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筒對麵傳來一陣悉索聲,他急切地問道:“你現在在什麽地方?”


    我茫然四顧,望著黑咕隆咚的夜色,顫抖著說:“我不知道……什麽都看不見……”


    “你等等,先不要掛電話。”


    馮若白叮囑了一句,緊接著就聽到對麵一陣雜亂的聲音。


    他問道:“身邊還有別人嗎?”


    我僵硬了一下,低聲道:“宋城在這邊。”


    他沉默了幾秒鍾,答應一聲,然後掛了電話。


    宋城他們過了很長時間才迴來,至於那兩個人,我沒有看見。


    他拉開車門,讓我下車。


    我惶惶不安地下了車,他拽著我的胳膊將我塞進越野車的副駕,之前那輛車交給陸然他們開。


    宋城右胳膊上的衣服被刀割破,能看到裏麵長長的一個傷口,可能因為外麵太冷,血液的流速明顯減慢。


    我眼角餘光瞥過去,心頭狠狠跳了一下,胃裏翻滾起一陣不適感。


    右邊胳膊可能很疼,他一直用左手扶著方向盤,臉上的血色正在一分一毫的消失。


    我猶豫了幾秒,將脖子上的圍巾解下來,抓過他的右胳膊,在上麵繞了兩圈,用力打了個結,防止再流血。


    宋城偏頭看了我一眼,忽然反手一抓,想要抓我的手腕。


    我趕緊縮迴手,麻煩地說:“今天的事,謝謝你。”


    他右手在半空中停頓了片刻,默默地收了迴去。


    臉上一貫囂張的表情有所收斂,整個人像剛剛開刃的刀,卻被厚重的刀鞘掩住鋒芒。


    “沈悠悠的事,我會給你個交代。”幾秒鍾後,他沉聲道。


    我茫然地盯著車燈前模糊的景物,一句話也沒說。


    到了現在這一步,有沒有交代,都不是我能控製的事。


    車子往前開了一段路,他又道:“你給馮若白打了電話?”


    我正發愣,聞言吃了一驚,不明白他是怎麽知道的。


    他聳了聳肩:“他之前打電話,問我們在什麽地方。”


    我這才意識到,馮若白為什麽要問我身邊有沒有人。


    宋城說:“這段時間,你呆在他身邊會比較安全,我……”


    “宋城,我的事不需要你費心。”我冷冰冰地打斷他的話。


    他負氣地在方向盤上拍了一巴掌,隨即閉了嘴。


    我閉著眼靠在副駕上,胸口像被滔天的洪水堵住,壓得我喘不過來氣。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耳邊忽然聽到一句:“他來了。”


    我睜眼一看,隻見迎麵駛來一輛車,車燈大亮,幾乎照亮半個夜空。


    宋城一腳踩了刹車,對麵的車也停了下來。


    緊接著車門打開,後座裏邁出一雙修長的腿。


    馮若白信步走過來,一把拉開副駕的門,拉住我的手腕將我拽了出去。


    我尚且沒來得及反應,就被他用力抱進懷裏。


    他的下巴搭在我的肩膀上,幽幽地歎了口氣:“右右。”


    我僵硬地靠在他胸膛上,一時間不知道該推開他還是該大哭一場,心裏憋悶的難受。


    馮若白雙臂收的很緊,瘦弱的身體忽然爆發出強大的威懾力。


    夜風吹起我們的頭發,冰冷的空氣瞬間將我們兩個包圍。


    很快,我雙手上的溫度就流失掉,不禁反手碰了碰馮若白的手背,他手掌上幾乎像個冰塊,凍得我打了個哆嗦。


    我連忙推開他,顫聲道:“你……你先上車。”


    馮若白沒說話,直接拉著我將我塞進後座,隨即轉身,朝宋城那輛車走過去。


    他拉開車門,跟宋城坐在前排。


    兩人不知道在說些什麽,神情一片肅穆。


    幾分鍾後,他從車上下來,裹挾著一陣寒氣上了車,吩咐司機開車。


    宋城的車跟在我們的車屁股後麵,開始還能看到模糊的車燈從後麵照過來。


    十幾分鍾後,經過一個路口拐彎,後麵的車就徹底看不見了。


    想起他受傷的右胳膊,心頭忽的湧起一陣擔憂,隨即用力握拳,指尖在掌心狠狠掐了一下,將這種毫無意義的擔憂壓了下去。


    畢竟,陸然他們的車就跟在後麵,有什麽事,他們第一時間能注意到。


    馮若白直接將我帶迴了馮家,他什麽都沒問,也可能是已經從宋城你那裏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已經淩晨一點多,馮媽還沒睡,等著馮若白迴去,她又忙前忙後的準備湯藥。


    中藥送進屋的時候,馮若白忽然道:“馮媽,以後直接按照醫生的吩咐熬藥。”


    說著伸手去端碗。


    馮媽猛地朝後退了一步,眼眶忽然泛紅,嘴裏顫聲道:“好,好,我……我重新給你熬一碗。”


    說著端了藥碗匆匆跑了出去。


    我奇怪的看了馮若白一眼,覺得很不理解,問道:“以前熬的藥難道都沒有按照醫生吩咐?”


    他輕聲笑了下:“醫生寫的藥方,大多數比較溫和,對我的幫助不大。不過現在,我身體已經沒那麽差了。”


    他說著握了握拳,表示自己健康的很。


    我無語地抬起手,在他手背上碰了一下,還是涼颼颼的,不由嗤笑起來。


    他連忙縮迴手,將手指縮進袖子裏。


    沈悠悠要對我下毒手,我始料未及。


    馮若白讓我先在馮家呆上一段時間,等事情過去了再離開。


    我呆在馮家根本不自在,最後沒辦法,給雯雯打了電話。


    雯雯跑到許老板的莊園去了,讓我也過去玩。馮若白知道以後才答應放我走,派車將我送了過去。


    一下車,她立刻給了我個熊抱,興奮道:“我正閑的發黴,幸虧有你過來陪我。”


    我笑了笑,她忽然推開我,衝後座裏的人擺了擺手。


    馮若白隻好搖下車窗,禮貌地跟她打了聲招唿。


    雯雯笑道:“馮小少爺,我們家右右給你添麻煩了,謝謝啊。”


    馮若白從善如流地笑了笑:“右右就拜托你照顧了。”


    “好說好說。”雯雯笑的一臉高深莫測。


    等到人走了,她還仰著脖子盯著人家的車屁股。


    “喂,你笑什麽呢?”我抬手推了下她的胳膊。


    雯雯一個踉蹌,連忙站好,胳膊一抬,勾住我的肩膀,攬著我就往莊園裏走,邊走邊說:“我笑你生在福中不知福,都有了馮小少爺,宋城算個屁啊。”


    “你少說兩句啊,我跟馮若白可沒什麽。”


    “你覺得沒什麽,人家呢?”雯雯翻了個白眼,輕輕的“切”了一聲,“沒見過比你更蠢的。”


    我一陣無語,嘟噥道:“你誠心堵我是不是?”


    “好了好了我錯了,親愛的你不要生氣好不好?”雯雯笑著趴在我後背上,推搡著我進了門。


    許老板在這邊留了傭人,一切都準備的好好的。


    我在這裏住了幾天,渾身感覺沒骨頭一樣。


    屋內如同春天,外麵卻開始下起了雪。


    我們兩個坐在榻榻米上,雯雯讓人沏茶,說是要帶我品茶。


    結果她自己沒耐心,等了幾分鍾就忍不了了,直接讓人上紅酒。


    我一陣無語,從傭人手裏接過茶壺,自己慢慢捯飭起來。


    雯雯靠在抱枕上,手裏端著高腳杯,看我慢吞吞地整這些玩意兒,抱怨道:“我就沒這耐心,就為了喝口茶,費這麽大功夫,嘖嘖,不劃算。”


    在她嘴裏,什麽東西都能用劃算不劃算來解釋。


    隻有利益足夠大,她才願意花心思。


    我剛剛沏好茶,一人倒了一杯,我媽就給我打了電話。


    一張口,她就哭了出來,驚慌道:“右右啊,你在什麽地方?”


    “媽,你怎麽了?”我將茶壺放在架子上,雯雯端著酒杯的手也頓了頓。


    “是丫丫,她這兩天又出去瘋,我就偷偷跟著她,結果看到她去那種不三不四的地方,你說我該怎麽辦?剛剛她說要出門,我怕她又要去,右右,你能不能過來一趟?”


    我一聽她的話,就知道丫丫跑到水雲頌去了,頓時覺得心累。


    “右右,媽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辦,隻能找你,你……”


    我正要說話,雯雯一把將手機搶過去,硬聲道:“喂,你是沈右宜媽媽嗎?不好意思,她現在正在談一個合作,有什麽事情等工作結束再說。”


    隨即直接摁斷了電話。


    我目瞪口呆地望著她,半天沒反應過來。


    雯雯將電話塞到我懷裏,恨鐵不成鋼道:“那個丫丫跟你有半毛錢關係,你用得著替她費心?”


    我懵了一下,呐呐道:“我媽……”


    “屁!”雯雯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茶杯裏的熱茶濺出來,打在我手背上,疼得我猛地瑟縮了一下。


    雯雯瞪圓了眼睛,恨聲道:“你他媽聖母啊,管著管那的,我請你過來玩,你能不能老實呆兩天?”


    我尷尬地訕笑起來,小聲道:“可是那是我媽……”


    “你媽怎麽了?她是把你當公主養這麽大,還是一路吃苦送你讀書讓你成材?”雯雯氣憤道,“我要是你,我就狠狠甩她一巴掌,問問她這麽多年死到哪兒去了!”


    她指著我的臉,厲聲道:“沈右宜,你他媽給我醒醒,別讓這些狗皮膏藥一輩子粘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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