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很「客氣」,特意留了個禁衛在她門前守著。謝鬱文也由他去,反正今夜她是沒力氣折騰,謝了恩就推門進房,簡單梳洗過後倒頭大睡。


    精神疲累到了極處,卻睡不安穩,光怪陸離地做著破碎的夢。醒來時天剛蒙蒙亮,隱約有叫賣聲悠長,在巷口打了個轉兒,漸次又飄遠了。


    謝鬱文凝神聽了片刻,那聲口她竟半點沒聽懂。江南路從餘杭往西南走,一路丘陵起伏成山巒,山頭兩麵的口音千差萬別,是再正常不過的事,謝鬱文默然思量,大約已經走到了青溪地界上。


    她坐起身來,強打精神去將窗子支起條縫兒,清冷晨風一吹,霎時清醒不少。收拾過後打算出門去探探情形,誰知道房門一拉開,官家支在她門口的那禁衛依舊立得筆挺,見她探腦袋,長刀「唰」地就往她身前攔,「小娘子稍安勿躁,還望您不要四處走動。」


    謝鬱文抬眼,無辜看他,「我餓了,下去找點東西吃成不成?」眨巴了兩下眼睛,「這位大人一道?」


    那禁衛尷尬移開視線,一時躊躇。按說官家交代不許她亂走,可隻是下樓,他遠遠跟著,想來也不算亂走......想到此,長刀便一收,閃身讓開了。


    謝鬱文朝那禁衛感佩一笑,施施然下樓去。天光漸盛,堂下亮堂起來,她環顧四周,才見這客店布置十分講究,一梁一柱都雕琢精細刻畫,堂壁掛畫亦不是大路貨色,連格子門上一條門框都費心配上幾種斷麵樣式。


    ......不僅講究,還有幾分眼熟撲麵而來。


    酒樓食肆的生意,也算是她謝鬱文的老本行,不由存了份探究的心思細瞧。這一打量,便引起了店裏掌櫃的注意,迎上前來招唿,「喲,這位小娘子起早啊!您歇得好麽?有剛出爐的點心,您嚐嚐?」


    這口音謝鬱文聽得親切啊,雖說的是官話,聲氣兒裏卻都是地道餘杭味。她心下一動,轉過臉去朝那掌櫃的點頭,微笑說好,「都有些什麽?」


    待看清她正臉,那掌櫃的結實驚住了,都沒心思答她的話,結結巴巴問道:「您......是謝家的小娘子不是?」


    還真是熟人!謝鬱文雖認不出來掌櫃的那張臉,卻也能大致猜著背後的緣故。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沒想到她運氣這樣好,山窮水盡沒一晚,轉天就柳暗花明了。


    越過掌櫃的肩頭,謝鬱文隱秘地朝那跟來的禁衛一瞥,轉身往角落裏的桌子走,一邊小聲問掌櫃的:「您從前見過我?」


    掌櫃的眉飛色舞地說可不是,「小的是,十二歲進鳴春樓當學徒,有幸見過小娘子好幾迴。前年娶了親,娘子是青溪人,因家中高堂缺人照料,小的便辭了師父出來隨娘子迴到青溪,千拚萬湊開了這間店,眼下生意還湊合。」


    掌櫃的又是得意,又因見到老東家激動非常,說到高興處嗓門不免大了些,謝鬱文趕緊使了個眼色,示意他輕點兒聲。掌櫃的也是伶俐人,眼珠子骨碌一轉,「您要有什麽為難事兒,盡管吩咐小的。」


    謝鬱文微不可查地點了下頭,卻不直說,隻揚起聲量吩咐掌櫃的拿點心來,「不拘什麽,有特色的都來一樣。」


    「得嘞!您瞧好吧。」


    掌櫃的親自往廚房去,不一會兒領著人迴轉來,大大小小的碗碟捧了滿懷。行到謝鬱文桌前,將碗碟一樣樣往桌上擺,一邊還熱心介紹些吃食的掌故來歷,弓著身子來來去去,恰好橫在那禁衛與謝小娘子之間,堪堪擋住那禁衛的視線。


    謝鬱文麵上一副興致盎然的模樣,隨手撚起點心,舉手掩口的當口,卻沒顧著嚐味道,而是抓緊時機吩咐那掌櫃的幾句緊要話。


    掌櫃的一邊滿口跑駱駝,一邊還能摸住關竅小聲問詢兩句,不多時就將事情摸透了。謝鬱文一顆心放下了大半,感念朝掌櫃的一笑,正要認真吃兩口點心,眸光不經意一掠,忽然掃見了官家正在不遠處,抱臂冷眼旁觀。


    謝鬱文悚然一驚,手中的點心一個不小心就滾落在地上。她心中大唿失策,也不知道他看了多久......


    糟糕,這下怕是要完。


    官家見她醒神,也不著急發作,隻眉頭一挑,陰著臉發話,「可以啊,謝鬱文,醒得還挺早。」走近兩步到桌前,居高臨下地漠然看著她。


    官家大約是氣極了,粗著聲氣喘息,胸口急促起伏。謝鬱文還想著找補,正要說些什麽,官家忽然抬手一揚,「嘩啦」一聲巨響,就將她麵前整張桌子給掀了。


    滿桌碗碟摔得稀碎,和著那聲巨響,也將謝鬱文給震了一跳。片刻定下神來倒還鎮定,隻是那掌櫃的,雖不知道來人是什麽身份,但在他的認知裏,敢在謝家人跟前兒這樣放肆的人不多,聯想到近來的傳聞......實在不敢置信,可還是膝頭一軟跌在了地上,渾身抖得像篩糠。


    謝鬱文這才察覺到,場間閑雜人等早被清得沒影兒了。她知道大勢已去,這時候解釋無用,可仍忍不住揚起臉來申辯,「您若生氣,隻罰我一個就是......」


    官家笑得幾乎猙獰,「你還有臉提要求?」忽地伸出手攥住她的下巴,手上略使力,一抬一甩,便將她整個人掃到了地上,「謝鬱文,朕是不是對你太客氣了?別給臉不要臉。」


    滿地碎瓷片,官家用力的一摜,她避之不及,著地的一瞬,滿手劃拉得鑽心疼,霎時就滲出血來。官家猶不解氣,示意兩個禁衛來將她拖走,轉頭又看向另一個禁衛,朝著掌櫃的揚一揚下巴,「不能讓他走漏了風聲,處置了吧。」<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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