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鬱文聞言一怔,明白過來官家的意思後失聲驚叫:「不要——!」


    可沒容得她再求情,那禁衛上去就是一刀。隻見那掌櫃的頸側鮮血飛濺,一聲沒吭,身子一歪。


    就這麽死了。


    謝鬱文驚惶別開臉,不敢去看掌櫃的含怨帶怕的遺容。


    都怪她......是她太著急、太想當然了,大好的機會從天而降,直將她砸昏了頭,不管不顧就往上沖。


    都怪她......好日子過慣了,餘杭城裏意氣風發的二世祖,人人捧著她長大,誇她兩句腦子好有膽魄,時間長了,她還就當了真。直到近來遇上官家,總算遇著了坎兒吧,可身邊為她衝鋒陷陣的人那樣多,她下意識便也不懼,隻是煩,即便他百般羞辱,她也能落落大方地糊弄,隻當他是個別扭刻薄沒雅量的小人,自覺高人一等,看不起他,不想同他計較。


    直到此刻,他給了她這樣沉重的一擊。


    官家不是梁王,天子睥睨天下的權威,分毫容不得她戲弄。


    隻是這教訓,代價未免太過沉重。


    心中湧起無窮無盡的悔恨。悔自己輕敵,恨他的所有。


    大清早的就見了血,官家卻根本不當迴事,漠然吩咐人料理幹淨。見她仍伏在地上不動,冷嘲道:「還坐那兒幹嘛呢?今天還有陣子路要趕呢,趕緊給朕起來,收拾幹淨了上車。」


    謝鬱文慢慢側過頭看向官家,像是第一次認識他。


    晨曦打窗下照進來,撲在她身上絨絨一片,官家逆著光,要眯起眼來方能勉強看清她的臉。她直視他,他叱了她多次沒規矩,按說該習慣,可這次不一樣,她直視她,像是第一次終於將他看進了心裏去,而不像從前,漫不經心打量他,不走心,因為不屑。


    隻是這走心......是源於怨,怕,還有恨。


    「恨朕?」官家輕慢地笑,竟然像是很滿意,「好得很——謝鬱文,記住你此刻的感受,往後再挑戰朕的底線之前,記得迴味一番此刻的感受,問問自己,你能承擔後果麽?」


    她還是沒動彈。她的目光如狠厲的箭,在朝陽裏漸生妖異般的光芒。官家叫她盯得久了,隱有不悅,笑意卻漸深,忽然轉向適才一刀結果了掌櫃的那名禁衛。


    官家緩緩踱步至禁衛身前,傾身從他手裏拿過刀,反手在他胸口虛刺一下,又持刀遙遙朝謝鬱文一點,「方才是你放她下來的?」


    那禁衛惶恐跪下,「......是屬下。」


    「朕是怎麽吩咐的?」聲音陰冷透骨,「朕叫你看住她,不許亂走動,你聽不懂人話?」刀尖往上移了三寸,「聽不懂人話,耳朵留著還有何用?割了吧。」


    手起刀落,眼見就要揮下去,最後卻堪堪收住。


    因為她終於動了。倏忽間騰挪到那禁衛身前,胸口抵在他的刀尖上,聲音空洞淡漠,「官家直接殺我吧。」


    當他不敢麽?官家冷笑,刀尖往前送,輕易便劃破了輕薄春衫,觸到前頭的柔軟,到底頓住了。


    片刻,官家罷了手,信手將長刀一扔,「再有下次,朕一定親手結果了你。」


    ?78、又是第二更


    謝鬱文迴房中梳洗。衣裙上染了血汙,粘著黏膩糖糕點心,她這輩子沒受過這個,可這會兒掃都不掃一眼,隻顧著料理手上的傷。


    兩隻手掌心都劃拉開了橫七豎八的割痕,鮮血仍往外滲個沒停。左掌看著稍輕些,謝鬱文便用左手拿帕子沾了水,一點點將右掌清理幹淨。


    洗完一道,終於能將傷痕都看清楚了,不由鬆了口氣,長長一道傷看著瘮人,好在都不深。掉過手來又要去清左手,可右掌稍一蜷起,又開始鑽心疼,和針刺似的,剎那間就逼出她兩眼淚。


    再迴頭去展開右掌細細瞧,這才發現,原來是傷口裏還摻雜進了極薄的細碎瓷片,好幾處,都叫血肉暈成了一般顏色,不認真看真發覺不了。


    這該怎生是好!周圍連個侍女都沒有,禁衛粗手笨腳的,就她一個人,便是有膽子,也料理不來這個啊......已經不是擔心會不會留疤了,官家那個沒心肝的人渣,定是不會允她半道上再去找郎中治傷的,可天氣漸暖,發炎了怎麽辦,潰爛了呢,她這隻手豈不是就廢了啊!


    越想越孩怕,眼淚啪嗒啪嗒地就往下掉,謝鬱文知道這會兒哭也無用,可就是控製不住。她太委屈了,怎麽就叫她碰上這樣一個人渣,這才第一日,還有十天半拉月,他還會有什麽招折磨她?


    一雙手是沒本事料理幹淨了,她悲從中來,索性破罐子破摔,甩手往那盆血水裏浸著,發泄般的隻顧抽抽噎噎地哭。一場還沒哭完呢,忽然聽見有人篤篤敲著房門。


    謝鬱文霎時收了聲,拿巾子胡亂抹了抹手,強忍著嗚咽去開門。幾步路的功夫,她幾乎叫那漫天的絕望魘住了,忍著劇痛,隨手掄起個高幾上的花瓶藏在身後,發狠地想,打開門若是官家,她就先當頭砸死他,然後出逃。


    結果是適才那個禁衛,昨夜守在她房門口、因為放她下樓差點被官家削耳朵的那個。她覺得愧疚,那禁衛卻隻低低垂著頭,雙手遞進來個包袱,悶聲道:「官家命屬下給小娘子送來換洗衣物。」


    她還在愕然,那禁衛已經扭頭就走了,她「哎」了聲想叫住他說句抱歉,可他連步子都沒頓一下,像是迫不及待地想逃離她。


    也罷,謝鬱文苦笑,往後大概沒一個人再會對她稍加辭色了,一早上所有人都瞧得真真兒的,靠近她的人,最後都沒好下場。<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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