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的接待員,年輕貌美的小姑娘走了上來,用著甜美的聲音微笑道,“你好,請問兩位小姐,有什麽可以幫到你們?”


    何柔淡淡一笑,接過她遞來的熱茶,說道,“你好,我想找葉德謙先生。”


    “葉經理出去辦事了,不知道什麽時候迴來?請問小姐您有什麽業務是葉經理直接負責的嗎?如果沒有的話,我可以讓我們這裏的經理接待你,就不需要等太久了!”女接待員職業化地迴答著。


    何柔沉默了片刻,笑道,“那我還是等等吧,我這個事,還真是葉經理直接負責的,怕跟別人重新說一遍太麻煩了!”


    聞言,女接待員眼中閃過了一抹複雜的光,將何柔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卻沒有說什麽,隻是頷首退了下去。


    “剛剛那女人一定是不信你的話,瞧她的眼神,就感覺說是,像他們經理那麽一個大忙人,怎麽會接待我們這樣的客戶!”小薰被那女子的眼神弄得十分不開心,瞧見她走開,立馬就跟何柔八卦起來。


    何柔淡淡一笑,輕輕拍了拍她的手,道,“這個社會不就是這樣的嗎?算了,隻要她不追問,不趕人,我們就在這裏坐著,等著葉德謙迴來。”


    小薰點點頭,也乖乖地縮在沙發裏,百無聊賴地等著。


    由於連接辦公區的地方和休息區隻是一條走道相隔,裏麵的業務員的談話聲,電話鈴聲,這片區域裏的人卻能聽得十分清楚。


    何柔起先是聽著一些與她無關的談話,心裏笑著想,這樣的漏洞中介公司也不知道處理一下,若是被當事人聽見裏麵的人正討論著自己的事,這不是分明做不成生意嗎?可到後來,她才發現,這隻是兩個大廳接待員休息下來沒事靠在牆邊聊八卦呢。


    “你說,鼎豐集團的高層是不是覺得錢多了?”


    才聽到“鼎豐”這兩個字的時候,何柔的心就一寸寸地往下陷去。


    怎麽走哪都能聽到跟鼎豐有關的新聞,難道這個城市除了鼎豐就沒有其他集團了嗎?


    而後,另一名聲音低啞的女子開口道,“我也是這麽想的,你知道嗎?我去看過那塊地了,又偏僻,附近配套設施什麽都沒有,鼎豐怎麽就看上了那塊地啊?”


    “是啊,我估計十年二十年都不可能開發到那一塊,這不是讓肉爛在自己鍋裏嗎?聽說還是我們經理親自接待的,他這樣做,究竟是為了什麽啊?”


    “還能為什麽?我看八成是為了升任的事,你想想,介紹企業買那樣一塊破地皮,葉經理得賺多少啊,光是傭金就夠他在兩方之間周旋了,更何況,如果賣主的價格超便宜,他還能翻倍報價,鼎豐連這點也看不透嗎?真是奇怪了……”


    原來!


    原來真的是他……


    聽見鼎豐那一刻,何柔腦海裏就浮現出小薰那句玩笑話,可是當業務員說出葉經理時,她已經很自然地把這兩人聯係到了一起,難道不是嗎……


    費老是通過葉德謙找的買主,葉德謙向鼎豐推薦了這筆生意!


    臣城!


    何柔放在膝上的小手倏然收緊,怒火攻心的她,一眨眼的時間就衝到了牆角兩名接待人員麵前,殺氣十足的樣子令兩名業務員都不禁嚇了一大跳。


    “小,小姐,需要什麽嗎……”


    “柔姐,你怎麽突然說走就走了?”小薰隨後跟了過來,一臉疑惑地問道。


    何柔此刻沒有心情跟小薰解釋,雙眸緊緊地逼視著兩名接待員,一字一句地,咬牙切齒地問道,“你們剛剛說的那塊地,是不是洛山區的民馨孤兒院?”


    “啊,這……”


    接待員完全一頭霧水,她們說她們的,這女子這麽緊張做什麽?


    “是不是啊?”何柔等不及,不禁又揚高了幾個聲度,一時話音落下,連大廳裏的嘈雜都消失了不少。


    “柔姐,你聽見她們說什麽了?是誰收了那塊地啊?”小薰在旁也心焦地詢問著,那奸商就快要浮出水麵了是不是?讓她知道是誰,一定朝那人吐口水,讓他,沒良心!


    那兩名接待員被何柔猶如火山爆發的氣勢嚇得連連後退,雖然她們至始至終沒有給出一個明確的答複,但這樣已經足夠讓何柔深信--


    幕後的黑手原來真的是他,臣城。


    了解了真相的她,雙拳緊握,牙關緊咬,氣憤之中,她臉部線條的扭曲讓對麵的接待員步伐離開了走道。


    何柔無心去為自己的醜容遮擋,隻站在原地,一身戾氣不知道如何發泄,小薰見著也挺害怕,但還是鼓起勇氣上來詢問了一句,可她什麽都不說,轉身就朝著門口走去。


    之前那位接待小姐見她步履匆忙地出現,忙朝身後看了看,葉德謙剛剛迴來,她是不是要過去通報一聲呢?


    可見到何柔地方向是大門口,她緊忙趕了過去,“小姐,葉經理已經迴來了,要幫你通報一聲嗎?”


    何柔的腳步頓時就停在了原地,迴過頭,遠遠地看著那位西裝革履,長相斯文的男人,瞧他看見自己的神情是那麽陌生,她突然冷笑一聲。


    “我現在沒有必要見他了……”說罷,拽過小薰地手,推門而去。


    “小林,剛剛那女子是怎麽迴事?”瞧見大廳裏的異樣,葉德謙邁著閑灑地步伐走了過來。


    “經理,那女子說是來找你的,但你剛剛迴來她又說不見了,氣衝衝地走了!”接待小姐如實稟報道。


    葉德謙的眼底閃過了一抹疑惑,再次迴頭,透過玻璃窗看著攔住出租車離開的女子,忽然一個不好的預感閃過了腦海。


    他匆忙地掏出手機,給上麵一個重要客戶撥去了電話……


    迴到孤兒院已是日落黃昏,院內的孩子們都在自由活動著,滿操場的跑著,鬧著,見到何柔和小薰迴來,分別一窩風地朝著自己喜歡的人跑來。


    “何媽媽……”


    幾個娃娃抱住了何柔的大腿,仰著小臉撒嬌似地看著何柔,分明在等待著一天不見的媽媽好好地哄哄自己。


    何柔本還帶著滿腔的怒火,但此刻看到孩子們可愛的小臉,那怒氣居然一下子消散開去,心中升起了一陣疼痛,孩子們的唿喚,將來若是聽不到了,她的日子又該怎麽過?


    蹲下身,撫著小強柔嫩的臉頰,她莞爾一笑,“記得帶著弟弟妹妹,別讓他們摔跤知道嗎?”


    “嗯!”小強用力地點點頭,帶著幾分小大人的認真。


    何柔隨後檢查了一下他們的手溫,出汗問題,一番忙碌下來,之前那番火氣也就漸漸淡去了。


    冷靜下來,她沒有別的選擇,走進了院長辦公室。


    院長夫婦看見她臉上流露的神情,已經不知道多少次讓升起的希望破滅了,這種期待又失望的日子還得過多久?用勞心勞力,一驚一乍來形容每天的生活,真的一點也不過份。


    羅春暉走了上來,慈母一般給她送上一杯熱茶。


    何柔捧在手裏取暖著,許久才幽幽道,“是臣城!”


    聞言,院長夫婦皆詫異地四目相對,一種說不出的滋味湧上了心頭。


    沉默中,茶香溢滿了整室,那清香的味道吸入鼻,就像現在盤旋在劉福建心中的感覺一樣,雖然有些意外,但至少,是身心舒暢了很多。


    怪他自私吧,其實他到希望是臣城了,就是何柔跟他之間的恩怨,隻要解決了,孤兒院就還能保住。


    可是他也不舍得讓自己這半個女兒受委屈,於是他什麽都沒說,隻等著何柔自己開口,他知道,柔心中可能已經有了打算。


    羅春暉卻沒沉得住氣地問起話來,何柔秀眉緊蹙著,糾結地把自己在中介公司發生的事說了出來。


    “天呐,我都不敢相信,為什麽又是他?跟我們解約也就算了,我們現在是招惹他什麽了他要這樣趕盡殺絕啊?看他人模人樣的,沒想到背地裏就會幹這種陰損的事,這個臣城,我得咒他以後生孩子沒屁\/眼!”


    “春暉?”還沒等何柔開口,一旁的劉福建已經冷聲嗬斥住她的口無擇言,眉宇間蓄起一些陰寒地痛斥道,“你怎麽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也不怕孩子們聽見學了去,罵他有什麽用啊,現在地都賣給他了,我聽這事再和他有牽連,我也算是明白了,他一開始說收購其實就是為了這塊地,是想把它弄了去搞什麽度假村,我們不夠商人頭腦精明活該倒黴,算了,別再去煩費老了,明天就安排把孩子們送出去的事吧,這件事,就談到這裏,別讓其他人知道了,就算費老非要賣地我們也沒轍,算一算工資,發給他們吧!”


    “我管他是為了這塊地還是為了什麽人,我現在就要去鼎豐找這個臣城問問,究竟他還有沒有一點愛心,這孤兒院都要被他強拆,還有天理嗎?”羅春暉根本就不聽劉福建的勸告,不甘示弱地吼迴去,在她看來,劉福建一個大男人還這麽窩囊,真是越想越生氣?


    “你……”


    “叔叔阿姨,你們都別爭了!”聽到他們為自己爭吵,何柔心中更是疼痛難當,急忙站起身來。


    她看著劉福建,又看看羅春暉,許久之後,才咬牙說出了自己心中的決定,“我去跟他談,我有辦法說服他,至於過程,希望你們二老不要過問,隻要記得,我也想孤兒院好就是了!”


    說到這,她笑了笑,放緩了語調道,“天好冷哦,我想先迴房了!”


    “柔……”羅春暉情急地還想說什麽,卻被劉福建更快地攔下,目光示意她到此為止,羅春暉無奈,隻能壓下了心底的疑問。


    這個雪夜,何柔依舊難眠。


    輾轉反側的她心理還在鬥爭,時間,在遇上故人之後就變得十分緩慢,糾結。


    清晨,當冬日的朝陽剛剛升起,武器還沒散去,空氣中還是那沁骨的冰冷,何柔一向有早起的習慣,推開二樓的窗子,剛要透透風,這時,門外有人敲門。


    聲音不疾不徐,聽不出是誰的感覺,何柔也沒有問人的習慣,反正來去就是孤兒院這些人了,也就沒有多想什麽,直接上去打開房門,淡淡晨霧勾勒著男人穩重含笑的臉頰,暗如黑夜的眼眸在見到何柔熟悉的纖細身影後,變得笑意淡淡。


    何柔的手頓時愣在了半空,心也隨之“咯噔”一下。


    門外男人高大的身影幾乎將隱隱升起的陽光遮住,落下大片的陰霾!


    男人斂下眼底的動容,輕輕一欠身,“好久不見了,柔!”


    簡短的幾個字將何柔怔愣的神情拉了迴來,目光深沉地看著眼前的男子,忽然,嘴角揚起了一抹久違的笑意。


    “羽鋒,沒想到是你!”


    其實她應該說,沒想到他會來這,同在h市又怎麽可能不知道像甌羽鋒這樣長相帥氣又聰明能幹的鑽石王老五,他現在隨著臣城一塊在鼎豐做事,職務是副總裁,看來這些年,他的精幹是發揮所長了。


    見到他,或許不意外,意外地是,她還沒去找臣城,他倒先讓人過來了!


    門口處的甌羽鋒仍舊是唇含淡淡笑意,將眼底最深處的那抹心疼深深掩藏,眼前的女孩子真的變了,以前的她就如同溫室的花朵,舉手投足間都有感染人的魅力,尤其是她的笑容,美麗而大方,是他曾經一度在付銘軒麵前誇讚的何柔的優點,隻是如今,她已經不愛笑了,除了視他為仇人之外,還有她臉上駭人的傷疤,讓她每每看到都會記住銘軒給她造成的傷害。


    五年過去了,她看上去成熟了不少,曾經帶著公主氣的長長卷發也變成了直發,總是垂在肩前,用偏發將發絲往一邊攏去,然後遮掩她右臉上的疤痕,她穿衣的風格也變了,素色幹淨,不再是從前那個性格張揚的女孩了。


    甌羽鋒不覺在心裏歎氣,銘軒啊銘軒,你瞧瞧你對柔做的這些事吧,難怪她會到了現在都不去找你,想必,對你的恨是深入骨髓了。


    良久後……


    “外麵冷,如果不嫌棄我的這裏寒酸,進來坐坐吧!”柔終於找迴了自己的聲音,輕柔禮貌,並沒有絲毫的不悅和排斥,平靜得如同麵對一個好朋友般。


    她的態度多少令甌羽鋒有些意外,聽臣城說,何柔對他是那麽地排斥,字字句句都帶著針對和不悅,做為城的生死之交,在他今天到來按下門鈴之前,他還一直以為見麵後,她會直接給自己一個閉門羹。


    何柔一開始的反應也是這樣的,不過她更清楚地記得,她還有什麽大事沒做,本來她今天就打算去一趟鼎豐找臣城,既然他的人來了,她就沒有必要擺譜,不過,既然是自己送上門的,和她去見麵那就又是一碼事,至少,可以給她事先撒一頓怨氣。


    甌羽鋒微笑表示自己的心意,邁步踏入室內,看著她簡單幹淨卻充滿女子氣息的房間,笑道,“沒想到這些你還是有個習慣沒改,就是喜歡這些碎花圖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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