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鶯鶯冷啐了一聲:“哼,我們胡家人生來就自帶陰陽眼,而且……”


    未等說完,她突然止住了話頭,向一旁的母親瞟了一眼,便閉口不談。


    胡三姑仿佛並未覺察女兒的失言,而是神情呆滯的凝望著前方貨箱的鐵壁,仿佛周圍發生的事情與自己全然不相幹一般。


    “師父,據我所知,人死時什麽樣,其魂體就是什麽樣。當時你明明已經被……為何你的魂體竟是完整之軀?而且還被那白昭裴的魂體追著打?”


    “還有這麽一說?這我還真不知道。我當時怎麽了?”


    胡鶯鶯在一旁說道:“你當時腦袋被人像是拍西瓜一樣給拍碎了。”


    “啊?”孟子義摸了摸腦袋,疑惑了一會兒,說道:“可能是在那之前我已經死了吧,畢竟那白老怪的功力深厚,我用血吮術去耗他的修為,可能是自己先油盡燈枯了吧。丫頭,後來怎麽樣了?那白老怪是怎麽死的?”


    “被你徒弟劈成兩半了。”


    “啊?”


    師泰安和孟子義竟是同時一驚。


    “是我殺了白昭裴?”


    “怎麽?你不知道?”


    師泰安倒吸了一口涼氣,他隻記得看到師父被白昭裴拍碎了頭顱後,自己便暈了過去,然後醒來便看到屠鋼遇險,這期間發生的事情竟然全然不知。


    “到底是誰在那時候控製了我的身體?”師泰安的心中滿是疑慮。


    “哎呀!”胡鶯鶯驚叫一聲,手中的火光便滅了下去,周圍再次陷入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之中。除了汽車行駛的聲音,還能聽到胡鶯鶯不停吹著手指的聲音。


    “徒弟,你對屍鬼之事頗有研究,你可知為何那白昭裴死後的殘魂竟然那般厲害?他打我時我痛苦萬分,我還手時他卻不痛不癢。”


    “是怨念。他被你師徒二人聯手弄死,心中怨念頗深,別看隻有半截身子,在怨念的加持下,他的魂力可比尋常鬼魅強盛許多。”


    胡鶯鶯說完,再次點亮了發燙的打火機,目光望向師泰安,問道:“你可知道和你一起的那個斷頭鬼怎麽樣了?”


    胡鶯鶯身旁的胡國娟突然轉過頭,竟也是滿臉期待的看向師泰安。


    師泰安下意識的伸手向腰間的乾坤袋探去,可是卻抹了個空。他隻能無奈的搖了搖頭。


    胡鶯鶯母女二人見狀都略顯失落。


    師泰安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向胡鶯鶯問道:“你是胡三姑?”


    沒等胡鶯鶯迴答,胡國娟挺直了身子,向師泰安的方向探去,問道:“他和你說過我們的事了?”


    師泰安這時方然醒悟:“對了,照亮哥之前的說法,胡三姑應該已經是六十多歲的老婦了,怎麽可能是那個年輕女人。”


    可他借著火光向著胡國娟一番打量,這女人雖然皮膚略黑,五官端正,大眼濃眉,臉上僅有一些細紋,看起來像是四十多歲的年紀,怎麽看也不像是六十多歲的老婦。


    胡國娟見師泰安這麽直勾勾的盯著自己,臉上一紅,說道:“我就是胡三姑,這是我和他的女兒,胡鶯鶯。”


    “啊?”師泰安的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


    半天沒吱聲的孟子義終於開口問道:“徒弟,你剛才把那白老怪的鬼魂弄哪去了?”


    師泰安也從驚訝中迴過神來,答道:“我把他收到我的識海裏了。”


    “哈哈哈!還能有這番操作?這白老怪在你的識海之中,豈不是任你宰割?快快快,帶為師進去看看。”


    師泰安搖頭苦笑,說道:“師父,你可記得我身上可是有九龍鎖陰陣的,進了我識海的魂魄恐怕很難再出來了,至少目前我還沒有找到辦法。”


    剛剛興奮至極的孟子義如同被潑了一盆冷水,猶豫了一會兒,自言自語的說道:“隻進不出……那可不行……我這一輩子還有好多東西沒有體驗過呢……哎……罷了罷了!”


    “徒弟,你那識海我就不去了,不過你可要答應為師,好好的收拾收拾那白老怪,咱爺倆這一生可都是毀在這老東西的手上了。”


    “師父放心,即便他做了鬼,我都不會輕易放過他。”


    “嗯,好徒弟!對了,我在這世間還有多久時間?”


    “七天,頭七之日即是您輪迴之時,不過這期間,您還是不能離你屍身太遠,否則可能會有魂飛魄散的風險,而且……這天也快亮了,師父你可要多加小心……”


    孟子義也覺得自己隨車漸行漸遠,自己的魂體也感覺逐漸微弱,聽師泰安這麽一說,方知是遠離屍身的緣故。


    “哎,徒弟,你能幫為師報了仇,為師頗感欣慰,這一世為師已經沒有什麽遺憾了,以後你若有機會,去法覺寺看看你的師叔和師爺。你以後一定要越發的強大起來,保護好自己和你身邊的人……能收你做徒弟,是我孟子義今生最大的幸事!為師去也!徒兒保重,我們來生再會!”


    孟子義說完,老淚縱橫,一溜煙便鑽出了車廂。


    “師父……”師泰安哽咽的叫道,此時他的臉上也流下了兩行熱淚。


    “徒兒不孝,不能幫您收斂屍骨……”


    胡鶯鶯這時突然大喊:“老頭!迴去的時候小心胡家人!”


    雖然不知道孟子義聽沒聽到,但是師泰安看著胡鶯鶯的眼神之中也是充滿了感激。


    他心中是多麽想留下師父,將其留在身邊,他甚至想讓師父也同母親一樣住進自己的識海,可是一切還來不及細想,更來不及開口,孟子義便已經做出了選擇。


    隨著胡鶯鶯手中火苗熄滅,車廂內又恢複成了一片黑暗和平靜。


    “玉良!玉良!我要去找玉良!”


    胡國娟突然像是發了瘋一般,一邊大叫著,一邊拍打著貨箱。


    “媽,你冷靜一下。”


    師泰安見這母女二人鬧騰不已,不得不出言勸慰道:“阿姨您放心,亮哥若是沒事的話,一定會來找我的。”


    “此言當真?”


    “他們吃過我的魂丹,和我的魂體有感應,所以他們一定會尋我而來。”


    “他們?”胡鶯鶯疑惑的問道。


    師泰安也不再解釋,看那對母女安靜下來,便閉上雙眼,繼續在自己的意識之中尋覓著識海的蹤跡。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發現了黑暗中的那道白光,他毫不猶豫的便鑽了進去。


    此時的識海之內昏暗至極,仿佛是世界末日一般。空中那輪巨大的紫色丹陽,黯淡無光……


    滿臉憂慮的陳淮江看到師泰安的出現,臉上終於麵露喜色。


    “泰安啊!外麵到底發生了什麽?你的整個識海竟然陷入一片黑暗,長達數時之久,而且那小家夥飛出去之後,迴來就變成這副模樣了……”


    師泰安順著陳淮江的目光一看,一條小紫龍正蜷縮著癱在一處,身上傷痕累累,而且其身下竟是一灘紫色的液體,仿佛是從它身體裏流出來的血液一般。


    “茄子?”師泰安凝聚出一顆真氣所化的紫色丹丸,唿喚著地上的小龍。


    那小龍疲憊的睜開雙眼,看到眼前之人,如同看到兇神一般,連忙轉身向後飛去,其胸口的一長條傷口上,紫血淋漓,飛濺的到處都是,它全然不顧……


    師泰安雖然心生疑惑,但也沒去追,而是向陳淮江問道:“陳爺爺,方才可有一個半身之人進入到識海?”


    “啊!卻有此人,他那哪是半身啊,簡直是半身還被劈成了兩半,我見過的鬼魅無數,卻從未見過如此殘軀還未魂飛魄散之鬼。本來我可憐他想給他安排個好差事,可是這老小子二話不說,竟要向我動手,在這裏我哪能慣著他啊,所以就把他給關起來了。怎麽?這人和你相熟?那我趕快將其放出來,別怠慢了人家。”


    師泰安連忙一抬手,說道:“爺爺你做的對,這人是敵非友,他現在在哪,你帶我去見見他。”


    “啊!那可太好了,隨我來吧。”


    陳淮江說完領著師泰安來到了識海“神駐區”的小湖旁,之前師泰安陰氣所幻化出的兩條小魚,如今已長到了一米多長,而其身後還跟著數十條魚子魚孫。


    陳淮江手掌向上一抬,仿佛湖心之中正有什麽東西緩緩升起,驚擾到了這群遊魚,使其便四散而逃。


    “嘩啦”一聲響,半個被鐵鏈捆縛的嚴嚴實實的人影浮出了水麵。


    白昭裴剛一出水,便哇哇大吐了起來,大量的湖水從他口中傾瀉而出,隨之而來的,是其劇烈的咳嗽聲。


    當他抬眼看到眼前的師泰安時,終於開口大叫:“臭小子!這是什麽地方!快放開我!”


    陳淮江斜眼看了看師泰安陰沉的臉色,然後便伸手在半空中虛扇了兩下。


    “啪啪”兩聲脆響,白昭裴的兩側臉頰瞬間紅腫了起來,一時間變得暈頭轉向。


    “此界神主在此,不得放肆!”


    白昭裴也是被扇的冷靜了下來,環視了一下四周,目光盯著空中的紫色丹陽,隨即哈哈大笑。


    “哈哈哈!臭小子,無非就是你的識海而已,還整個什麽神主?笑死老夫了!有本事你放了我!”


    陳淮江剛要抬手,卻被師泰伸手輕輕一按,然後他抬手向半空中的白昭裴身上一指,其身上的鐵鏈盡數脫落。


    白昭裴的半個身子瞬間又化作兩半,掉落到了水中。當其遊上岸之時,已經是累得癱倒在地,兩半的身軀均是氣喘籲籲。


    “嘖嘖嘖,我都以為我的死相是夠慘的了,沒想到這人都變成這樣了還能凝聚成魂……哎!”


    師泰安沒理會陳淮江的感歎,右手食指和拇指相互一掐,白昭裴的兩半身軀便被他合在了一起。


    白昭裴睜大了雙眼死盯著眼前的少年,剛剛露著兩手,真的就是宛若神明一般。


    “嗬嗬,想不到識海還能有這般用法,今天老夫算是開眼了。”


    師泰安冷哼一聲,向陳淮江問道:“陳爺爺,在這裏弄不死他吧?”


    “哎,保不齊魂飛魄散啊,這都要看你是怎麽想的。”


    師泰安目光冰冷的俯視著地上的白昭裴,說道:“讓他活著,好生伺候著,讓他嚐遍人生最痛的苦,能做到吧?”


    陳淮江聞言一驚,看著眼前少年這一副冰冷的嘴臉,一副高高在上的語氣,他簡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還是當初那個純真的少年嗎?莫非他的靈魂被腐蝕的更嚴重了?”


    “嗯?陳爺爺?”師泰安見陳淮江許久不答話,斜眼看了陳淮江一眼。


    陳淮江和其冰冷的眼神一對視,不由得打了個寒顫,連忙說道:“能、能……”


    “師泰安!你給我迴來!要不是我!你就是個命死娘胎的胚胎!是我救了你!你不能這麽對我!”


    白昭裴眼看著師泰安飛向高空,放聲大喊。


    “哦?原來你是那個高人?”陳淮江被他這麽一說,也認出了此人正是當初出現在遠山墓地的神秘道人。


    “那再好不過了!快告訴我這九龍鎖陰陣的破解之法!”


    “哈哈哈!就憑你也想破我的九龍鎖陰陣?呸!”


    陳淮江冷笑一聲,麵對白昭裴動了動手指,整個識海之內便響徹其震耳欲聾的慘叫之聲……


    師泰安漂浮在識海的空中,俯瞰著被陳淮江一手規劃著的識海。


    此時的識海劃分為兩大區域,其中較小的一部分,就是他剛剛所在的“神駐區”,這裏主要居住著陳淮江、陳戚、冷焰以及師茹芸四人。


    神駐區被陳淮江設界,與“平陸區”隔離開來。


    此時的平陸區麵積雖然廣闊,卻僅有一個小小的村鎮,這村鎮裏居住著的,都是師泰安在冪州收服的一些亡魂。


    再往遠看,則是一片高牆,高牆之內雖是無人區,不過已有些街道的模樣,顯然陳淮江是打算在這裏憑空造上一座大城。


    師泰安在識海之內,閉上雙眼便仿佛能夠感知到其中發生的一切:


    母親和冷焰,正在山中木屋之中相談甚歡,屋外種桑養蟬,屋內二女一邊織布一邊歡言,一副無憂無慮的自在景象。


    陳戚在湖邊小樓內品茶閱卷,閑然自得。


    陳淮江身披頭蓬頭戴神秘麵罩,特意為白昭裴造了一座極寒徹骨的冰樓,冰室之內,捆縛鎖鏈的脖頸、雙手之外,還包裹著一層厚厚的寒冰,白昭裴神誌模糊,苦不堪言。


    “平陸區”的居民們,也都和諧相處,各自找著事情消磨時光,有的種田,有的科研,還有的打牌,有的設宴,一副其樂融融。


    高牆之內,一條細長的紫色身影,正顫巍巍的蜷縮在一角,像是在玩著躲貓貓的遊戲。


    師泰安神念一轉,身形便已出現在其麵前。


    那紫色身影抬眼一看,如同鱷魚一般的大嘴一張,竟是吼出了一聲充滿驚恐的龍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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