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原本刺目的太陽,卻慢慢黯淡下來,僅僅隻剩一半,隨後,一股寒風襲來,將本已燠熱的天氣洇得越來越冷。

    突然,一隻古叟鳥飛來,它徑直伏於白衣鬼士的肩頭,急急地說:“快些走吧!陰世傾覆,到陽間投生,我們先飛一步了……”古叟鳥本來就瘦小,來去更是不被誰發現。

    白衣鬼士再次望一眼天空中變得如半邊餅一般的太陽。

    嗚嗚嗚——一聲震天唿吼。

    千年旱魃似是從天而降,在敵兵營中狂踩濫踏,眾鬼卒哭爹喊娘,不時扯起一個鬼卒,哢嚓哢嚓大嚼起來。

    這千年旱魃的突然出現,的確令王賁吃驚不小,嚇得麵如土色,指著它大喊:“快快,撤兵。這旱魃曾糟蹋過我的隊伍!”

    鄭袖並不驚惶,反而伸手撫摸了一下王賁將軍的臉:“王將軍,區區一笨獸,何必驚慌,待我去降服了它……”

    鄭袖冷冷望一眼一身血汙的佳勃,吩咐道:“好好看管這廝貨,不準讓她跑了!”

    千年旱魃在眾鬼卒間瘋狂囂叫,仿佛很生氣,又仿佛饑餓到了極點,連“四獸”都被嚇得東躲**,更別說那兩員小將了。

    鄭袖飄下山坡,徑直落在千年旱魃的頸上,騎著它,然後將冰紈索放到它的鼻翼,這旱魃打了幾個響亮的噴嚏,鄭袖卻將自己嬌美豔麗的臉挨上去,伸出細長柔軟的舌尖tian一下它的眼睛……

    奇怪!這怪物居然如醉如癡起來。鄭袖伸手再摸向它的下體,嘴裏溫柔的呢喃:“寶貝,聽姐姐的話,以後……”

    千年旱魃竟被馴服了,隨著鄭袖到了山上的行闕邊。

    鄭袖吩咐:“千年旱魃,跪下!給王將軍行禮磕頭!”

    這畜生果然聽話。

    鄭袖命鬼士為它戴上鼻鏈,以便日後馭駛。

    白衣鬼士一看,這千年旱魃的真正弱點是這樣?唉!隻可惜自己以前不知道啊!

    天邊的日頭,越來越小,越來越暗,周圍已經冷冽若冰。鄭袖一把扯過佳勃,從一個鬼卒手裏奪過一把劍,架在她頸上。

    “幾個叛賊聽著,放下武器,束手就擒,我數七個數……”

    清智和尚咬牙切齒,唿唿踹息。眉月兒收簪不知如何去解救佳勃。白衣鬼士悻悻地望一眼手中的蛇形斬魂劍,欲要擲地,再作打算。

    “……四,五,六……”鄭袖數著。

    嗖——一聲響,隻見一道寒光,正插中鄭袖的手臂。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鄭袖手一哆嗦,還沒看準是什麽暗器時,卻見一團白影飛來,拔出插在她手臂上的——蛇形斬魂劍,劍光飛閃,直逼鄭袖。

    嘩啦啦……

    從行闕中飛出一條龍形鐵索鞭,纏住蛇形斬魂劍。

    白衣鬼士卻未看清這道白影是誰,他揮劍直衝向佳勃,挑斷繩扣,救她離開。

    那團白影上躍下跳,功夫不凡。

    他正是閻王爺。

    鄭袖且戰且退,手臂受傷,喚一聲千年旱魃,厲聲喝道:“去!將叛賊拿下!”

    閻王爺越戰越勇,王賁被引出行闕。

    鬼卒陣營突然大亂,隻見一員黑臉小將,一身豹紋鎧甲,帶領一隊兵馬,衝入“四獸”陣營,廝殺起來……

    眉月兒憑著聲音便能辨出:“虎兒!要多加小心!”

    ……

    王賁逃入大禹山。

    閻王爺緊緊追趕,可是,這王賁異常狡猾,隻一會兒功夫,便不見了蹤影,他隻好返迴。

    王賁一路向著大禹山裏跑去。

    四周黑黲黲的,連鳥的叫聲都淒淒惶惶,仿佛已經預示到陰朝的即將覆滅。天越來越冷,空氣中有股冰霜的味道,那些被凍落的花瓣,如冰片一般。

    王賁從一塊岩石上躍下,驚飛了一群凍得正在哀鳴的野雉。他順著一條並不寬敞的小山路走去。突然,隻聽得身後有一股冷風襲來。他一下躍起,揮手一鞭掃去,打落幾根竹竿,竹竿插入地裏,削尖的刃兒如矛。

    王賁冷冷一笑:哼!雕蟲小技。

    王賁的武功其實並不在白衣鬼士和閻王爺之下,隻是他不願此時被他倆纏住,他進大禹山另有目的,此目的,連鄭袖都不曾告訴,隻有他自己知道。

    正行著,腳踩上一塊青石板,這石板一合,啪嗒一下,隨後便聽到頭的上方,唿地墜下千鈞重物。王賁連躲也不曾躲,隻是雙手一舉,便將千鈞重物擎在頭頂,隻見他雙腿一個大紮馬,雙臂聚力,忽地一下,將巨石扔出幾步之外。

    王賁料到,這一路之上,定然有數處機關,正想著,一根橫木忽地一下攔頸掃來。

    輕輕一低身,橫木掃空。

    處處機關暗器,一一被王賁破解躲過。

    王賁過了山澗,站在雪峰腳下,

    望著峰巔,長長地唿了一口氣。

    然後,他運力於腳,施展釘地功夫,一腳一腳踩去,雪峰上便出現深深地坑窩。待上了雪峰頂巔,便在一處小平地上駐足大笑:“哈哈哈,我王賁陰世第一……”

    王賁目光如冰,寒氣四射,他向著一處岩壁疾去。岩壁之下,有一叢紅色如傘的千年靈芝,王賁伸手摘下,望著它,臉上現出得意的笑。

    隨後,他又繞過山壁南側,一處刀劈石的根腳處,便是那兩棵萬年白參——啊?王賁大驚失色:原本兩棵萬年白參,怎麽隻剩下一棵了?

    王賁將唯一的一棵白參拔出,裝入懷中,他怒氣衝衝,連連擊拳唿嘯,這時隻見一隻如碾盤般大的黑色怪物飛來……

    “什麽事?王將軍!”黑色怪物伏於王賁腳下,聲音低憐,渾身驚恐地顫抖。

    王賁踢它一腳:“混蛋,千年黑虱,我問你,你是怎麽看護我的萬年白參的?”

    “大人,我那日正在打盹,不曾看見,但後來我已經查清,是山腰的古柏精偷去,救了一個叫眉月兒的姑娘……”

    王賁大怒,掄起鐵鞭狠狠地抽了千年黑虱一頓,千年黑虱忍氣吞聲,再不敢吭氣。

    王賁下了山崖,站在古岩柏麵前,掄鞭打去,可憐這古岩柏直被打得枝劈葉飛。

    突然,有道靈光,從古柏樹裏鑽出,附於千年黑虱的翅羽。王賁一時疏忽,卻沒有發覺。

    雪峰陰暗,奇冷無比。

    大地突然急促震動搖晃起來。王賁並不驚慌:果然,陰世要傾頹覆滅了!正好,省得我再去收拾你個萬民**。他說的萬民**是當朝秦王。隨後,他喊過千年黑虱:“來,載我去水肖殿……”

    這千年黑虱,果真聽話,載著王賁,徑直去了水肖殿。

    王賁望著富麗堂皇的水肖殿,臉上陰雲密布。這一切,將成為永遠的過去,這輝煌必將隨著太陽的消失而漸漸褪色,直到一片黑暗,隻有曆史,才會記住這裏曾經的輝煌。

    唯有後世的陽間人,才會在若幹年後,發現這一切,仔細地辨認著,推敲著這裏的一觥一觶,一磚一瓦,一絲一縷……

    啊——王賁大吼一聲,恰似哀號,更像為陰世這最後的輝煌作一聲總結。

    轟隆隆……

    白衣鬼士與旱魃廝鬥。

    閻王爺上前一把抓住白衣鬼士:“白衣兄,快些告訴他們,隨我走!”

    鄭袖揮動七彩冰紈索,幾個壯士近身不得。

    就在這時,隻聽得啪一聲,冰紈索被硬物纏住,越拉越緊。鄭袖定睛一看:雍門司馬?

    “叛賊!你個老不死的,還沒死……”

    的確是雍門司馬——他身穿黑色鎧甲,頭戴銅盔,手使一條軟鐵鞭。

    閻王爺抬頭看日,已經幾乎沒有,隻留一層淺淺的白,急忙拉過眉月兒和佳勃,命令道:“快跑!向著火丁殿……”

    眉月兒說:“閻王大士,老婆婆還在雲濤山!”

    白衣鬼士說:“眉月兒,快走,我去找老婆婆!”

    天邊,傳來一片片轟鳴,大地抖動,塵土飛濺,石塊紛紛落下,太陽沒了影兒,陰世一片黑暗。

    轟隆隆……

    陰世一片黑暗,各種聲音混亂不堪,仿佛在作最後的掙紮,可是,這徒勞的掙紮,隻持續了一會兒,便什麽也沒有了,一片寂靜。

    千年黑虱嗚嗚亂叫,狂躁不已,眼明若燈。

    王賁坐在它的後背上,一鞭擊去,千年黑虱騰空飛起,飛出了陰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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