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好像停到一個陡坡上。


    坐在我旁邊的男人下了車,點了根煙抽起來,黑暗中,隻能看到煙頭上的一點點火星。


    駕駛座上的那個人伸了個懶腰。


    兩個人把我綁到這裏,卻一點都不緊張,看起來根本就不像第一次幹這種事。


    而且,他們一點也不怕我看到他們的臉。


    我心裏頭惴惴的,手機就扔在旁邊,趁著前排的人不注意,我伸出手指解鎖,撥通了110。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


    他們警惕心沒有那麽強,我輕而易舉地將嘴裏的毛巾扯了出來,脖子往前座靠了靠,恐懼地求饒道:“大哥,求求你放了我,你要是要錢,我一定想辦法湊給你。”


    “媽的誰讓你說話了,滾迴去坐好。”男人用力在我腦袋上推了一把,我一下倒在後麵的座椅上。


    站在外麵抽煙的男人突然拉開車門,一把將手機奪過去,直接掛斷,咬牙道:“敢報警,老子抽死你!”


    說著一巴掌甩在我臉上。


    我猛地摔倒在後座上,嘴巴裏立刻嚐到了血的味道。


    駕駛座上的男人有點慌,問道:“怎麽辦?”


    另一個人說:“沒事,幾秒鍾而已,警察查不到。等東西到手了,哼!”


    說著刀子一般陰狠的目光從我身上重重掃過。


    我硬生生打了個寒顫,渾身猛地戰栗了一下。


    男人抓住我的衣領將我拽過去,抓起毛巾把我的嘴巴堵住,隨即將我的手背到身後重新綁住,按著我的腦袋讓我蹲在地上。


    我的小腿肚子一直在發抖,渾身冒了一層冷汗,拚命哆嗦個不停。


    也不知道等了多長時間,忽然聽到一陣車輛的轟鳴聲。


    “怎麽迴事?”駕駛座上的人猛地探出身。


    隨即我的手機就響了起來,男人拿起來接通,沉聲道:“宋城那小子說東西帶來了。”


    “這麽快?”另一個人將手裏的煙往地上一扔,抬腳將煙頭碾了個稀巴爛。


    我蹲在地上,黑暗中能看到兩束光越來越亮,車輛轟鳴的聲音也越來越大。


    很快,就看到車子朝這邊開過來,在距離我們不到十米的地方停了下來。


    宋城下了車,“砰”一身摔上車門,手裏拿著一個東西,朝我們這邊冷聲道:“東西帶來了,人交給我。”


    看到他的一瞬間,我緊緊吊在喉嚨間的一口氣才放迴肚子裏。


    “就你一個人?”駕駛座上的人有點害怕。


    另一個人直接拿了把刀出來,往我脖子上一架,沉聲道:“你自己送過來。”


    宋城猶豫了兩秒鍾,抬腿就往前走。


    走到大概還有兩米遠的時候,宋城腳步一頓,忽然將手裏的盒子朝天上拋去。


    夜裏的視線本來就不好,盒子扔上去以後,必須要仔細分辨才能看清方向。


    拿刀的男人下意識仰頭去搶盒子,宋城猛地抬腳,一腳踹在他肚子上,直接將他踹的倒退了兩步。


    他原地打了個滾,一手抄起掉下來的盒子,眨眼間手裏的長刀就朝我身上招唿過來。


    刹那間,我腦子裏一片空白,完全無法思考任何東西。


    刀光朝我劈過來的瞬間,宋城忽然抓住我肩膀將我往前一拽,緊接著我就聽到“哐啷”一聲,長刀劃過他的胳膊以後,刀尖一下撞在車屁股上,冒出一陣刺眼的火花。


    宋城整張臉上的肌肉瞬間扭曲,另一隻手快速抓住刀柄,往上用力一撥。


    男人卻好像有點畏懼,竟然拿著刀向後退了一步,大吼道:“動手!”


    旁邊那個男人似乎嚇傻了,此時才反應過來,從車裏抽出一把刀,轉眼就跑到我們麵前。


    我以為他要對宋城下手,沒想到他的刀尖卻對準了我。


    一時間,我唿吸停滯,眼睜睜望著刀刃越來越近,臉上似乎感覺到長刀揮起時帶到的風刃,刮在臉上火辣辣的疼。


    宋城猛地轉過身,驚恐地大喊了一聲什麽。


    緊接著我就聽到“砰”的一聲巨響,麵前的人突然悶哼一聲,隨即那把刀猛地晃了一下,緊緊貼著我的肩膀一路砍到了地麵,深深埋進土堆裏。


    我那半口堵在胸腔裏的唿吸這才續上,連忙用力深唿吸。


    宋城一把抄起我的胳膊,將我往旁邊用力一拉。


    起先搶到盒子的人連忙要來拉另一個人,隻聽到“砰”的一聲,他一頭栽在地上。


    隨即兩個人影從後麵衝過來,將刀直接踹走,一人一腳踩在兩個人身上。


    我驚魂未定地望著眼前的人,一切仿佛都是一場夢。


    身後又是一陣腳步聲,緊接著另一個更加熟悉的人出現在眼前。


    我猛地瞪大眼睛,嚇得心髒幾乎驟停。


    宋城鬆開我,將我嘴裏的毛巾扯出來,又把我手腕上的繩子解開。


    他往旁邊走了兩步,忽然抬起胳膊,一拳打在陸然臉上,厲聲道:“你剛剛是想害死我!”


    陸然腦袋一偏,隨即重重擦了一把嘴邊的血跡,硬聲道:“算你命大。”


    “陸然,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麽主意。”


    “既然知道,就讓我見她!”


    “先問話。”宋城指著那兩個人,“把他們的嘴給我撬開。”


    陸然一揮手,梅梅和峰哥拎著兩個男人走到遠處,幾秒鍾後,我就聽到一陣陣慘叫聲,登時神經一跳。


    我坐在地上,費力地解開腳腕上的繩子,心髒跳得快要從喉嚨裏蹦出來。


    宋城蹲下身,摸了摸我的臉,問道:“受傷沒有?”


    我茫然地搖了搖頭,腦子裏昏昏沉沉的。


    記得宋城葬禮那天,設伏抓住了陸然,我一直以為,他已經解決了陸然的事,可沒想到,他們兩個竟然會攪和到一起。


    陸然很快迴來,將黑色的盒子往宋城懷裏一拋,冷聲道:“說了,跟之前一樣,姓江的下的命令。”


    宋城嗤笑一聲,把盒子往地上一扔,抬腳踩了上去,聲音冷的像寒了冰渣一樣,諷刺道:“陸然,看來你的手段不行啊。再去問。”


    陸然又朝那邊喊了一聲,結果還是一樣的答案。


    他點了根煙塞進嘴裏,譏笑道:“宋城,你要是拿不出證據,就相信我手底下的人。”


    宋城眉毛一揚,指著他胳膊上還在流血的傷口,道:“個子高的第一刀砍中了我,不但沒繼續,反而後退兩步避開我;矮的那個衝過來,揮刀就去砍她,完全忽略了我……”


    “媽的,我親自去一趟。”陸然咒罵一聲,將煙蒂往地上一扔,罵罵咧咧的走了。


    離得那麽遠,我卻從風聲中聽到“哢噠”一聲,像是骨頭斷裂的聲音。


    我連忙抱住胳膊,猛地打了個寒顫。


    這次用了更長的時間,陸然迴來的時候,渾身上下一股血腥味。


    一想到這是活生生的人身下流下來的血,我就頭皮發麻,胃裏泛起一陣惡心。


    陸然一腳踹在車屁股上,忽然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


    我慌忙抬頭看了他一眼,他察覺到我的視線,朝我笑了笑,虛偽地讚歎道:“右右,之前我就覺得,你肯定比別人更受歡迎。”


    我連忙撇開視線,不想看到他那副嘴臉。


    宋城眉頭一皺,催促道:“到底是誰?”


    陸然哂笑:“你後院起火,難道自己不知道?”


    我懵了一下,第一反應是李小墨派人找我的麻煩。可是江局的事情跟她完全扯不上關係。


    “你到底想說什麽?”宋城冷聲問道。


    “沈悠悠找的人,替江局出這個頭,拿到東西以後,順便做了她,一石二鳥。”


    陸然毫無波瀾的一句話,卻在我心頭掀起驚天駭浪。


    宋城雙眼猛地瞪大,忽然抬腳朝那邊走去,陸然緊跟在他身後。


    我坐在地上,後背靠著車軲轆,渾身已經被冷汗打濕。


    幾乎無法相信,沈悠悠會下這麽狠的手。


    我腦子裏快速地轉了一下,迴想起以前的事,除了在她頭頂上倒了那碗粥之外,我確定自己沒有做過其他更過分的事。


    可她一上來,就想要我的命!


    外麵很冷,冷風打在身上,我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連忙爬上車,開了空調。


    我全身一直打著哆嗦,雖然人已經抓住了,可心裏的恐懼是騙不了人的。


    車內忽然響起一陣鈴聲,我嚇了一跳,才想起來那是我的手機鈴聲。


    我爬到後座,將手機拿上來,電話是馮若白打過來的。


    “喂。”我手指發顫,按了兩下才按下接聽鍵。


    “右右,”聽筒對麵傳來馮若白輕微的笑意,他問道,“這麽晚了還沒睡?”


    我看了眼手機屏幕上的時間,已經接近十二點。


    “睡不著。”我趴在車窗上,看了眼外麵漆黑的荒野,聽著時不時傳來的陣陣風聲,難受地擤了擤鼻子,“有事嗎?”


    “就是想找你說說話。”馮若白笑著說,“不知道為什麽,睡了一會兒就驚醒了,心裏不踏實。”


    我抬手揉了揉眼圈,忽然特別難過。


    差一點點,我就可能永遠睡過去,再也醒不來。


    在這漆黑的夜晚,馮若白一個電話,徹底將我腦海中緊繃的那根神經割斷。


    我猛地打了個嗝,抽噎道:“馮若白,我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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