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冠草鞋粗布衣,晦跡韜光計。”


    筆鋒輕轉,徐鶴寫下了平生最喜的一句話,觀其字跡,一如此句,平淡無鋒,寸寸內斂,好似田間老農,卻也隱隱自成一派,令人禁不住細細觀賞。


    “噠噠噠…”


    腳步聲傳來,徐鶴聽著這步調,閉著眼睛都知是夫人來了。


    “夫人。”徐鶴收了筆墨紙硯,看著走進書房的美豔婦人笑道。


    “徐鶴,我這心裏這幾日一直突突的,總感覺是不好的兆頭。”徐夫人黛眉微蹙,一身淡黃衣袍,頗顯雍容。


    “夫人覺得何事不妥啊?”徐鶴連忙問道。


    “老二是個火爆脾氣,你卻叫他陪玄信去白帝城求親,萬一惹惱了白家,人家不嫁了可如何是好?”徐夫人悶悶道。


    “二弟久閉生死關,好不容易破關而出,需要多走動走動散散心。”徐鶴解釋道。


    “哼,老二去散心,天下之大,好山好水那麽多,何處去不得,你卻偏要他陪玄信去白帝城?”徐夫人臉露不悅,聲音陡然拔高。


    “額……”徐鶴一時錯愕,苦笑一笑,老實道:“正如夫人所想,我就是想要老二去白帝城鬧一鬧。”


    “白帝一族式微,白鹿那孩子心係家族所以遲遲不願嫁入我們徐家,此番讓老二去鬧上一鬧,事後無雙老爺子麵子挨不過,再加上心疼白鹿那孩子,必然隻能成全了這對孩子。”徐鶴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樣。


    徐夫人卻忍不住潑冷水,道:“你就不怕老二惹惱了白家,無雙老爺子親自出手收拾掉你的二弟?”


    徐鶴輕撫下巴一縷胡須,道:“無雙老爺子德高望重,不會跟小輩出手的。”


    看著徐鶴得意的模樣,徐夫人暗自不爽,冷笑一聲道:“徐鶴,我告訴你,你若是搞砸了我兒的大好姻緣,我便跟兒子迴娘家,永不迴來。”


    “額…”徐鶴下意識的抹了下額頭的冷汗,本來心中十足的把握,此刻卻有些心虛。


    “應該不會有意外吧。”徐鶴自言自語道。


    “你說什麽?”徐夫人沒聽清楚,追問道。


    徐鶴剛想要迴複徐夫人,便見一個仆人快步來報:“家主,公子迴來了。”


    “玄信迴來了?”徐夫人大喜。


    徐鶴也臉上露出笑意,門外,一個頎長的身影踏步而來,正是徐玄信。


    “玄信!”徐夫人喊道。


    “娘,父親!”徐玄信一進門給兩人行禮。


    “快起來,快起來。”徐夫人很心疼兒子。


    “玄信,迴家怎麽也不洗漱一番再來見我們?”徐鶴看著灰塵撲撲的兒子忍不住訓斥道。


    徐玄信張嘴欲言時,徐夫人迴瞪了徐鶴一眼,嚇得徐鶴立刻噤聲。


    “玄信,你二叔呢?去休息了?”徐鶴又問道。


    “二叔……”徐玄信臉上一陣羞愧,下意識的低下了頭。


    徐鶴見狀心中不禁咯噔一聲,暗忖:出了意外了?!


    徐玄信低頭組織了半天的語言方才抬頭,跟徐鶴夫婦二人將在白帝城發生的一切一一道來。


    “真是太好了!”徐夫人聽完後大喜,拍手道:“這白忘憂迴來的真是時候,我這就去請臥牛觀的大真人給看日子。”


    徐夫人是個急火火的性子,麵上笑意難掩,徑直去忙活去了。


    書房內,徐家父子陷入了沉寂。


    徐鶴一臉沉鬱,突然苦笑了一聲。


    “父親,孩兒真的喜歡白鹿,就如同您愛著娘親那般。”徐玄信鄭重說道。


    “玄信,你可知往後這樁婚姻意味著什麽?”徐鶴問道。


    “隨著白忘憂躋身大宗師歸來,白帝一族的頹勢將被止住,白帝城和天都城之間的爭鬥將不再是白氏一麵倒,這場鬥爭將會變得更為的兇險和激烈。”


    “我和白鹿的這樁婚姻意味著會將我徐家拖入白帝城和天都城之間的泥潭,一個不小心,家族的百年基業就可能葬送在我父子手中。”


    徐玄信淚流滿麵,依然咬唇說道。


    “好,你懂,你都懂,懂得就好。”徐鶴拍了拍兒子的肩膀,笑道,“那隻是最壞的結果,我還在呢,天塌下來有爹給你撐著!”


    “父親,孩兒不孝!”徐玄信低頭愧疚道。


    “哈哈,傻小子,都快做新郎官了,還哭哭啼啼作甚?該笑才是。”徐鶴推了下徐玄信,道,“趕緊去找你娘親吧,她一個人出去我不放心!”


    “是!”


    “選個好日子,最好離得近些,你二叔還在白忘憂手中。”徐鶴蹙眉道,“傳聞這白忘憂性子叛逆,難免性格乖戾,若是時間久了,說不得他會給你二叔不少苦頭吃!”


    “你二叔為我父子犧牲甚大啊!”徐鶴搖頭感歎道。


    “額…是。”徐玄信腦海中閃過一些傳聞,據說,當年徐鶴娶親,徐老二也是遭了不少罪的。


    徐玄信擦幹淚水出了書房。徐鶴一個人坐迴椅子,陷入了沉思。


    百年家業,一家之主,容不得他不殫精竭慮!


    ……


    清晨,白忘憂從床上醒來。


    這張床闊別他甚久,卻還是熟悉的樣子。


    他的東西都被宋佳寧吩咐下人好好保管,所以,一切都跟三年前一樣,就像他從未離開過一樣。


    白帝決分為七重,前三重到還需要刻苦修煉,及至第四重神佛境,體內玄天氣生生不息,十二時辰自行運轉,已經不需要再打坐練功了。是以白忘憂晚上便會如常人一般臥榻而睡。


    隻是,這白帝決進境卻是緩慢,眼下白忘憂連那金仙境的門檻都沒望到,但也沒辦法,隻能期待滴水成川的那刻了。


    這幾日雖在家中,白忘憂心緒卻未得寧靜。


    他從虎龍牢出來,一切都隻為了報仇,找夏白菜報仇,找捕蟬司報仇,他認為是這些人害的他爺爺憂憤離世。


    然而,此刻他卻要肩負起白帝一族的重任,要暫時放下這些仇恨,這讓他感到不知所措。


    要如何肩負白帝一族的興衰?他真能扛起這一切嘛?


    白忘憂有很多的疑惑。


    白忘憂推開門,毫不意外的見到早早守在門前的葉寒薇。


    瑤兒很受宋佳寧的喜歡,所以被她天天抱去,這樣葉寒薇到閑了下來。葉寒薇說做白忘憂的仆人,倒還真的兢兢業業,每天準時的守在白忘憂的身邊。任白忘憂如何說不用她天天守在門外,葉寒薇也不聽。


    看著白忘憂有些無奈的神情,葉寒薇低著頭偷偷微微一笑。


    “寒薇,我本來有個侄兒的,不幸夭折了,這是大哥大嫂一輩子的遺憾,所以他們對瑤兒可能太過喜愛……”白忘憂對著葉寒薇說道。


    “瑤兒能得到夫人的喜愛是她的榮幸。”葉寒薇笑道。


    “今天我們出門吧,還未領你好好逛逛白帝城!”白忘憂看著葉寒薇含笑道,“順便我要去拜訪個人!”


    “奴婢跟著公子便好!”葉寒薇溫順的說道。


    今日的白帝城一如往日的繁華,南境第一大城市的地位不可動搖。


    白忘憂帶著葉寒薇走在人頭攢動的街頭,白忘憂身上釋放一股無形的氣場,使得旁人總會下意識的躲開他和葉寒薇,所以二人一路走得相當舒適。


    白忘憂突然止步,葉寒薇好懸沒反應過來撞到他的身上。


    “怎麽了公子?”葉寒薇疑惑問道。


    “這些東西瑤兒應該會喜歡……”白忘憂眼睛微亮的看著路旁一個貨郎推車上的一些玩具,說道。


    “這位公子看上了什麽?”貨郎笑臉迎客,“這些小玩意小孩子最喜歡了,公子和夫人可以挑些帶給家中的小姐少爺。”


    葉寒薇一聽貨郎此話,麵色微紅,知道這貨郎誤會了,剛想要解釋兩句,卻見白忘憂臉上露出興奮之色。


    “這個,這個,還有這個……”


    白忘憂食指飛快,在攤子上一陣亂點:“這些我都要了,給我包好了!”


    “這,這也太多了,瑤兒玩不過來的。”葉寒薇有些淩亂,下意識說道,想要阻止白忘憂。


    “謔,夫人好福氣,公子一定很愛家中的孩子。”貨郎臉上笑開了花,口綻蓮花的說道,手中動作飛快,眨眼間就將白忘憂點中的那些玩具打包好,很怕白忘憂改了主意。


    “公……”葉寒薇想要說些什麽,卻見白忘憂扔出幾個銅板,接過那一包東西,興致大好。


    “我們走吧。”白忘憂拉起葉寒薇的皓腕轉身離開。


    “公子,夫人一路走好。”貨郎滿臉笑容的目送二人離開,手中銅板碰撞發出悅耳的聲音。


    “這些應該夠瑤兒玩會了,等她再大些我再給她買。”白忘憂舉起手中的包裹,露出滿意的笑容。


    葉寒薇被白忘憂拉著,突然滿臉羞澀盡去,臉上露出一抹溫馨的笑意。


    二人走到白帝城的東北地域,這一角行人少了很多。


    “寒薇,你先拿著,我去拜訪下我的老師。”白忘憂站在一處宅院門前,迴頭對葉寒薇笑道。


    “嗯,那我在外麵等你。”葉寒薇點了點頭道。


    “不用,跟我一起進去。”白忘憂說道。


    “呀,去拜訪公子的老師,我們什麽東西都沒買!”葉寒薇突然拍腦門懊惱道。


    “哈哈,買了那些東西就進不去門了!”白忘憂輕彈葉寒薇的腦門,笑道。


    白忘憂一番動作後,倆人頓時都有些傻眼。


    “那個,我的老師脾氣很倔,為人很清高,送他禮物會被當成看不起他,酸腐儒嘛!”白忘憂連忙轉移話題。


    “噗!”葉寒薇撲哧笑出聲,道:“公子你小點聲啊,讓先生聽見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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