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說吧。”不過陸隨還是頗為界麵友好的點了點頭道，表示修慕可以暢所欲言，自己也做好了傾聽的準備。修慕：“……”修慕覺得，也許現在說有點兒迫切了，但是事情確實已經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的地步。隨著他在陸隨身邊生活的時長不斷的增加，修慕總是有機會碰觸到陸隨的。如果不把自己的心意說出來，就連修慕自己也不能判斷得出來，哪一種碰觸是為了治病，哪一種碰觸，是因為自己的私心。他能保證每一次接觸都是心底無私天地寬的嗎？修慕心想，如果不能，就一定要告知對方，才不算是占了他的便宜。修慕想到這裏，就已經打定了主意，於是他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光明磊落的看向了陸隨。“陸先生，我喜歡你。”修慕說。第099章 小虐怡情修慕說完了這句話之後, 房間裏陷入了一種長時間的沉默。也許時間並不太長，隻是修慕的體感很長罷了。那種沉默帶來的寂靜，與之前房間裏的那種普通的冬夜裏的寂靜, 有著微妙的不同。那是一種死氣沉沉的感覺。修慕雖然忐忑，但是卻也勇敢。他尚在一種沒有那麽患得患失的年紀, 於是也就光明磊落的抬起頭來，看向了陸隨的臉，想要從對方的表情之中, 看出自己的命運。然而修慕剛剛對上陸隨的眼神，就覺得心裏一緊。他並沒有在陸隨的眼睛裏, 看到任何正向的反饋。有的隻是錯愕, 以及一種非常深沉的悲傷。修慕：“……”修慕覺得自己的血都涼了。他以前聽到別人說起這種修辭手法的時候，總覺得隻是一種誇張的語氣罷了。然而當輪到自己的時候，修慕才明白, 什麽是感同身受，什麽是切膚之痛。那是一種天塌地陷一般的無力感。在這樣的無力感之中, 焦慮的情緒意外的輩釋放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類似於空洞的茫然。“你說……你喜歡我？”就在修慕經曆了非常分豐富的各種心理上的初次體驗的時候, 又聽到了陸隨的聲音，不是以往的那種從容, 反而帶著一絲不知所措的情緒, 向他做出了這樣的確認道。“是的。”修慕連忙點了點頭道，仿佛在蒼茫的大海之中, 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陸隨：“……”“是……什麽樣的喜歡呢？”在一陣對於修慕來說, 算是頗為漫長，然而事實上不知道過了多久的沉默之後, 陸隨又追問了一句道。他的語氣之中，似乎包含著一點兒不甘心的意思，也不知道是不是修慕聽錯了。“就是……男女之情……我的意思是，男男之情的喜歡。”修慕的話說到了一半兒，才發現了自己的直男思維，於是隻好硬著頭皮改了口道，繼而陷入了一種無可救藥的尷尬而不失禮貌的氣氛之中。陸隨：“……”陸隨沒說話，隻是低頭整理著自己的衣服。他剛才對於衣襟的褶皺，還算是頗為家居散漫的，然而現在，卻已經整理好了衣服，坐直了身形，呈現出了一種公務風格的態度。“你在這裏等我一下。”陸隨想了想說，一麵丟下了修慕，兀自迴到了自己的房間裏去了。修慕：“……”從理智上來講，修慕應該知道，他是沒有什麽勝算的了。然而修慕現在是不太可能理智的，甚至於，他激烈的情緒幾乎已經完全屏蔽了自己的理智，隻是執拗地覺得，既然陸隨讓他等著，也許事情還有轉機也說不定。在等待的時間裏，通常都是會覺得煎熬的。不過陸隨倒是沒有讓修慕煎熬的太久。隻是當他再一次出現在修慕的麵前的時候，又恢複到了那種衣冠楚楚，風度翩翩的狀態上來了，與他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並沒有任何的不同。修慕的心怦然一動，既是因為陸隨的英俊，也是因為陸隨的生疏。“我們談談吧。”陸隨看上去已經恢複了平靜，成熟穩重的說。修慕：“……”修慕覺得，陸隨的身上，似乎有什麽東西，已經改變了。他原本的那些在自己麵前放鬆的態度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公式化的界麵友好。就像人工智能一般，是一種帶有金屬質感的友善，並不讓人覺得冒犯，但也不會讓人覺得溫暖。“好的。”此時此刻的修慕，並沒有什麽招架之力，隻能按照對方的步調配合著他。在此之前，修慕一直都覺得，陸隨是一位需要照顧的對象。但是這會兒，被陸隨用這種得體而生疏的態度對待之後，修慕才發現，在一位城府深沉的年長者的麵前，他幾乎是沒有什麽迴旋的餘地的。修慕：“……”剛剛還充斥著修慕的內心的那種全知全能的神明感，在這一刻，竟然完完全全的消失殆盡了。似乎是意識到了修慕的魂不守舍，陸隨看上去有些於心不忍的樣子，於是問他道：“你要不要喝點兒東西？”“咖啡可以嗎？”見修慕似乎是想要迴答自己，但是一時之間又想不起來應該說些什麽的樣子，陸隨於是主動的給了他一個選項，這麽問道。“可以。”修慕機械性的點了點頭道。他事實上都沒有聽清楚陸隨說的是什麽，隻是條件反射似的做出了最為基礎性的反應而已。直到修慕聽到了陸隨似有若無的歎息聲，看到自己的麵前出現了一杯咖啡的時候，他才堪堪的反應過來，原來剛剛他是點了一杯咖啡的，也許是吧。“謝謝。”修慕的反應稍微慢了半拍的說了一句道，一麵接過了陸隨遞上來的咖啡，一揚脖子喝了下去。七八分燙的咖啡入喉，似乎將修慕死了一大半兒的心又激活了一些，讓他可以更加清楚的知道，自己正在經曆著什麽。然而修慕似乎更喜歡剛才那種稍微麻木了的感覺，至少在那樣的心態之下，他隻需要經曆鈍痛就足夠了。“修慕同學，你覺得怎麽樣，好些了嗎？”就在修慕撕心裂肺的時候，另一邊廂，陸隨倒是開口問候了他一聲。隻是一句普普通通的問候，就立刻讓修慕覺得精神一振，身子竟然鬆泛了許多。“好些了。”修慕睜著眼睛說瞎話兒道。他並不想欺騙陸隨，可是又唯恐他擔心，於是隻好違心的這麽說罷了。陸隨：“……”陸隨心裏也明白，修慕不過是隨口說說的。他的臉色看上去並不好，這樣的隱憂，似乎不應該出現在一個風華正茂的少年的臉上。“你剛才說，你喜歡我，是……為什麽呢？”陸隨想了想說。修慕：“……”“比如說，你喜歡我的哪裏呢，喜歡我的哪些特質呢？”見修慕看上去不知道應該怎麽迴答，於是陸隨又把自己的問題調整了一下，問得更加具體而有針對性了一些。修慕：“……”“我不知道。”修慕想了想說。陸隨：“……”“我說不出來喜歡你什麽。”修慕接著說道。“可是我非常明確的知道，我不是因為你的一些非常耀眼的特質，菜喜歡上你的。”陸隨：“……”“這些特質包括但不限於，你的財富，和你的容貌。”修慕誠懇地說。他並不是在標榜自己有多麽的遺世獨立，不被世俗的價值觀所裹挾，隻是這些想法，都是修慕在一次一次的陷入各種墳塋的夢境之中，所得到的感同身受的結論罷了。“如果非要說喜歡你的哪種特質的話，大概就是，你之所以是你的原因吧。”修慕想了想說。在告白之前，他是萬萬沒想到，自己竟然可以說出這番話來的。這算是極度的超水平發揮了，修慕心想。他大概是因為受到了告白失利的刺激，才會說出這些自己都沒有想到過的言語來的。人家都說要寫出美麗的詩篇，就一定要經曆淒淒慘慘的人生，以前修慕不太明白這樣的文學理論，然而現在自己經曆了，也就什麽都明白了。就在修慕這麽想著的時候，另一邊廂，陸隨倒是對於修慕的這一番說辭，覺得有點兒驚訝。他並不覺得一個涉世未深的少年竟然能夠說出這麽通透的話來，然而現在，卻又讓他眼見為實了。陸隨：“……”“修慕同學，不管怎麽說，能被你這麽好的人喜歡，是我的榮幸。”“但是……”修慕：“……”我就知道會有一個“但是”的，修慕心想。“我們之間的差距，實在是太大了。”陸隨平靜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