駿駿走過去,從褲子口袋裏掏出折疊成方塊的紙。


    周觀塵覺得那紙有點麵熟,就隨口問:“這是什麽?”


    駿駿的手指一緊,“小朋友的電話,爸爸要看嗎?”


    周觀塵沒想到他還能交朋友,加上他的心思完全不在這兒,就擺擺手,“那你該存在電話手表上。”


    “好的,爸爸。”


    “駿駿,你……”


    他看著孩子幹淨純真的小臉兒,想要說點什麽,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他已經被白抒情完全養壞了,而且在他的意識裏所做的一切就是徹底的報複和擺脫,他幾乎可以定義為與生俱來的惡。


    如果打他罵他,是不是會往更不好的一麵引?


    可如果這麽放任不管,那以後隻要別人得罪了他,他是不是就……


    揉揉額頭,他意識到養孩子這條路任重道遠,根本不是他開始想的隻要帶迴給他飯吃就能好好長大。


    還是跟盛懷商量下怎麽糾正他,也希望呂宋帶迴來的人能真的教育好他。


    看著周觀塵離開,駿駿才鬆了一口氣。


    他就算不能全部認識紙上的字,但也能認出個八九不離十。


    他早熟,理解的東西早就超過普通小孩兒的範疇。


    他知道自己不是個正常的孩子,很多人都不喜歡他。


    也隻有爸爸不嫌棄他。


    可如果他有了別的孩子,一定不會再喜歡他這樣的怪物。


    駿駿把紙打開,那是兩張,一張寫著對薑芫的要求,一張寫著給薑芫,他揉成一團扔到了馬桶裏,衝走。


    這一整個過程,他始終麵無表情,沒有一絲慌張。


    ……


    白抒情已經沒什麽親人。


    她的母親幾年前就去世了,神棍父親下落不明,所以下葬得還算順利。


    唯一就是警方那邊有點麻煩,周觀塵費了不少心力。


    薑芫得到消息的時候,人已經進了焚化爐。


    她開始還不相信。


    白抒情那種人為了活下去甚至不惜自殘裝受害者,又怎麽可能自殺?


    她甚至以為是周觀塵為了幫她逃過警方的調查,故意搞出來的假死。


    但季如冰很篤定,他說他親眼見過屍體,是真的死了。


    他的話裏,甚至還有一絲悵惘。


    畢竟白抒情曾經是跟他關係不錯的朋友,雖然後來發現她人品不好不再跟她往來,可也沒想過她會死呀。


    但季如冰也不是傻白甜,有些事他大概也看到了影子,知道白抒情在這起綁架案裏可不像她自己說的那麽無辜。


    而且他還感覺到周觀塵對她的殺心。


    可她是駿駿的母親呀,為了駿駿老周也不會下手的。


    這些都是他的猜測,他沒法跟薑芫說,最後就總結了一句,“是真死了,你放心吧。”


    薑芫握著手機出神,心情很複雜。


    忽然,手機被人抽走,跟著陳默知把手放在她手裏,“在想什麽?”


    薑芫抬頭,看著他溫潤的麵龐說:“白抒情死了!”


    陳默知也很驚訝,“這……受傷過重?”


    “不是,自殺。”


    陳默知:……


    他也不信白抒情那種人自殺,但事實就擺在那兒。


    良久沉默後,他才笑起來,“也好,惡有惡報。”


    “是的,惡有惡報,隻是……”


    她話沒說完,就聽到重物落地的聲音,迴頭看到秀姨手裏的果盤掉在地上,幾個蜜桃都摔爛了。


    秀姨慌張地蹲下去撿,本來隻有零星白發的頭上,已經花白一片。


    薑芫心裏很不是滋味,她走過去蹲下幫她撿,“秀姨,您過去坐著休息,我來弄。”


    秀姨不肯,固執地低著頭,等再抬起的時候,已經淚流滿麵。


    “芫芫,是我對不起你。”


    薑芫扶住她,“秀姨,這跟你沒關係。”


    “怎麽沒關係,何樹都是我沒教好……”


    聽到她的痛哭聲,何苗從臥室出來。


    看到媽媽又在姐姐麵前哭,她用力把人扯起來。


    “行了,你別哭了,不就是那畜生生死未卜嗎?你心疼你難受你憋著呀,幹嘛在姐姐麵前借題發揮?”


    秀姨辯解,“我沒有……”


    “你有!要是何樹有良心,他有無數次後悔的機會,哪怕到最後束手就擒不過也是判幾年迴來照常給你當兒子。可他跳水了,他到死都沒有後悔,跟他的爹一樣是個自私沒擔當的男人,你竟然為了她來惡心姐姐,哭哭啼啼就想姐姐原諒他。是想他僥幸活下來讓姐姐不再追責嗎?”


    薑芫隻以為秀姨內疚,沒想到她還存著這樣的心思。


    她閉上眼睛想了想,作為一個母親,確實在任何時候都不能放棄自己的孩子。


    可也是作為一個母親,她永遠都不會原諒何樹!


    所以她隻能對不起秀姨。


    “秀姨……”


    被何苗戳穿心思,秀姨撲通給薑芫跪下,“芫芫,秀姨知道對不起你,可我還是想求你一次,如果何樹能活下來,你就饒了他吧?他還小,有什麽罪責,我替他擔著。”


    沒等薑芫說話,何苗就一把拽起母親,“媽,你竟然這麽逼姐姐!何樹是你親生的,可姐姐也是你一手拉扯大的孩子呀。你……你為了一塊爛到根的垃圾這麽逼迫姐姐,你對得起她嗎?走,我們走,我們現在就離開這裏,別再拖累她。”


    說著,苗苗就去拉扯秀姨。


    秀姨從棉棉出事後身體一直不好,此時情緒一激動,直接撅了過去。


    陳默知立刻把她抱起送醫院,薑芫現在一刻都不敢離開孩子,就沒去。


    大概過了3個小時,陳默知迴來,說秀姨沒事,何苗已經帶她迴以前的房子了。


    薑芫頭疼,“這丫頭,怎麽這麽莽呢?”


    “她也是怕你為難。何苗這姑娘三觀正,做事又決斷,是個好姑娘。”


    薑芫也這樣覺得,但心裏依然悵然所失。


    她真的沒怪秀姨。


    可她卻低估了人性。


    秀姨不僅僅是她的秀姨,更是何苗何樹的媽媽。


    甚至因為虧欠,她對何樹的感情要更深一些。


    忽然,手上一暖,陳默知握住了她的手。


    “芫芫,別難過了,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沒有誰能陪著誰到最後,問心無愧就好。”


    薑芫忽然覺得好累呀。


    她把頭靠在他肩頭,好久沒說話。


    但陳默知能感覺到,那裏已經一片濕熱。


    他抬手,微微猶豫後還是張開,把她緊緊抱住。


    正想要說兩句安慰的話,忽然聽到外麵響起敲門聲,“警察,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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