繞了營地一圈,沒找到希望看見的人,倒是看了一路形形色色受了各種傷的士兵。新增客戶端把臉扭過來,不想再看到這些。他們一同想起剛進遊戲那天在地宮裏經曆過的傑的劇情,到了最後好像是……“不會……我們要去屍體裏找他吧。”魔術師臉色慘白,崩潰地抓著自己頭發,“啊——”雲端摸了一把夏柔軟的頭發,有些分神地想,夏越來越喜歡粘他了:“現在傑還是好端端的活著,他們應該有什麽波折——我是說,讓傑活過來,讓烏博坦斯變成已經是死亡狀態的亡靈,中間總會有什麽事情發生。”“哼!我這樣的人見多了,總覺得能活過來似的,也不看看打穿的是哪裏!心髒!心髒!!!這裏打穿了還能活嗎?啊?!”一個中年男子罵罵咧咧著從他們身邊小跑過,手裏提著一個白色的箱子,上麵瞄著一個小小的紅色標誌。雲端注意到他,這個中年男子穿著白色衣袍,很像是救死扶傷的醫生。他迅速攔下,問道:“先生,我想問一下 ,那個心髒都打穿的人在哪裏?”新增客戶端也迅速轉過頭來,充滿希冀地看著他,那位醫生警惕地打量了他們一眼,話語有些含糊:“你們問他做什麽?”“是傑嗎?!”新增客戶端叫道。“他是我們的朋友,我們收到消息說他在這場戰爭中受了傷,”雲端歎了口氣,看起來十分低落,小朋友牽著他的手,撅著嘴,也是一臉的不高興。醫生後退幾步,又看了他們幾眼後,指了指其中的一頂帳篷。那頂帳篷看起來和別的帳篷毫無兩樣,隻不過有些冷清,並沒有人員進出。“那裏。”說完,醫生就像被賊追著一樣,甩著箱子撒腿跑了,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不見,隱藏在重重帳篷之後。“喂……欸欸欸!”新增客戶端還想套出一點消息,可惜人家跑得比兔子快,“人呢?!一秒就不見啦?”“可能是係統特意安排出來,給我們提供位置的。”雲端把跑出去幾步的隊友扯迴來。他們一路直走,繞過幾個躺在地上的傷員,直到接近那個帳篷。不等他們掀開帳篷的簾子,就看見有一條細細的棕褐色水流從帳篷底下流出來。雲端停下腳步,小心避開,掀簾子的那一刻才明白,這是血混合沙土的顏色。傑躺在帳篷的地上,緊閉雙眼,他的胸膛上纏著一層又一層厚厚的紗布,可是一點用都沒有,仍有鮮紅的血從紗布邊緣滲出,烏博坦斯跪在他旁邊的地上,麵目蒼白,有一股難言的悲傷從他唇邊溢出。不知道他用了什麽方法,現在傑仍然被吊著一口氣,可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他活不久了。然而烏博坦斯不承認生死,他摸出一張卷軸,在傑的上方撕開,一點碧綠的光芒撒下,傑肉眼可見地麵色紅潤了一些。醫生的話仍在耳邊,他將傑的上半身抬起,鬆鬆挽住,把自己的臉頰貼在他冰冷的麵龐上,有一道透明水跡從他眼角滑下,烏博坦斯渾然不覺,他不停地親吻戀人的耳廓,發下誓言:“永不放棄。我會讓你活過來的,等著我,等著我……”雲端眼前一花,場景變化,他們脫離了戰場,來到一個風景秀麗的小鎮,因為這個小鎮在一座山下,這座高聳的山峰,據說有一位靈魂女巫在此居住。“生命”女巫,據說能看見死人的靈魂,以及有一手無與倫比的醫術。烏博坦斯自己也不知道做了多少的努力,他帶著傑,艱難地爬上六千階台階,然後跪倒在陡峭的岩壁前。已經沒有台階了。他抬頭望著山頂,看不見,往上看,隻能看見仿佛沒有盡頭的岩壁,用將近九十度的陡峭坡度,擋住了他的去路。小鎮裏的居民說,那位身份尊貴、能力通天的的女巫就住在這座山的山頂,在一千兩百年前曾下山來給居民治療瘟疫,之後就再也沒有下來過。“女巫閣下就在這座山上,一直庇護著山下的世世輩輩。”居民們口口相傳著。烏博坦斯默不作聲地用繩子將傑綁在背後,死死咬住一段繩子,抽出身側短劍,狠狠紮進岩壁裏。攀爬岩壁中衍生多少的恐懼和執著他都想不起來,直到麻木地爬上最後一段路程,整個手臂的肌肉都硬成一塊石頭,整個手都在抖,他鬆開一直咬在嘴裏的繩子,冷漠地吞下牙齦滲出的血。每一次用力咬住繩子,將短劍紮進岩壁的過程,痛苦得仿佛有一把鋸子在手臂肌肉上來迴割過,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一口氣爬了上來,中間沒有停頓,耗盡了所有的氣力。如果中間失手,他就會從這萬米高空之上直直墜落而下,砸在不知名的森林裏,留下斷裂成幾段的屍骨——不,也有可能屍骨無存。但有什麽關係,烏博坦斯冷靜地拔出短劍,另一隻手死死地扣住一塊凸出的石頭,短劍“噗”一聲紮入岩壁,爬上山頂。與他共死,又有什麽關係。烏博坦斯微微扭過頭,無聲地親吻垂在脖頸處的一縷黑發。他小心地把傑從自己身上解下來,然後仰躺在地上,眼神空白地盯著灰暗的天空,指尖一滴滴鮮紅落下,直到一片陰影籠罩在他的頭頂。“執著讓你堅持完了這一考驗,我該為你鼓掌。”一道年輕女聲傳來,烏博坦斯無聲地笑了兩下,啞著嗓子詢問,“靈魂女巫?”“是我,”女巫輕巧地應了他,一顆顆碧綠的光點顆粒在空中凝結,轉瞬之間融入他的身體中,恢複了力氣。烏博坦斯第一個反應就是翻身起來查看傑。他看到傑的胸膛起伏了一下,然後不動了。“救……”他猛地轉向女巫,然而女巫搶在他之前,“先帶他進來吧,哪有讓客人在外麵吹冷風的道理。”第46章 chapter.45女巫的小屋十分溫馨, 布藝與木製家具相夾雜,窗口還懸掛著一隻風鈴,正隨著微風, 發出叮叮當當的清脆聲響。她探過頭去吹了一下風鈴,搖頭晃腦聽風鈴搖晃的美妙聲音, 之後體貼地替客人關上門。烏博坦斯小心翼翼地將傑放在地上, 站起身來。他裸露的手臂上遍布血痕, 看起來淒慘無比。“我想請你出手救他。”烏博坦斯沉聲直入正題。女巫哼著小調走過來, 撫了撫裙擺:“你總得讓我看看病人。”她蹲下身:“啊,已經迴歸斯爾徳的懷抱了嗎。”她並不在乎自己手下的是屍體,依舊上下翻看著。“所以隻有你能救了。”烏博坦斯聲音啞到失聲, 他閉了閉眼睛, 生怕聽見女巫簡單地來一句不能救——“很簡單, 真的非常簡單。”“這樣, 他沒了心髒, 那你隻要把自己的心髒挖出來給他就好了。”烏博坦斯喘息著, 把手腕壓在短劍的劍柄上,一個用力抽出。“噌——”刀刃蹭開一聲, 一道雪白閃光一閃而過。“欸?!等等,你怎麽都不考慮一下?”女巫說。烏博坦斯輕聲道:“沒有什麽好猶豫的。”他的唇色在這一瞬間變得極豔紅, 紅到極近滴血,目光從窗邊搖晃的風鈴一直劃過灰白的天空, 這個高度的山峰已經離天空極近極近,連雲看起來都觸手可及, 從小屋邊沿晃晃悠悠地掠過。“有什麽難的呢。”他將短劍的刀尖對準了自己的心髒:“我走了之後, 請一定要讓他活過來。最好讓他遠遠地離開這裏。”“欸等等,我還沒答應呢!”烏博坦斯勾唇一笑, 一瞬間所有傷痛與疲憊帶來的蒼白都如水煙霧般散去。刀尖一點一點沒入胸膛,細細的血線留下來,他專注地盯著女巫的眼睛,直到女巫猶豫著點頭。他跪倒在地上,刀鋒越來越短,眼前越來越模糊。其實早就想好了,他一定要霸占傑的後半生,等戰爭結束……不,隻用這一場戰役結束,他就能帶著傑徹底脫離兵役的名單,遠走高飛,找一個平和的小鎮,過一場安安靜靜的生活。可他已經等不到了,與其他滿懷遺憾與悲哀過完後半生,不如換傑活下來。傑心大又樂觀,時間會讓他遺忘曾經有個叫烏博坦斯的人,為了他爬上近乎不可能的山峰,挖開胸膛,把一顆心捧出來。“對不起。”對不起,不能和你一起把最後那段書讀完了。他默念著,在女巫的注視下閉上眼睛。你走了之後,這個世界便明日不複,繁花落幕。傑睜開眼睛。他的視野從模糊變得清晰,懵懵懂懂地轉頭望去,看見一個年輕的女孩甩著手上的水珠向他走來,臉上神情莫名。他的記憶還停留在沙塵漫天、血肉橫飛的時候,對自己死過一遍的經曆並沒有什麽記憶,於是十分茫然地爬起來,環顧四周,看見一件布置還算溫馨的小屋。傑躺在布藝沙發上,頭底下還枕著一個繡花的小枕頭。床邊風鈴晃悠悠地搖擺,時不時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音。“不是,怎麽……”他沒搞懂現在是什麽情況,左看右看看不見他想要看見的人,“你是……?”長長的裙擺在他麵前停住,女孩壓了壓自己的帽子,有些卷曲的長從臉頰邊垂下。她坐在沙發的另一頭:“我是‘生命’,你們一般會叫我……女巫。”“靈魂女巫生命!”傑驚唿出聲,他有些不自然地站起來,“是你救了我嗎?!謝謝,謝謝!”“謝我做什麽,”女巫坐在沙發的一角,裙擺散開,纖薄的陽光從窗台上打下來,將她壓在帽子下麵棕褐色的秀發映照得通透,“你該感謝,有個人不顧一切救了你。”傑急切地喊出聲:“是烏博坦斯嗎?他在哪兒?!”女巫輕快地哼了一段小調,也不說話,站起來,拍拍自己的裙擺,轉身走出去幾步。見傑愣在原地沒跟上,還特意迴過頭來衝他招了招手:“自己過來,好嗎?有些事情你總得自己看。”傑木楞楞地盯著女巫帶笑的眉眼,有一股不好的預感浮上心頭。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胸膛,完好的,甚至摸不出傷疤的痕跡,但是他明明記得……“你,你先告訴我,烏博他幹了什麽!”傑張開嘴,帶著哭腔。“你過來呀,自己沒有親眼看見,怎麽會相信呢?”女巫有些不耐煩了,轉身離去。傑不由自主地邁開腿,跟上女巫,踏入一個屋子,床上熟悉的人影令他瞬間哽咽。“烏博坦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