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芳傾拗不過,最後隻應許她染兩個指頭,不僅如此,讓白霓備了鳳仙花的花汁後,他還要親自在旁看著人。


    眼下色已染上,白薇揚著被布條裹著的兩個指頭,高興極了。


    白霓撚著小匙勾兌花汁,同柳芳傾打趣:「還餘了不少,東家要不要染?」


    柳芳傾曬得暖了,懶著聲笑道:「我可沒你們這些小姑娘有意趣。」


    話才說完,方小群已進了庭院,左右看了幾眼,才在柳芳傾耳側小聲道:「東家,公子來了。」


    柳芳傾迴屋時,段緒言已在候著了,傷還未能養起來些,麵色瞧著都比先前要蒼白。柳芳傾取來藥箱,也就著手替他抹起了藥。


    被免了兩天的差事,段緒言無需辦差,也沒了出宮的由頭,今日本想以探望丁甚為由,向阮青洲討個出宮的機會,但阮青洲照例要與東宮三師到書房議政,他一早就沒見到人,便想試著向掌事告個假,哪知掌事竟也應了。


    眼下見到了柳芳傾,段緒言便將先前的事大致說了一遍。


    事已說完,柳芳傾恰也包好了傷口,便轉身拾來帕子,擦著手上沾的藥粉,道:「也就是說,阮青洲正在找尋高仲景的下落,說不定還會重查戴千玨一案?」


    段緒言穿起衣衫,應道:「重查戴家案,必然就會查及當年那半張軍事布防圖失竊的真相,可你我也都知道,戴千玨從未和北朔有過任何交易,所以你能想法子往北朔遞信,問清柳侍郎到底是如何拿到軍事布防圖的嗎?」


    柳芳傾動作稍滯,說:「傳遞密信無法保證萬無一失。戴千玨是因南望人的自相算計才含冤而死,又有那一整張兵部的布防圖為證,不需要查到我們頭上阮青洲也能替他翻案,不過這隻是現在的說法,我們不能保證他以後會不會繼續查下去。如此,你還要助阮青洲查清此事嗎?」


    「要,」段緒言說,「隻要找到高仲景,或許就能清楚梁奉和高仲博之間做的交易,而戴千玨下獄之時,東廠又是梁奉在管,那些偽證和虛詞詭說能被當做呈堂證供,少不了他的一份功勞,指不定替戴千玨翻了案,就能端了梁奉,憑著他和劉客從的關係,東廠一定不會繼續留在劉客從的手裏。」


    段緒言冷著眸子,接著說:「如今布防圖僅由東廠保管,我要藉此機會,將新的關州布防圖和南望細作的線索,一併拿到手。此次機會難得,若能得手,我們就可以撤迴北朔,不用怕阮青洲會否繼續追究圖紙失竊的細枝末節。我隻是擔憂,查案途中還是免不了會給風顏樓帶來麻煩,你是什麽想法?」


    柳芳傾還在擦手,自指縫到掌心,擦了一遍又一遍。他說:「靜觀其變吧,按你想做的去做就好。」


    聽他應許,段緒言徹底放下心來。


    北朔備戰已久,蓄勢待發,若有這張布防圖助力,又有南望細作侵入北朔作為開戰的藉口,到時關州戰事一起,他們很快就能迴去了。迴去,迴到北朔,然後他們再也不用隱姓埋名卑躬屈膝,可以光明正大地生活。


    段緒言隱隱覺出些興奮感,可柳芳傾卻有些沉默。


    他覺察到了異樣,看了柳芳傾很久:「你是有什麽事瞞著我?」


    柳芳傾緩緩地眨著眼,臉上露出了笑。


    「能有什麽事啊,瞧公子受了傷心疼唄,」柳芳傾拿起藥箱,往櫃裏放,說道,「阮青洲才讓他身旁那個尉升給丁甚送了些糕點和玩意兒,我還以為公子就不來了呢,這不,連心情都沒來得及收拾,隻顧著疼惜你了。」


    這些假不正經的話,段緒言就當玩笑聽聽,他問:「阮青洲什麽時候派人來的?」


    「比你早一個時辰吧,還特地交代,說不必向丁母知會丁甚獲救的細節,那些東西也是用你的名義送來的。想來應當是怕丁母知曉太多之後,心裏又有負擔,他都替你關切到這份兒上了,看來你這疼沒白挨啊。」調笑著,柳芳傾推窗,將風放了進來。


    段緒言循聲看去,窗扉一敞,日光頓時傾瀉入地,晃了眼眸。


    枝上的青梅花綴在窗口,軟得像雲,白得像雪。段緒言凝望那處,指尖好似摩挲到了誰的頸子,誰的腰身,卻隻能撚著衣袍,饞得可憐。


    「青梅開了啊。」他自語著,不知不覺地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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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隅中:臨近中午的時候稱為隅中(上午9時正至上午11時正)。


    及笄(雞):古代女子滿15周歲為及笄。


    第45章 緣由


    折了枝青梅別在腰間,段緒言正打算迴宮,丁母聽他要走,忙趕著來送行,又將釀成的青梅酒遞了一罈子過去。憂他帶著傷不便,酒隻備了一小壇,另加了件夾棉的褂子,放在包袱裏頭,拿起來也方便。


    「這日子還沒到暖和的時候,倒春寒時,多件褂子暖暖身也好。」


    段緒言笑道:「丁母有心了。」


    「公子言重,阿甚托公子和東家的福才能過上好日子,我一個病殘婦人,拿不出銀錢又出不了力,隻能拖累公子和東家,贖不清罪,也無以為報啊……」


    又捱過一個冬日,丁母身子也不見好,被冷風一襲,便咳著轉過身去。


    也不知往後待到他們撤迴北朔,沒了這風顏樓,丁家母子二人還能有何歸處。段緒言從前總不在意這些,今日才這麽無端地動了些惻隱之心,可當真為此煩心起來,難免又想到了阮青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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