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園外,春光明媚,陽光如同金子一般毫無吝嗇地灑在各色花朵上,有一婦人躺於花園中的竹躺椅上,眼睛閉上,臉上是恬靜而淺淡的笑容。


    一名身穿灰色衣裳的婦人守在她身旁,為她把薄被輕輕拉至肩膀,聽到有腳步聲,她抬頭,臉上帶著笑容上前噓了一聲,“王爺,惠允公子,貴太妃剛睡著,別吵醒了她。”


    惠允摘了一片樹葉,上前輕輕地掃著雲貴太妃的眼睫毛,調皮地笑道:“還在裝睡?”


    雲貴太妃睜開眸子,眸子是暗淡無色的,但是嘴角的笑容越發加深,“還是瞞不過你這臭小子。”


    “是太妃的演技太差了,睫毛一直在抖動。”惠允伸手把她肩膀的落花掃去。


    “母妃,今日覺得怎麽樣?”慕容擎天問道。


    雲貴太妃把臉微微抬高,形成看著慕容擎天的姿勢,笑著迴答:“好多了,能看到光影呢。”


    “是啊,”一旁的灰衣婦人笑道:“陳大夫的藥確實管用,比宮中的禦醫有過之而無不及啊。”


    雲貴太妃接口道:“是啊,哀家想著,再吃上一兩年,便能重見光明了。”


    “那就太好了。”慕容擎天的伸手接了一朵落花,再從她眼前把手一傾,她神色不動,眼睛不眨。


    慕容擎天與惠允對視一眼,兩人的眼底都有些黯然。


    剛才的舉動,已經足以證實太妃的眼睛壓根就沒有看到光影,如果能看到光影,他剛才伸手阻擋光線,她應該會有所反應才是。


    惠允把橘子陳茶遞給灰衣婦人,“竹姑姑,請您去沏上。”


    竹姑姑笑道:“還是惠允公子有孝心,記得貴太妃喜歡這口。”


    說罷,轉身就去了。


    雲貴太妃歎息一口,“如果真有孝心,就該早些成親生子,為我……你們家傳宗接代,免得天上的先人記掛。”


    惠允幽幽地道:“太妃說的倒是輕巧啊,也得有人看上我啊?”


    “你就糊弄哀家吧,哀家也懶得理你們這些事情,阿天是這樣,你也是這樣,我再也不管了。”雲貴太妃恬靜的麵容閃過一絲憂愁。


    “好了,我明日馬上找媒婆去為我說親,不管好醜,馬上娶,好不好?”惠允哄道。


    “你是說真的才好,依哀家說,娶妻求淑女,外貌家世都是其次的,一點都不打緊,人最要緊是品行。”


    “好,好,明日說親,下月成親,明年生子,好不好?”惠允油腔滑調地笑道。


    “滾一邊去,盡拿哀家開刷,以為哀家看不見便讓你盡情哄騙麽?你如果真有孝心,就聽哀家的,找個好人家的閨女成親。”


    “青樓女子可以麽?”惠允偷笑道,“最近王爺老愛逛青樓,怕是看上了哪位青樓姑娘。”


    雲貴太妃沒好氣地道:“他如果願意成親,哪怕是找個男的,哀家也叫他一聲兒媳婦。”


    慕容擎天綠了臉,“母妃,什麽話呢?”


    男的?他又沒有斷袖,怎可能找個男的?想起就惡心。


    “罷了,橫豎哀家也看不見,所謂不見心不煩,你們都去吧,別妨礙哀家午睡了!”雲貴太妃下了逐客令。


    “難得來這裏看會兒花,馬上就趕我們走,太妃的心可真狠啊!”惠允哀怨地道。


    “去吧,別叨叨了,哀家知道你們忙,不用每日過來請安,哀家有阿竹陪著,好好的呢。”


    她雖是長久地住在這靜寧閣,隻是不代表她與世隔絕,外麵許多的事情,她都清楚。


    眼睛是瞎了,隻是心卻更明亮了。


    慕容擎天與惠允之後,阿竹端著茶站在雲貴太妃身邊,擔憂地問道:“真的不和王爺與惠允公子說嗎?”


    “不說了,免得他們為哀家分心。”雲貴太妃的麵容上籠上一層清愁,幽幽地道。


    “隻是也瞞不住多久啊。”阿竹道。


    “瞞得住一天是一天吧,哀家幫不了他們,總不能拖他們的後腿。”


    雲貴太妃說著,胸腔一陣起伏,咳嗽一聲接著一聲,最後竟吐了血。


    阿竹扶著她,眼裏盡是淚水,聲音卻聽不出異常,“快迴去歇著。”


    病了這麽多年,吃了這麽多年的藥,已經把她的身子掏空了。


    花叢中,有蝴蝶輕盈地起飛落下,不知道是花朵遊戲著蝴蝶還是蝴蝶遊戲著花朵,一片融洽和諧之意。


    春日,本該是生機勃發,萬物複蘇的時候。


    但是在這靜寧閣,卻嗅到了一種死亡的氣息。


    ————分界線————


    慈安宮中。


    太皇太後跪在佛堂的觀音像前,手裏捏著一串沉香佛珠。


    佛堂的桌台上放著一隻三腳鎏金青銅香爐,香爐八個小孔鑽出縷縷輕煙,似有若無,空氣中的沉香氣味彌漫著佛堂的每一個角落。


    “當真?”太皇太後閉著眼睛聽雅築說完飛鳳宮中發生的事情,猛地睜開眸子,眸子裏有一閃而過的狠光。


    “確實如此。”雅築道。


    太皇太後蒼老的麵容山有著一抹冷漠的譏笑,“真是出乎哀家的意料之外啊!”


    “隻是奴婢有些奇怪,下毒都一年了,她怎沒見……”雅築的聲音低沉了下去,但是那收尾的意味誰都聽得出來。


    “很簡單,她壓根沒吃。”太皇太後麵無表情地道。


    雅築吃了一驚,“但是郭玉賢每次迴話,都說她吃了,而且她隔幾天就要請禦醫,禦醫也說她身子極差,行動都有些困難了。”


    “行動困難?能去飛鳳宮鬧出這般大的動靜,像是一般病人所為嗎?郭玉賢已經背叛了哀家。”太皇太後眯起的眼睛裏,有一抹殺意逐漸生成。


    “她敢?”雅築眉目一豎,麵容甚是猙獰。


    “利益重於一切!”太皇太後一語驚醒。


    雅築問道:“那禦醫呢?”


    太皇太後沉默了一下,“傳他過來!”


    “是!”雅築轉身出去吩咐了一下宮婢,“傳陳禦醫過來為太皇太後請平安脈。”


    她進入佛堂扶起太皇太後,“想不到,我們都輕看了那女人。”


    “先帝死的時候,曾在殿中與她徹夜談話,看來,先帝一定是給了她一些什麽,讓她這般的有恃無恐。”太皇太後淡淡地道。


    “給了她什麽?旨意?但是這一年來,她都沒有出來過,怎麽到現在卻出來了?如果她手上拿捏著什麽,怎會等到現在?”雅築不明白地問道。


    “哀家總會知道的。”太皇太後走了幾步,略有些喘氣,雅築扶著她,一步步走進正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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