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吐蕃人不同,迴鶻人對進出城池的商隊征收的是正兒八經的商稅,十五稅一,在城門口有一處專門管理商隊的機構,彼等查驗貨物後,需立即繳稅,用實物或者折算的錢財都可,繳完後出具一張用粗紙填寫的單據,商戶持此單據在甘州迴鶻管轄的範圍行商,且無須再繳納其它費用。


    李晟基仔細看了一下那張紙,上麵注明了各種貨物多少,準備發賣何處,稅費收訖字樣,還有一個印章。


    這東西假冒也很容易啊,李晟基不禁有些疑惑。


    “姚護衛,以前也有人造假,不過被迴鶻人發現後不禁貨物全部沒收,商戶掌櫃斬首,商行還永久喪失行商的機會”,王孝章在一旁解釋道。


    “那我的貨物不在彼等境內發賣,要運到別處呢?”,李晟基問道。


    “也是這般收稅”


    “.…..”


    雖然“總部”搬去甘州了,但燕軍與兀剌提合作的商行在涼州還保留了一個據點,涼州以南、以西的售賣都在此進行,還有一處很大的貨棧,專門堆放貨物和飼養牲口的地方,還有不少客房,以前押送貨物的人都在此歇息。


    一行人便在貨棧歇息,李晟基、季無憂兩人跟著王孝章來到商鋪後院。


    知道李晟基要來,姚玨、米勁帆二人也從甘州趕來,一早就候著。


    姚玨今年十九歲了,在甘涼曆練了兩年後越發顯得老成持重,而米勁帆也十七歲了,他專門負責瓜州以西的商事。


    “大人”,王孝章開始匯報了,“雲中商行雖然才開了兩年,不過生意卻異常興旺,鐵器、衣物加起來每月可折算淨利一萬貫,此處銅錢稀少,彼等多用皮毛、棉布、糧食來置換,也有一些使用金銀幣的,總數不到兩成”


    “目前商路隻通到西州、於闐,如果能通到北庭、安西一帶,隻怕還要翻幾番”


    “一萬貫?”,李晟基心中卻略有些失望,現在需要燕軍發送薪餉的官員、軍人、工匠加起來接近十萬人,按照平均每人每月一貫計算,每個月就是十萬貫,以前從秘瓊、楊光遠那裏打劫的錢財早就用光了。


    不過在大同,各種皮毛、牲畜的交易每月可賺一萬貫,賣到中原地帶的鐵器、衣物能賺三萬貫,食鹽每月能賺三萬貫,加上涼州、甘州的利潤,每月尚有一萬貫的缺口,不過有鑄幣的存在,這個缺口還不是大事。


    到雲州後,他又一次性鑄造了五十萬貫的清泰通寶(銅錢),五十萬貫的清泰元寶(銀錠),基本上都投放到市場上去了。


    有了鑄錢的能力也不能毫無節製地鑄造,佑國軍、保國軍加起來不到四十萬人,貨品需求量、貨幣需求量均有限,貨幣與商品之間也存在著一個動態的平衡,而對外貿易大多是采用易貨貿易——後唐境內錢幣也稀缺得很。


    當時李晟基也意識到了這一點,鼓勵來雲州的商家先將貨物換成等值的大同鑄造的通寶、元寶,然後用通寶、元寶來采辦雲州的貨物,這樣一來,雲州鑄造的錢幣慢慢地就使用開了,而每個錢幣雲州方麵至少有一成的利潤在裏麵。


    一次性投放高達一百萬貫的錢幣後,就不能在境內再大量投放了,不過投放到境外卻問題不大,雲州作為草原與中原的大中間商,每年的貿易額都在四十萬貫以上,期中雲中銷售、采辦的各占一半,雲中采買的貨品需要支付的二十萬貫銅錢就是每年新鑄造的,這裏麵的利潤就是兩萬貫,補上那個缺口還有一萬貫的盈餘。


    這隻是錢財方麵的細賬,燕軍更注重實物的儲備,在大同、勝州都有常備倉,加起來有五十萬斛,能滿足燕軍一年支應,還有儲存的食鹽、麻布、棉布、棉花,也夠燕軍一年之需,至於武器鎧甲等戰略物資就做不到一年的儲備了,隻能按照更換周期,勉強能做到三個月的儲備。


    像後唐境內能做到燕軍這樣的,隻此一家別無分店,除了河東、宣武等少數幾個節度轄區的士卒有薪餉,其它地區的士兵們隻有屯田的糧食收入,最多再加上一些食鹽、布匹,勉強能夠溫飽。


    ……


    當晚就在涼州歇息。


    第二天一早,王孝章就帶著李晟基、季無憂去逛人市。


    涼州人口眾多,商家也多,一路走來,李晟基見到最多的店鋪便是糧店和白布店(棉布店,此時棉花尚未傳入中原,不過中亞、西域一帶已經大規模種植了),不過在商業街的末端一家商鋪引起了他的注意。


    “孝章,此處也有大米賣?”,這家商鋪的匾牌上寫著一個鬥大的“米”字,李晟基見了心有所動,便問王孝章。


    “哦,這裏的稻米可不是從川蜀一帶運過來的,而是自產的,據說稻種還是從天竺國傳過來的,迄今已有十年了,北方的人都愛吃黍米和麥子,這稻米吃的人倒少,姚護衛你想吃,中午煮一些便是”,王孝章說。


    “哦?不知產量如何?”,李晟基心裏暗罵,這麽重要的信息怎麽不早點告訴他?如果在涼州能種水稻,那河套一帶肯定也可以了,水稻的產量可是比黍米、粟米、小麥高多了。


    他確實好久沒有吃米飯了,不過他更關心的是稻米的產量。


    “聽米店的掌櫃說,剛開始和黍米差不多,現在已大大超過黍米了,每畝可產稻米兩斛半,去殼之後,可淨收兩斛稻米”


    李晟基聽了心裏激動不已,一畝兩斛,還是淨米,這可比雲州的黍米產量高多了,這次返程時一定要帶一些種子和農戶迴去,種在保國軍沿河一帶,隻怕要比單純種黍米強許多,將來奪取了應天軍一帶,如果大麵積種植,隻怕就這一處地方就能滿足全部人口的糧食需要。


    “今後一旦發現市麵上、鄉下有新的糧食販賣、新的作物種植,一定要第一時間稟告,聽到沒有?”,李晟基湊在王孝章耳邊說道。


    “是是是”,王孝章趕緊應道。


    今天的人市比較冷清,隻有一家檔口有人,李晟基也是第一次見到奴隸買賣,心裏也有些興奮。


    檔口的主人一看就是迴鶻人,檔口外麵蹲著三個衣衫襤褸的人,李晟基仔細看了看,都是十五六歲的半大小子,從麵目來看應該是突厥人種。


    “彼等都是什麽人?”,王孝章用迴鶻語問道。


    王孝章是甘涼一帶人市上的大客戶,現在出入市場都不需要繳納入場費了,這位迴鶻“主人”自然也認識他。


    “王大掌櫃,彼等是黠噶斯人,聽說在北邊劫掠,被完顏部的人捉住了,送到此處發賣”


    “黠噶斯?”,李晟基一聽心裏一動,自己此次去右匈奴故地最終的目標不就是黠噶斯嘛,看來老天爺待自己真是不薄啊,瞌睡一來就有人送來枕頭。


    他蹲下來,仔細瞧著這三位少年,隻見三位身形雖未最終長成,不過從骨架上看,都是健壯之輩,三人身高都在一米七十以上,兩人將一人簇擁在中間,中間那人略高一些,眉目間他依稀見到了拔野風的風采——英俊、狠厲,還帶著一絲野性。


    “你叫什麽名字?”,他用突厥語問道。


    “.…..”,那人卻閉上了眼睛一言不發,一邊的迴鶻主人踢了他一腳,“老爺問你呢,你個……”


    那少年倏地睜開眼睛瞪了那迴鶻人一下,眼中的狠厲讓李晟基想到了草原上的灰狼,那迴鶻主人也嚇了一跳,不過他很快意識到自己“主人”的身份,又狠狠地踢了他一腳,這少年倒沒有反抗,隻是怒目以對。


    “哈哈哈”,李晟基哈哈大笑,有個性!


    “這三位我都要了,你開個價吧”


    迴鶻人聽了大喜,說實話他將這三人弄到市場上來發賣自己心裏也沒底,如果是買小廝的話,誰願意買一個桀驁不馴的人?早上倒來了幾撥主顧,不過見到三人的表情後都搖搖頭走開了,沒想到功夫不負有心人,終於找到買主了!


    等李晟基將三人帶迴商鋪後院,突然一手一個將兩個人提了起來,然後單手舉到空中,一邊的季無憂會意,也將另一個舉了起來。


    這三人雖然還是少年,又餓了幾天,不過上百斤還是有的,見購買自己的“主人”毫不費力地將自己舉在空中,一時也有些懵了。


    “你要作甚,快放我下來!”,終於,那個最狠的少年出聲了,說的倒是突厥語,不過與李晟基所熟知的有些不同,他後世外語學得是俄語,這少年突厥語的發音竟帶著些許俄語彈舌的味道。


    不過想想也就明白了,黠噶斯人在大湖以北以西的中西伯利亞一帶遊牧,與來自東歐草原的遊牧部族估計也有些交往,久而久之,雙方的口音互相影響也未可知。


    李晟基將兩人狠狠地扔到地上,接著將右腳踏上那個眼裏兇光四溢的少年的胸口,“你等聽清楚了,到了我這裏可得老實點,否則,你會後悔做人的”


    接著又蹲下來盯著他說道:“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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