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席妄低著頭,像是小動物般腮幫子一鼓一鼓的喝水,祝九語氣淡淡:“別被欺負了。”


    “才不會呢~”


    


    “嚓”


    一聲鑼鼓喧天,紅綢散開,喧鬧的人群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齊刷刷的看向戲台。


    隻見那鋪滿紅布的戲台緩緩走出一人,那人手撚蘭花,衣著散亂卻不減美貌,反而麵帶愁緒,嗓音哀怨,叫人聽著心疼。


    “一霎時把七情俱已昧盡,


    參透了酸辛處淚濕衣襟~”2


    《鎖麟囊》講的是主人公出嫁時為躲雨進入廟中,被一女子的哭聲吸引,仔細詢問才知那女子家中貧寒,出嫁也身無可依。


    主人公憐她可憐,將自己嫁妝裏一袋珠寶相贈。


    三年後突發洪水,主人公與親友離散,落得滿身狼狽,一思及自己離散的兒子、父母便淚濕衣襟。


    “我隻道,鐵富貴一生注定,


    又誰知人生禍福事頃刻分明。


    想當年我也曾撒嬌使性,


    到今朝哪怕我不信前程。


    這也是老天爺一番教訓,


    他叫我收餘恨,免嬌嗔,且自新,改性情,


    休戀逝水,苦海迴生、早悟蘭因。


    可憐~我平白地遭此貧困,遭此貧困,


    我的兒啊!”3


    因一戶人家家裏招照顧孩子的女侍,主人公進入主人家,這家的孩子與她的兒子年歲相仿,性格頑劣,將球踢入閣樓,逼迫她進去撿拾。


    主人公進去其中,竟意外看見自己三年前贈送出去的鎖麟囊。


    原來這家的主人就是曾經受過她幫助的女子,在主人家的幫助下,主人公最終與父母、兒子團圓。


    於是唱:“換衫依舊是富貴容樣,莫不是心頭幻我身在夢鄉。


    猛抬頭見老娘笑臉相向,兒的娘,問聲老娘親你來自何方


    這才是淨生還人天相。”


    ……


    “這才是今生難預料,不想團圓在今朝。


    迴首繁華如夢渺,殘生一線付驚濤。


    柳暗花明休啼笑,善果新花可自豪。


    ……”4


    溫柔婉轉的戲腔唱至最後一句,滿身華服的玲瓏仙抬袖一指,滿麵笑吟吟,幽幽長吟:“種福得福如此報,愧我當初贈木桃。”5


    “種瓜得瓜,種豆得豆,玉如煙,你可知罪?”


    一時之間,亮堂光鮮的舞台赫然暗下燈光,那原溫柔體貼的趙氏女在此刻麵色慘白,恍若紙人,一雙琥珀眼直勾勾的盯著他。


    玉如煙雙腿一軟,倒在昏昏暗的舞台上,他麵色慘白,駭得瑟瑟發抖。


    霎時間雲霧繚繞,似鬼門洞開,一隊麵容青紫的鬼怪猝然出現,手中拖著長長的鎖鏈,如同鎖牲畜般捆在他的脖子上。


    “我沒有、我沒有……”玉如煙十分慌張,他抬頭亂看,隻聽一聲輕響,定睛一看瞬間瞳孔震動。


    眼前哪裏是什麽舞台,儼然是地府閻羅殿!


    那身穿戲服的玲瓏仙恍若紙人,高高在上的坐在由白骨搭建的王座上,他唇角含笑,笑意卻不達眼底,那他親眼看著描出來的眉頭爬上冷誚。


    光影流動的斑駁在他麵上,他好似那玉石雕刻的雕像,眉眼不動,像極了披著紙人皮的鬼物。


    一開口,陰風陣陣,萬鬼哭嘯:“種福得福如此報,愧我當初贈木桃。”


    “玉如煙,我掛念你啊~”


    幽怨的嗓音一字一句,幾乎化作利刃,狠狠將玉如煙刺得鮮血淋漓。


    玉如煙被嚇得尖叫:“我不是!我沒有!放過我!”


    他慌不擇路,軟手軟腳的爬起來就跑,身邊的鬼物一拉鎖鏈,他便如牲畜般在地上拖拽。


    他雙眼瞪大,滿目驚恐,幾乎裂出紅血絲,猙獰的看著一碗泡著骨頭、怨魂的湯越來越近。


    他不肯張開嘴,就掰開下顎骨頭,不肯吞咽,就敲開喉管。


    冰冷的湯混著指頭、發絲,順著喉嚨,“咕嚕”“咕嚕”吞進了嘴裏。


    玉如煙吞咽不及,湯水順著嘴角流下,但有更多更多,被他吞進了嘴裏。


    他的肚子一點一點大了起來,落進肚子裏的湯像是有生命般,在肚子裏咕咕直叫。


    席妄坐在白骨之上,愉悅的看著這恐怖的一幕,歡喜的鼓起掌。


    像是在看什麽有趣的話劇一般,興奮的哈哈大笑,滿目怨恨:“吞啊!吞啊!”


    “這一切,可是你自己結成的果。”


    “瓜熟蒂落,我還送你一個孩子呢。”


    席妄自覺自己真的是太好了,麵上洋洋得意,可愛的小酒窩若隱若現。


    玉如煙驚恐的注視著自己的肚皮越來越鼓,真像是有個孩子在裏麵翻身,時不時鼓起怪異的痕跡。


    “啊啊啊啊!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啊啊啊啊啊!”


    第34章 亂世伶人7


    “這才是今生難預料,不想團圓在今朝。


    迴首繁華如夢渺,殘生一線付驚濤。


    柳暗花明休啼笑,善果新花可自豪。


    種福得福如此報,愧我當初贈木桃。”


    ……


    水袖輕揚,伶人台上咿咿呀呀的唱,掐著蘭花指美目顧盼間瀲灩生輝,身若扶柳淺淺勾笑,眉眼濃烈如山水墨畫,好不美豔。


    高台之上,正在聽戲的客人倚著高台,從上往下俯視戲台。


    那火紅的戲台中間伶人蓮步輕移,一舉一動透著風情無線,如搖曳朦朧的光影,恰似一灣月亮照上溪流,柔和婉轉。


    他手指敲著鼓點,麵上滿是癡迷,一時之間卻猝然聽見一聲一聲的腳步聲。


    來者和著唱詞,輕聲哼著曲調,腳步聲一步一步裙,似踩在刀尖,如同貓墊著腳尖,尖銳的爪牙在黑暗中悄然透出一線冷光。


    係統在腦海裏瘋狂報警,那人迴頭,隻是一個照麵,身體赫然失重騰空。


    “什”


    意識最後一眼,那如綢緞般深重的長發落在肩頭,深深折起的眼睛淡漠得。


    像是在看一個死人。


    轟


    一聲巨響,所有人同時迴頭,與此同時,台上爆發出一聲尖銳的尖叫聲。


    方才還好端端的伶人跪倒在台上,肚子漲大如孕肚,古怪惡心的腳印印在肚皮上。


    “滋啦”


    一雙小手撕開了捆住自己的肚皮,濺出滿地的鮮血,眼前都是一片血色。


    那從人肚子裏爬出來的惡鬼嬉笑著,血紅的手印按在台上,下一瞬間落在一個客人的胸膛。


    那人尖叫一聲,被小手撕開了胸膛,露出裏麵跳動的心髒。


    鬼嬰聲音尖嘯:“嘻嘻,爹爹,你認得我嗎?我是你的孩子呀。”


    那人臉色煞白,似乎透著鬼嬰的麵容看到了那張死死瞪著自己的女人臉,瘋狂搖頭否認:“不、不……”


    他舌頭打結般,被鬼嬰惡狠狠的掐住脖子,它埋下頭,小小的蜷縮在男人心口,如同吮吸奶水般埋頭,一口一口咬空心髒。


    隨後,它抬起頭,被憋死在肚子裏的鬼嬰麵色青紫,臉上滿目憎恨的笑陰沉的看向所有人。


    所有人都要瘋了:“啊啊啊啊!!!”


    係統也要瘋了:[啊啊啊啊啊啊!宿主你振作一點啊啊啊啊啊!]


    從二樓被推下的玩家被摔斷了手腳,他掙紮著,視線裏猝然出現一張青紫的小臉,那尖銳的牙齒微裂。


    隨後


    “啊啊啊啊啊啊!”


    鬼嬰咬斷了他的脖子,鮮血濺出,如血雨般血淋淋的落在屍體的麵上。


    所謂禍不單行,一團火焰在戲院的角落燃起,便似滿天星散滿四周,在瞬間燃起了足以燒毀一切的大火。


    席妄在戲台上笑,他笑得暢快,張開手感受撲麵而來的熱度。


    “燒吧!燒吧!”他興奮揮袖,目光所致,戲台之下,所有人在大火中皆為螻蟻。


    來看戲的客人腳步慌亂,他們尖叫著,推搡著,驚恐的將身邊的同伴推開,再難見之前衣冠楚楚的模樣。


    他腳步輕移,興致勃勃的下方。


    那些以為自己有幾個錢,就能肆意輕慢、打壓下九流的客人,在此刻,與那些下九流一齊,平等的麵臨死亡,再大火中尖叫哭喊求饒。


    鬼嬰不知不覺間來到他的腳邊,輕柔的將爪印按在他的裙擺,他嫌棄的揮袖,鬼嬰低頭身影消失在灼熱的火海中。


    點燃了鋪滿戲台的紅綢,順著麵料在瞬間,衝天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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