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至此處,齊婆婆已是老淚縱橫,然而她卻依舊語氣平靜的說道:“那長蟲破我洞府,吞食我子嗣,就連我那夫君都敵它不過,成了它的餌食,若不是那凡仙釋然大師雲遊至此、將我救下,我也會同那九十八口同族一樣,慘遭劫難……”


    “凡仙?”


    “孩子你身為修者竟然不知?當今仙人兩個半,首屈一指即釋然,其二名號為尋元,霾天教主半頭蒜。那釋然大師乃是法覺寺的高僧,雖然其並非仙人,但是修為高深莫測,登峰造極如若仙境,隻是未渡仙劫罷了,可能你們人類所渡之劫,要比我們獸修難上許多吧。但是對於我們來說,釋然大師足以稱得上是凡仙了。而與釋然大師齊名的,則是那尋元仙人白昭裴,隻是與我未曾有過片麵之緣。那長蟲可能是忌憚那釋然大師,所以這麽多年也沒來尋我,我也是苟延殘喘,一心尋找著報仇的機會。”


    師泰安聽聞“尋元仙人”四字之時,已是眉頭緊鎖雙拳緊握,畢竟自己身上遭受的麻煩都是拜其所賜。


    而那齊婆婆見到他這副同仇敵愾的模樣,還以為他是被自己的故事所激怒,便出言勸慰道:“孩子,你遠非那長蟲的敵手,這次婆婆拚了老命也想和它鬥上一鬥,你且藏在暗處觀望即可,切莫以身犯險。”


    師泰安點了點頭,見齊婆婆不再言語,便出言問道:“齊婆婆,您能否教我超度亡魂之術?”


    “咦?你怎麽突然想學這勞神費力的術法?哦!你是想要幫助你那幾個‘鬼朋友’?”


    師泰安點了點頭,說道:“不止是他們,我……”


    齊婆婆搶答道:“還有你識海中那幾個?”


    “真是什麽都瞞不過婆婆。”


    “嗬嗬,我所知道的超度之法有兩種,一種是消耗自身魂力為其強開輪迴之門,另一種則是將其送至連接冥界與凡間的亡者之門。然而這兩種方法都有一個前提——就是了卻鬼魅心中所願,化去其執念,否則他們是無法穿過輪迴之門和亡者之門的,即便是進入門中,很可能也就是魂飛破散的下場。”


    “要這麽麻煩嗎?我看那些和尚道士什麽的隻是做做法事念念咒語就能超度亡魂啊。”


    “哈哈哈哈!”齊婆婆聞言大笑,說道:“傻孩子,他們超度的亡魂去哪了你知道嗎?那些低端的道士僧侶所學的超度咒文,都是直接將亡魂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抹殺掉的粗糙術法。稍微高端點的,也無非就是將亡魂傳送至亡者之門罷了,亡魂能否進去、進去之後會發生什麽,他們自己也都全然不知。而真正能夠將亡魂超度的,其實就是我所說的那兩種法子,隻有如此超度亡魂,才真正的配稱為‘渡魂者’。你們這些凡人,又有多少肯耗費自己的魂力或者是壽元去幫亡魂超度的?大部分都是做做樣子騙一騙遺屬罷了。”


    “啊?原來如此。”


    “既知如此,你還願學來去幫你那些‘鬼友’嗎?”


    師泰安目光堅定,毫不猶豫的說道:“還請婆婆教我!”


    “好,你切記下這段口訣:‘陰陽由我運,五行由我役,風雨由我召,雷霆由我唿。是以現大身,徧微塵,藏小身,載須彌。於是鬼神莫測其機,自得束首侍衛,入其地上其天,馳騁六道,輪迴應化無窮也……開!’”


    齊婆婆說完口訣,又解釋道:“這是強開輪迴之門的口訣,你隻需要魂識灌注,以魂念魂力所引,即可開啟此門,但是切記,自己魂力不足之時切莫輕易開啟,否則自身便會因為抵不過魂力的消耗而魂飛魄散!”


    齊婆婆說完又念了一套口訣:“青天莫起浮雲障,大道本無為。雲起青天遮萬象,世間幽魂尋歸鄉。身中天地正百位,幽冥百邪盡知歸……引!”


    說完她又解釋道:“這是第二種超度法子所需用到的口訣,它會指引你尋找冥界亡者之門的位置,你隻需了卻鬼魅執念心願,將其帶到這亡者之門,讓其自入冥界即可。這種超度法不怎麽消耗魂力,雖然更為麻煩,但是也相對安全。還有那種將亡魂直接傳送至此門的咒術用起來更為省力,隻不過我不會那咒法罷了。”


    “多謝齊婆婆指教,這些我都記下了。”


    齊婆婆點了點頭,說道:“差不多到時候了,我們也該出發了。”說完,她從被子下麵掏出那個玻璃罐,先前師泰安給她的魂丹早已被她在這幾日盡數煉化,如今罐子裏剩下的都是一些灰白小丹。她打開罐子,張開大嘴,一股腦將剩下的那些魂丹全都吞入了腹中,直至她將空空如也的罐子扔到一旁,這才站起身來……


    齊婆婆領著師泰安乘車又一次來到了大鼎山下,此時夕陽早已隱匿,夜色已至,夜空中烏雲蔽月,不見半點星月之輝,整個大鼎山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兩人一路悄然而行,來到了大鼎山的東南方向,二人站在礁石之上,抬頭望向那蛇洞所在的方向。


    齊婆婆雙手連動,做了一套奇怪的手勢,然後劍指之上便亮出了一團白光,她將白光點在了師泰安的眉心之上,說道:“我幫你隱匿住了氣息,一會兒你就在此地等我,切莫動用真氣,否則會破了我的法術,到時候被那長蟲發現了你的所在可就危險了,想必那時我也無力救你。”


    齊婆婆說完便坐在了礁石之上,隻見她大嘴一張,一隻巨大的白色老鼠竟然從其口中鑽了出來,隨後她那副身軀便如一件褪去的衣服一般癟了下去。在海浪的衝刷之下,被衝到了海裏,如同一塊人形的畫布一般,隨著海水湧動,最終飄向了遠處。


    然而那隻白色巨鼠卻對此不管不顧,全神貫注的抬頭凝望著山壁的方向。


    一人一鼠在這礁石之上等待了許久,那副剛剛被其褪去的皮囊早已不知被衝刷到何處……


    “來了!”巨鼠輕聲說道,然後朝著師泰安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便化作了一道白影,躥向了山壁之上。


    夜空之中烏雲滾滾,發出了聲聲悶響,空氣壓抑至極。


    山壁之上一條白影竄了出來,那白影身上散發出一層淡淡的白光,身形細長,就那麽漂浮在空中,抬首遙望著雲層,像是在守望著什麽。遠遠望去,竟如同一條騰雲之白龍,隻可惜此時的白影並未生有真龍所特有的龍角及龍肢,隻是一條名副其實的大白蛇罷了。


    隻見那條大蛇長長的白色身軀突然扭動了起來,隨後大口一張,吐出了一大團黏糊糊的東西,那團東西被吐出後便開始四分五裂。開始圍繞著它的身軀盤旋起來。


    師泰安仔細辨識一下,發現圍繞著大蛇身軀旋轉之物,竟是一張白色瓷盤、一捆玉簡以及一個穿著綠色布衣花布圍裙的女人。


    此時白蛇的上空雷聲滾滾,茂密烏黑的雲層竟然逐漸開始形成一個直通天際的黑色旋渦,漩渦之中電光閃爍,一道道細密的閃電縱橫交錯。


    那白色大蛇如臨大敵一般,將那塊瓷盤祭在自己的正上方,瓷盤瞬間變大了數十倍,如同一個圓形的盾牌一般,發出了白色耀眼的光芒,光芒之下,那瓷盤上盤繞著的藍色龍形花紋清晰可見。


    “轟!”一聲巨響過後,天空中的漩渦中射出了一條巨大的閃電,直接朝那蛇頭劈落,正好劈在蛇頭前那巨大的瓷盤之上。


    那道閃電如同一把光劍一般,插在了瓷盤之上,整個夜空中都彌漫著刺耳的摩擦之聲。


    “哢!”瓷盤中心開始逐漸出現巨大的裂痕,蜿蜒而去,一個唿吸間,整個瓷盤就炸裂開來,碎片濺的到處都是,然後紛紛落入海水之中,激起了無數根高達數米的水柱。


    而那條粗壯無比的閃電,在擊碎瓷盤之後,也變得淡弱了不少,但是即便如此淡弱的電光,依舊激射在那條白蛇的頭顱之上。


    白蛇身形為之一顫,仿佛在向天空遊蕩一般,劇烈的扭動著身軀,朝著那餘下的電光頂去,那道電光沒有持續多久,便消散的無影無蹤,而那蛇頭之上也冒出了一股青煙,師泰安離得老遠都聞到了一股皮肉燒焦的味道。


    大蛇垂下頭顱,仿佛是喘息了片刻,隨即又昂首麵對空中的漩渦,它身旁的那捆玉簡也已飛到它的麵前,也如同那瓷盤一樣,被放大了數十倍。玉簡在天空中展開,竟是四塊用金絲連接在一起的玉片,上麵密密麻麻的寫滿了上古文字。


    這第二道天雷遲遲不落下,仿佛是在積蓄更多的力量。


    潛伏在山壁之上的齊婆婆心中暗喜:“太好了,這長蟲的天劫來的比我早……”


    就在她慶幸之時,其正上方的天空突然雷聲滾滾,竟然也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黑色漩渦。


    遠處的大蛇扭轉蛇頭,朝離自己不遠的天空望去,然後又看向了齊婆婆所在的位置,隨後一聲大吼震徹著整個夜空,仿佛在宣泄心中的憤怒一般。


    可是就在它分心之際,一道天雷落下,直劈向它頭上的玉簡。那玉簡隨之一沉,險些砸到了大蛇的頭顱。


    大蛇不敢分心,操縱著玉簡緩緩的向上頂去。一蛇一雷就如同拔河一般,在夜空中相互拉扯著。那玉簡也終於在大蛇的催動之下迴到了原位,如同一道城牆一般,將那天雷阻擋在外,不讓其前進分毫。


    這玉簡顯然是要比先前那瓷盤堅固許多,竟然硬生生的挺了一盞茶的功夫,直到那道如同巨劍一般的天雷散去。它也如同完成使命一般逐漸開始碎裂,變成一塊塊形狀各異的玉片撲通撲通的落入海水之中,隻不過這一次沒有掀起像瓷盤碎片落水那樣巨大的波瀾。


    就在此時,山壁上的巨大白鼠沿著山體一路狂奔,向著西方跑去,可是它正上方的漩渦如同將其牢牢鎖定一般,不管它跑向何處,那個巨大漩渦的中心始終對準著白鼠。


    白鼠一躍來到一塊礁石之上,如同放棄抵抗了一般仰望著天上的漩渦,顯然它並不像那條大蛇一般準備的充分,它沒有祭出任何寶器,天空一道巨雷落下,直直的劈在了它的鼠頭之上。


    那剛剛還是雙足站立的白鼠,如遭重擊,四隻腳在礁石上勉強支撐了片刻,在那雷光消失的瞬間,整個身軀也都癱軟了下去,趴在礁石上一動不動,一身雪白的鼠毛,也被這一道天雷劈的焦黑一片。


    空中漂浮著的大蛇無暇理會遠處的白鼠,正凝神注視著頭上變得更大的漩渦,連忙將其身邊最後一件“寶器”祭到了頭上。


    隻見一名女子張開雙臂,呈“大”字形平躺在它的上空,如同睡著了一般。


    而就在此時,大鼎山之上,一老一少正趴在山巔之上,遙望著遠處的大蛇。


    老者挽著一束道髻,而那年少的竟是一個光頭和尚,光頭和尚的身後,還橫背著一個纏滿繃帶如同木乃伊一樣的物件。


    “此生能得見妖獸渡劫,不白活了。”老者低聲說道,這聲音竟是師泰安的師父——孟子義。


    那小和尚將目光從大蛇身上移向了更遠處的白鼠,點頭讚道:“而且還能看到灰柳二仙同時渡劫,這種機緣真是千載難逢……”原來這孟子義身旁的小和尚,竟是其師弟——智叒和尚。


    智叒說完,突然神情一凝,一手搭在了孟子義的手臂之上,叫道:“師兄!”


    “怎麽了?”


    “好熟悉的真氣!”


    孟子義聞言,連忙將自己的神識開到最大的探查範圍,果然感受到就在自己所處位置的正下方,有一團熟悉至極的紫色真氣。


    孟子義心中一驚,叫道:“啊!泰安!他怎麽也在這?”


    這時天空中響起一道雷鳴之聲,耀眼的金色雷光之下,隻見一道白光斜著射出,隨後一團紫光後發先至,竟與那如箭的白光匯合在一處,一同射向了浮在空中的巨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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