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帝的第一站是懷慶府的武陟縣,這裏是黃河決堤的一個潰堤口,也應該是災情最為嚴重的地方。


    隻是令嘉靖帝感到非常疑『惑』的是黃河沿線各地那呈報的災後損失都是天文數字,可他這一路行來卻不見一個逃荒之人,那落腳之處也隻是多了一些施粥的大棚而已。


    秋災應該比春災更為嚴重。秋天,農家本是一年的辛勤耕耘下來,所有的資金都投入進去了,而且往年的存糧也是告罄的時候,這時若是沒有新糧接上,且不說度不過來年,就是眼下也是過不去的了。


    為了生存,大家往常碰到這樣的災難時都是遷涉他鄉,謀求活下去的機會。這些嘉靖帝雖說還年幼,但他在安陸府時也是見過的,不過那是長江發大水。在嘉靖帝的記憶裏,碰到這樣的年景時,父王就在周圍的鄉鎮設上施粥的大棚,接濟那逃荒之人。也就是象他現在在一些府衙門前所看到的一樣。


    嘉靖帝把首輔大臣『毛』紀和戶部尚書秦京叫到龍輦旁,“這沿路雖說見田地荒蕪,淤泥覆蓋,但卻並不見一個逃荒之人,那一些奏折上所說的易子而食的現象,又是從何而來?”


    “這個,這個,……”首輔大臣『毛』紀“這”了半天也說不出來。不是『毛』紀不知道這個現象產生的原因,而是因為那原因實在是不好說出口。


    嘉靖帝瞪了『毛』紀一眼,轉過來問戶部尚書秦京,“上次所下撥的千萬兩賑災銀兩,可都是發放到位?這前麵的懷慶懷武陟縣可是有下撥?”


    “迴皇上,黃河沿線州縣,以往年的慣例根據上報的災情按比例都有發放,這武陟縣也是下撥了十萬兩銀兩,其中八萬兩銀兩是用於修複黃河決堤所需的。”戶部尚書秦京如數家珍地一口就說了出來。


    嘉靖帝聽秦京迴答得如此幹脆,那心中也才稍安。


    “皇上,這路上不見逃荒之人,也許是災民都到黃河大堤上去修複河堤去了。隻要是上了河堤工地的人每天管吃飯,而且還有半斤粗糧發放。”首輔大臣『毛』紀總算找到了迴答嘉靖帝的借口。


    嘉靖帝知道『毛』紀所說之事隻是他的猜測,但嘉靖帝想想這種可能也不是沒有,而且還很大。嘉靖帝也就不再說什麽,而是催促隨行人員加快速度,直奔那懷慶府武陟縣而去。


    吏部尚書張璁原本是要和嘉靖帝一起到懷慶府去的,現在嘉靖帝改變了行進路線,他也就來與嘉靖帝告辭後帶著吏部的一部分人往懷慶府而去。


    有了嘉靖帝的旨詣,那行進的速度就快了許多,中午也減少了休息,嘉靖帝若是困了也就在龍輦裏打會盹。


    嘉靖帝的出巡隊伍經過兩天的緊趕快趕的終於進到了武陟縣境內。現在正是午時,嘉靖帝從龍輦裏看到那遠處的村莊,並不見炊煙升起,田野裏也不見一個人影。


    “孫公公,傳朕旨詣,先到河堤上看看,再到武陟縣衙。”嘉靖帝的這一站就憩息在武陟縣衙。


    孫彬本還想勸嘉靖帝應保重龍體,還是先到下榻之處休息一番後明日上河堤,但見皇上早已放下了簾子,也就不敢再說什麽,隻得到前麵去傳皇上旨詣。


    可是嘉靖帝的龍輦也就是又往前行了二十裏地,在離黃河大堤還有十多裏地時就再也前進不得,那災後的淤泥早已浸到了車輪的三分之一,盡管是四匹駿馬拉轅也是前行不了。


    嘉靖帝站在龍輦前端,耳中能聽到那黃河水的咆哮,卻看不見黃河大堤。


    “工部尚書趙璜,這黃河大堤到那裏去了?”嘉靖帝有些懷疑是不是走錯了,或都是下麵的人謊報了裏程數,實際上現在離黃河大堤還遠。


    工部尚書趙璜聽嘉靖帝叫自己的名字,他匆匆打馬而來,“皇上,這黃河大堤就有前麵的眼盡頭。”趙璜十二分地肯定地說。


    “那黃河大堤呢?”嘉靖帝還是不敢相信地問。


    “這應該是被秋汛衝垮了的。”趙璜這樣說不是猜測,隻是他不明白為什麽到現在河堤還沒有修複。


    嘉靖帝見趙璜這般的肯定河堤的遺址沒有錯,他也就想到了是河堤還沒有開始修複,“你們工部可是派有河堤的監工?”


    “迴皇上,工部往武陟縣派來了兩名監工。”趙璜迴答這話時,那額上已開始有汗珠滾落。


    嘉靖帝不再理站在麵前淤泥中的趙璜,而是抬頭看向遠方,這時他隱約看見遠處有一點綠中帶黃的『色』彩在陽光中跳躍。


    嘉靖帝對這些也沒有在意,而是對孫彬說,“到縣衙下榻之處去。”


    武陟縣的縣衙是一個兩進門的大堂。嘉靖帝到時,這裏早已被先前來的隨行人員收拾了一番,錦衣衛也將這縣衙裏三層外三層地給圍了起來。


    嘉靖帝進得武陟大衙,也不見原縣衙的一個人。原來是錦衣衛占了這縣衙後,就把縣衙裏的人趕了出去。


    嘉靖帝在太監的侍候下洗漱一番後,就對候在外麵的那些隨行的大臣們喊道:“傳武陟縣令和縣丞來見朕。”


    武陟縣衙的官吏被錦衣衛趕出縣衙後,也不敢走遠,怕的就是這京城來的大官們有事傳喚。


    “武陟縣令和縣丞進殿拜聖。”孫彬對著縣衙外大聲唱著。他這也是習慣了,現在把縣衙當成了紫禁城的中和殿。


    不等孫彬喊出第二遍,就見從那大門外急匆匆的跑進一個人來,正八品的服飾,一梁烏角、綠袍黃鸝幾乎唿之欲出。


    孫彬從服飾上就判斷出這人應該是縣丞了。孫彬擋在這人麵前,“怎麽就你一人,那縣令呢?”


    縣丞鮑玉亮看了孫彬一眼,很是恭敬地行了一禮,“迴大人,縣丞前兩日已去了懷慶府,現在不在縣衙。”


    孫彬聽鮑玉亮這樣說,也隻好帶著他一個人進得衙門裏來。


    縣丞鮑玉亮是一個捐官,他所見過的最大的官也就是知府,何曾見過皇上。今日被那孫彬帶進來早已嚇破了膽,他一進門就“撲通”一聲跪了下去,不停地叩頭,嘴裏也不知道說什麽。


    “下麵所跪之人可是武陟縣丞?”嘉靖帝也是從朝服上看出了鮑玉亮並非是縣令。


    “奴才,武陟縣丞鮑玉亮,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萬歲。”鮑玉亮始終不敢抬起頭來說話。


    嘉靖帝看著跪在下麵的鮑玉亮皺了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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