吏部尚書麵前表現一番,他不待張璁許可,便在下首找了一個座位坐了下來。


    武陟縣與修武縣是鄰縣,這一次黃河決堤,修武縣受了多大的災害,他常嘯風也知曉八九不離十。


    常嘯風把那賬簿花了大約兩柱香的時間看了一遍,他並沒有對每一個數字進行核算,不是他不願意,而是他知道這樣做是沒有什麽結果的。一個知縣若是想做一本假賬,那賬目上的數字是絕對不會出現差池的。


    “可是有什麽話要說?”張璁見常嘯風抬起了頭,就問道。


    “迴尚書大人,若是不對修武縣今天所受災害有所了解,那單從這賬麵上是絕對看不出什麽問題的。”


    “此話怎講?”張璁說出這話時,他已經明白了那修武縣一定是誇大了受災損失,最後的直接結果就是修複黃河大堤時所需的銀兩就會出現贏餘。他們也正是這樣貪沒了這贏餘的銀兩。


    “修武縣段的黃河大堤因往年都有修膳的銀兩,所以今天黃河秋訊並沒有出現決堤的事情發生,所以也就隻是修膳而已,根本用不了這麽多銀兩。”常嘯風說這話時心中也是充滿了怨恨。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誰讓自己轄區內沒有一個朝中遺老呢。


    “如此說來,這就是你武陟縣的失職了,他修武縣能年年修膳,而使黃河大堤抗過今天的秋訊,你武陟縣為何不也如此做?”雖說現在這常嘯風靠上了自己,但沒有能力的人他張璁也是不要的。


    張璁現在身居吏部尚書,掌控著大明朝四品以下官員的任免大權,他若是想建立自己的勢力圈,不知有多少人象老鼠鑽洞一樣的想方設法的獻媚於他,他又怎可能在乎一個現在七品的知縣。


    常嘯風從張璁的話中聽出了有拋棄之意,他趕緊十二分地委屈地說:“大人明鑒,下官也不是不想這樣做,隻是下官到任武陟縣三年,連上前任的兩年,武陟縣已有五年沒有見到朝廷下撥的大堤維修費用了。修武縣之所以能年年拿到這筆修膳費用,皆是因為他境內有一名前朝的遺老,且此遺老田地數千頃,若是遺老的田地被淹了,那這懷慶知府的位子恐怕也是坐不穩了的。”


    常嘯風把心中的怨氣一古腦地吐了出來。這時張璁也才算明白這中間的道道。


    “那前朝的遺老是誰?”張璁對能左右大明朝朝政的人也是做過一番調查的,可也沒有聽說修武縣有這樣的一個人的存在呀。直接免去一個四品官員的知府,就是他張璁現在也是沒有這個能力的。


    “這個遺老便是前首輔大人楊廷和的恩師,他當時對楊廷和有提攜之恩。”


    張璁聽常嘯風這樣說,也才算鬆了一口氣,原來是一個過時了的遺老。楊廷和本人都被他張璁鬥垮了,何又在乎他那形成不了氣候的恩師。


    張璁在這裏與常嘯風談著修武縣的事,那張璁所帶來的吏部的另一撥人馬,也是沒有閑著,他們正連夜審著工部派來的兩個河監。


    張璁想的隻要突破了這兩個河監,那修武縣的貪沒案也就不攻自破了。


    張璁把兩個工部的河監做為突破口,也隻是想到他們二人與瞿漢廷、杜知章之間隻是銀兩關係,而沒有官場中的利益糾葛。


    現在的張璁明白了修武縣賬簿的貓膩,那他也就不用等從工部的兩個監工處獲得什麽有價值的線索了,他要連夜突審修武縣知縣杜知章。


    張璁之所以現在急迫地想了結此案,是因為皇上留給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嘉靖帝帶著一大隊人是直接去了武陟縣,可武陟縣那裏垮塌的黃河大堤仍躺在那裏,而知縣又不在任上,那皇上緩過神來勢必會折迴到這懷慶府來。


    突審工部的兩名河工借用了懷慶府衙役,那現在審修武知縣杜知章,張璁用上的全是自己帶來的人馬。


    知府衙門裏,昏暗的燈光下,氣氛肅穆,迫得人喘不過氣來。


    修武知縣仍是一身官服,那斜拉的袍扣也沒有扣整齊,他就被人強製地帶到了這知府大堂。


    “杜知章,把你們是如何貪沒的賑災銀兩如實招來,你又瓜分了多少?”張璁一上來就想給杜知章一個下馬虎,把他給震住。


    杜知章見張璁那言之鑿鑿的樣子,本還想再狡辯一二,可當他從那昏暗的燈光中看到武陟縣知縣常嘯風時,他把要說的話又咽了迴去。


    杜知章知道自己縣轄今年遭受了多大的災害,這做為鄰縣的常嘯風是一清二楚的,修複黃河大堤所需要多少銀兩,常嘯風也能估出個大概。


    張璁見跪在下麵的杜知章不說話,便把那驚堂木一拍,“死不改悔,左右除去修武縣知縣杜知章的官袍。”


    張璁沒有任免四品以上官員的權利,但要對付杜知章這七品的知縣那還是綽綽有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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