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著羅瘋子唇邊有些陰森的笑容,張友隻覺得頭皮一陣發麻,他深唿吸了一口氣,半晌還是強迫自己點了點頭。


    就在他點頭的下一秒,一隻冰冷的小手毫無征兆地按在了他的手臂上。


    張友渾身劇烈一抖,背後一陣發毛,死死盯著手臂上漸漸成型的黑色梅花印。他渾身都在出冷汗,這種感覺實在太詭異了,就像是有什麽東西被注入了他的身體,刻印在他的靈魂上。


    羅瘋子摸了摸下巴,微笑著低聲說句什麽,抓住張友手臂的那隻冰涼小手才有些不甘心地鬆開。羅瘋子慢慢站直了身體,目光掃了一圈,隨即很隨意地朝不遠處的一具棺材指了一下:


    “去吧,你是個聰明人,合作愉快。”


    張友愣了一下,立刻朝羅瘋子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那是一具顏色很深的棺材,表麵的漆色要比旁邊幾具棺材重不少,棺材板上還有一些深褐色的液體,這些幹涸的水跡中明顯有幾個像是動物羽毛的印記。


    在這樣的情況下,其實不難推斷出這些水跡和痕跡曾今是應該是雞血和雞毛。


    張友雖然不太了解這些,但也看過不少僵屍電影。


    既然要用雞毛封棺,就說明這裏麵的屍體並不很安分,而且極有可能發生屍變。


    張友盯著這架棺材看了許久,他還在猶豫。不過月光此刻已經照過了第一個孔洞,在月亮到達第二個孔洞之前,所有人都必須進入安全的棺材中。


    “媽的,沒辦法了!”張友咬緊牙關,把所有的害怕都拋擲腦後,剛才還讓他擔心的梅花印,現在卻成了對他最好的安慰,至少他對羅瘋子還有用,他不會任由自己就這樣死去


    “嘭!”


    棺材蓋被一把推開,一具發黑的骸骨靜悄悄躺在棺材底,沒有屍變,也沒有把他拖進棺材裏。張友一屁股坐在棺材邊,頭上大顆大顆往外冒汗,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從心底湧出來。


    “看來你做出了一個很正確的選擇。”羅瘋子喂肩膀上的古曼童喝了一滴血,露出了標準八顆牙的笑容。


    張友不敢與他對視,他剛才到底為什麽會認為這個瘋子是那種好心腸的善人?這個人明明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瘋子,他非常享受將別人折磨到崩潰絕望的過程,並以此為樂。


    視線僵硬地落在手腕上的那個黑色梅花印記,張友再一次陷入了深深的絕望中。


    *


    十分鍾後。


    “”


    石廳中央的吊鍾被拉響,隨著沉重的鍾聲響起,所有幸存的玩家都心照不宣地迴到了自己選好的棺材前,鑽進棺材,又把棺材蓋仔細合攏。


    紙人趴在以利亞的胸口,封閉的棺材板隔絕了外麵所有的光線。一片漆黑當中,似乎隻剩下了以利亞結實的心跳。


    這種感覺很奇妙,就像是一個心髒被分到了兩個胸膛中跳動,以利亞的心跳仿佛賦予了他新的生命……


    不過這樣的寧靜並沒有持續太久,隨著鍾聲慢慢消失,一聲巨響忽然傳遍整個石廳。


    哪怕隔著一麵棺材板,那聲音依舊很清晰的傳入耳中。


    紙人從黑暗中坐了起來,沒有五官的臉定定朝棺材板上的縫隙中看去。


    嘭、嘭的巨響還在繼續,這個聲音易北並不陌生,賽博苗寨副本裏就有玩家曾今被改造成機械蜘蛛,那些鋒利的金屬節肢踩在木橋上的時候,和這個聲音的頻率、節奏都極其相近。


    棺材裏吹起一陣陰風,紙人輕飄飄地被這一陣風推到了半空中,兩隻裁剪粗糙的手用力抓住棺材的邊緣,憑借著紙張扁平的優勢,一下就從棺材板的縫隙中鑽了出去。


    石廳裏的燈並沒有熄滅,幾十隻手電筒被皮帶紮成一捆,擺在整個石廳的正中央。


    借著這點光線,紙人終於看清楚那行走在棺材堆之間的怪物。


    這個怪物身高將近3米,渾身上下都沒有皮膚包裹,和正常人大小差不多的頭骨完全變形,就像一個畸形的巨嬰。幾十條手臂從他血肉模糊的後背上伸出來,更加惡心的是,這些駭人的手臂上長滿了充血的肉瘤,每一個瘤子上都長了一張人臉。


    紙人飄到半空中,因為它身上沉重的死氣,怪物並沒有馬上發現它。


    視線被拉高,紙人終於得以看清楚石廳裏的一切。不考慮周圍石壁上的那些懸棺,整個地麵上共有九條古樹的根須,露在表麵的根須呈現出血紅色,而所有放置在地麵上的棺材擺放同樣也呈現出某種特殊的布置。


    紙人托著腮思考了一會,已經基本可以確定這裏的陣法就是“斫龍陣”。


    斫龍陣傳說為眾閣教的某位能者所創,混雜了眾閣、茅山兩教的精髓,陣法之中設有“九台”,有九種器物“鎮台”,


    這九件器物中,有六件分別鎮壓在龍脈的六個方位,其餘三件則全部壓在龍的心髒上。地下的龍氣源源不斷地被這個陣法汲取上來,注入到墓主人的屍首中,長年累月下來,墓主人吸收了足夠的龍脈精華,就會死而複生,在墓主人原本的屍首上長出一種名為“太歲”的東西,“太歲”再經曆一百年,即可長出肉身,成為“歲魃”,要比旱魃更厲害百倍。


    紙人在半空中飄了一圈,根據龍血樹的長勢,它基本已經能夠推測其中六枚法器的所在,隻要把這六枚法器全部搗毀,就能找到黑龍的心髒,將剩下的三枚法器也全部銷毀。


    龍脈已經和墓主人的身體融為了一體,一旦黑龍的心髒被毀去,墓主人的生命就會再次走到盡頭,這是唯一能夠殺死“歲魃”的辦法。


    紙人從半空中飄落下,耳邊嘭、嘭的聲音還在繼續。紙人借著一股陰風,飄到了第一座‘法台’之上,兩隻薄薄的紙片踩在棺材板上。


    下一秒,紙人背後的紅色符文驟然亮了起來,一陣金色的光芒將紙人完全包裹住。


    隨著這道金光越來越亮,一個修長筆挺的身影出現在光芒的中央,喜袍獵獵如火,乍一眼宛若墜入地獄的謫仙。


    易北負手站在棺材板上,將流血的右手藏在身後,過分蒼白的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


    人之形骸,魄也。三魂其實是人神的三個組成部分,三魂當中,天地二魂常在在外,唯有人魂獨住在身,易北將自己的第三魂從肉|體中引了出來,寄居在紙人身上,而現在它的人魂離開紙人,燃燒自己陽壽,換取幾息間的人形。


    這道過分耀眼的光芒同樣吸引了怪物的注意,它猛地轉過身,後背上所有的手臂同時抬起,那些沒有皮膚的手掌攥成沙袋大的拳頭,重重朝易北所站的棺材上拍去。


    “嘭!”


    棺材在重擊之下應聲而碎,煙霾四起中,一條枯瘦如柴的手臂從倒塌的棺材底猛地抱住翻起千手怪物的一條手臂,伴隨著“哢擦”一聲響動,那千手怪物的一條胳膊竟然活生生被扯了下來,灑在地上的黑血立刻冒出絲絲白煙。


    然而,千手怪物就像是感覺不到疼痛,抬起血淋淋的手掌又朝易北砸去,口中發出憤怒的叫吼。


    身穿喜袍的青年身影在半空中一閃而過,電光石火間側身從千手怪物的手底躲過,好似沒有重量般在半空中轉了個方向,落在了不遠處的另一具棺材上。


    單手扶住棺板,易北的身體接近透明,陽壽快速燃燒使得他的臉色蒼白的像是一張紙,喉嚨裏被腥熱的液體堵滿,但他的眼神卻非常平靜,仿佛生與死在他眼裏隻是兩種狀態的切換。


    這一幕如果讓羅瘋子看見,大概隻會送他兩個字“瘋子”。


    作者有話說:


    生命值清零,但陽壽還在~有種說法就是自殺身|亡的人必須在陰間把陽壽耗完才能去投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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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4章 靈棺村(三十一)


    棺材裏的枯屍從被壓碎的棺材板下爬起, 幹癟的手臂上爬滿了古怪的黑色紋路。


    它就像是一隻敏捷的野獸,順著千手怪物的身體瞬間就爬到了它的後背上,張開擠滿獠牙的嘴, 大口撕咬著千手怪物的後背。與此同時枯屍幹癟的身體肉眼可見的鼓了起來, 臉上的五官不斷擠壓, 朝外流著黑血。


    千手怪物憤怒地吼叫了一聲,那些遍布在手臂上的臉同時出現猙獰的表情,眼睛裏布滿了血絲,眼珠子都快要瞪出來了。隨即它調動全身的每一塊肌肉, 又以更快的速度撲向易北……


    “嘭!”


    “嘭!”


    ……


    巨大的響聲接二連三地在空氣中響了起來, 易北的臉色也變得越發蒼白, 身影如同鬼魅般在遊走在棺材群的上方。纏繞在他周身的功德金條燃燒的速度越來越快,他的身體近乎透明,隻剩下瑩瑩微光,這是陽壽和功德都即將燃盡的征兆。


    他扶在棺板上的手指有些顫抖, 卻抬起頭定定看向最後一具棺材。隻要再毀去這具棺材, 黑龍的心髒必然會出現異動。


    此時此刻,千手怪物的身上已經爬滿了五具枯屍,幾乎要將千手怪物淹沒。它們就像是嬰兒寄生在母體,不斷從千手怪物的身上汲取養分,每一根幹枯的頭發絲都流出膿液和血水。


    易北咬住舌根,血腥味在唇舌間彌漫開來。單手撐住棺材板, 他在千手怪物的拳手砸下來之前閃身躲開,又抓住怪物的手臂,借力將自己甩到半空。在擦肩而過的一瞬間, 他身上的功德金條倏然凝結成片, 剮過怪物的皮肉, 帶下一片紛飛的血肉。


    怪物痛苦的低下頭,變得更加憤怒,那些長在它手臂上的人臉同時爆發出怨毒的尖叫:“殺了他…殺了他……”


    易北臉色蒼白地撐在最後一具棺材上,冷眼觀看:“想殺我?那就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千手怪物似乎被激怒,振臂一揮將身上所有的枯屍都拍出去,隨即用最快的速度撲向易北。它背後所有的手臂都大大張開,手臂上的人臉眼底布滿血絲,紫紅色的屍斑蔓延到那些猙獰扭曲的臉上。


    “去死吧!”


    數不清的聲音同時從怪物的口中發出來,有青年人也有老人,有男人也有女人,它們的聲音裏藏著濃濃的怨恨,仿佛恨不得將眼前的青年拆骨入腹。


    怪物猙獰的身影不斷在易北的眼眸中放大,他的嘴角緩慢勾勒出一個弧度。手電筒的燈光將二人的影子投射到背後的石壁上“嘭!!”,就在怪物的拳頭砸穿棺材板的一刹那,整個石廳開始劇烈搖晃起來,好像地底下有什麽東西開始蘇醒。


    一股冒著熱氣的血泉從地底噴了上來,接著是第二股、第三股……這片土地就像被獵食者咬穿了大動脈,鮮血不受控製地從傷口裏噴湧而出。


    千手怪物趴在碎裂的棺材板上,它似乎想要掙紮著站起來,卻被身下的血屍毫不留情地咬在喉嚨上,黑色的血液從它喉管裏迸發出來,而它卻隻能掙紮著發出痛苦的哀鳴。被它拍出去的幾具枯屍此時也再一次撲了上來,它們像是餓狼般撕咬著怪物的身體,從它身上撕扯下來一塊又一塊沾著血的血肉。


    易北喘息著靠在一具空棺上,冷汗完全浸濕了他背後的喜袍,在大紅色的喜袍上留下一些深色的痕跡,“……終於找到了。”


    他抬起右手,纏繞在他周身的功德金條就像是受到了某種召喚,刹那間凝聚在一起,隨即在他手中慢慢化作一把泛著金光的功德寶劍。


    扶著棺材,站直身體,易北提起手裏的長劍,一步步朝著那具被血泉圍繞的棺材走去。


    棺材的高度隻到他的腰部,他沒有猶豫,一腳將棺材板踢開,抬腳踩在棺材沿上,高高舉起手裏的功德劍,劍尖閃過一抹耀眼的金光,古樸的符文慢慢在劍身上浮動


    然而下一秒,他的動作卻突然停了下來,視線掃過棺材裏躺著的那張安靜而平和麵孔。


    男人五官深邃英挺,皮膚上布滿了一些藍色的鱗片,臉頰兩側的魚鰭向兩側打開,蒼白的皮膚上殘留著一些刺眼的血跡。他仿佛存在於無垠的大海裏的塞壬女妖,神秘卻又充滿著致命的誘惑,吸引著每一個海上航行的水手。


    易北低下眼眸,很輕地歎息道:“以利亞。”


    身後的沉默似乎更深了一些,半晌,一雙結實有力的手臂緩緩從後抱住了他。以利亞將頭枕在他的肩膀上,臉頰兩側的魚鰭微微向後收斂,全身的肌肉卻繃得很緊。


    “rte6rлю6лю, atы mehrлю6nшь?(我很愛你,你愛我嗎?)”他輕聲問道。


    他擁抱著易北的手臂微微向內收緊,就像是很害怕得到某種答案。他們之間距離很近,甚至像是要把彼此融入自己的身體,隻要以利亞想要,側過頭就能吻上易北的側頸。但即使他擁抱易北無數次,卻依舊無法消減那些壓抑在他心底裏的煩躁與恐懼。


    所以當看見紙人被另一個男人捧在手心裏的時候,懷疑的種子鋪天蓋地在他心底裏生根發芽。如果可以,剛才他甚至想要直接殺掉連鳴,永訣後患……


    被他抱在懷裏的青年單腳踩在棺材上,後背有些單薄,卻固執地挺得很直板。易北抬起眼皮,輕輕地說道:“以利亞,你是在懷疑我嗎?”


    以利亞突然沉默了下來。半晌,他慢慢鬆開抱著易北的手臂,那雙寬厚的手很輕易地包裹住易北握著劍柄的手:


    “rпpoctoxoчy, чto6ы tы 3haл, tы 3haчnшьдлrmehrгopa3дo6oльшe, чem moжeшьce6eпpeдctaвntь.(我隻想讓你知道,你對於我的意義,遠比你想象中的更重要)”


    他的聲音好像在許下什麽莊重的承諾,隨即握住易北的手臂陡然發力,那把懸在半空中的功德劍重重刺入了棺材中“以利亞”的胸膛。


    “噗嗤”


    鈍器入肉,幾乎是同一時間,棺材內的一切幻象都驟然消失。泛著金光的長劍刺入棺中人的胸口,仰躺著的男人雙手合在胸前,拇指上戴著一枚白玉扳指。男人的臉上帶著惡鬼覆麵,右邊的臉上垂著一麵銅錢麵簾。鬼麵通體漆黑,青麵獠牙,但從麵具下露出的皮膚卻一種病態的蒼白。


    易北一點點移動目光,落在男人腹部上生長出乳白色肉靈芝上。肉靈芝上有很多向外鼓凸的血管,表層還有一層乳白色的胎皮狀的薄膜。不過隨著功德劍刺入男人的胸口,肉靈芝上慢慢滲出了腥紅的鮮血,表麵的胎膜隨之裂開,露出裏麵層層疊疊的膜囊。


    劍身在插入棺主的胸口後,就碎作千萬片碎片落入棺中。


    易北似有所感地抬起頭,看向周圍牆壁上那些黑洞洞的洞口。洶湧的水聲從石廳的四麵八方傳來,他隻能聽到水洶湧流動的聲音,卻看不到水,但就連棺材周圍的幾股血泉水勢都慢慢小了下去。


    空氣安靜了片刻,緊接著,洶湧的血水就從每一個黑色的洞道裏噴湧而出,倒灌進了石廳之中。


    整個石廳就像是一個盛水的碗,麵對數不清的排水管,水位上升到速度非常快,頃刻之間就已經沒過了兩人的腰部。


    “別怕…我會帶你離開這裏。”以利亞俯身將易北橫抱起來,溫柔地吻過他的眼尾。下一秒,以利亞身下的雙腿就在刹那間變成一條粗壯、有力的魚尾,藍色的鱗片閃爍著瑩瑩光芒。


    石廳裏堆積的棺材也被血水抬起,像是一隻隻小舟漂浮在水麵上。棺材裏的玩家感覺到了不對勁,但卻不敢打開棺材板查看,隻有幾個玩家透過棺材上的裂縫,渾身顫抖地看著外麵猶如地獄般的場景。


    冰藍色魚尾拍開血水,人魚抱著懷裏的人類青年穿梭在棺材之間,血水染紅了他身上的白麻衣,仿佛為他披上了一件大紅的喜袍。易北若有所思地盯著人魚看了半晌,忽然用手指沾了一點身下的血水,在人魚的唇上描畫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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