嗓音都含糊了幾分,帶著哭腔,抹著眼淚:“你就不給我看!”


    “慣是欺負我,我才不要給你紅袖添香了,你這家夥活該打一輩子光棍!”


    “討厭!討厭!”他一把撲進祝九的懷裏,一個勁的捶他,又哭又鬧的。


    鬧起性子來,又不肯要祝九抱,掙紮間險些從貴妃榻掉下去。


    祝九似有所悟,直直的盯著他。


    直到席妄快掉下貴妃榻,才伸手攙扶一把。


    席妄鬧起脾氣,一把拍開他的手,指著門口要他滾。


    “滾出去,這是我的地方,我愛給誰用就給誰用,不許你進來了!”


    祝九真站起身走出去,他又猝然怔住,慌慌張張的光著腳踩在地上,追出去倚著門,紅著眼眶罵:“不許走!”


    “你不許走!走了就別迴來了!”


    他撲到祝九的背上,依賴的抱著不放,哽咽著嗓子都喊啞了。


    祝九腳步一頓,他急急忙忙的挽留,“別走,別走……”


    祝九似歎了口氣,轉頭指腹抹了抹眼尾,語氣淡淡:“我去廚房給你端碗梨湯來,嗓子都哭啞了。”


    席妄含著眼淚,倔強的不肯放手,嗓音沙啞的抽泣著低頭揉了揉眼睛。


    祝九真是沒轍:“……小哭包。”


    他想去廚房端梨湯,席妄鬧了一通,患得患失的緊,纏著他不肯讓他走。


    祝九幹脆一把抱了起來,任由小哭包死死圈住脖子,把頭埋進他脖頸裏。


    滾燙的唿吸觸到皮膚,頗有幾分不適,祝九麵不改色,抱著人去了廚房,哄著他就地喝梨湯。


    看著哭紅的小臉,祝九伸手摸了摸,粗糙的掌心令席妄敏感的縮了縮。


    他歎道:“哭成這樣,等下怎麽上妝。”


    席妄滿不在乎的坐在他的腿上,熟稔的撒著嬌:“沒關係啦,我學戲的時候犯錯被班主打了兩個耳光,照樣上了妝唱。”


    “今晚是我複出的第二場戲,我給你要了個好位置,阿九可一定要來看呀~”


    “……”祝九摸頭發的動作一頓,目光似有所變,也隻是沉默的放輕了替席妄理頭發的動作。


    席妄不以為意,喝了梨湯揚起頭衝祝九甜甜的笑。


    夜裏。


    舉辦接風宴的大酒店裏觥籌交錯、輕歌曼舞。


    月影之下,燈火輝煌,西式的樂曲伴隨著女聲悠然歌唱,透著安寧奢靡的靡靡悠揚,輕盈的腳步踩在舞池中央。


    伴隨著裙擺似鮮花綻開,華美吊燈的水晶在舞池中間折射出如夢如幻的光彩。


    人群之中,燈火通明追隨著舞會的主人公,身穿軍裝的軍閥眉眼淩厲,胸前的軍章亮眼至極。


    霍世昌像模像樣的端著代表先進的西式高腳杯,晃動著酒液頗為得意的開口:“怎麽樣,牧老弟,今夜我為你舉辦的接風宴,可還滿意?”


    牧文俊與他碰杯,將杯中紅酒一飲而盡,目光灼熱的掃過在場所有人。


    他狀似漫不經心的詢問:“聽聞玲瓏仙今夜登台,怎麽沒見到人?”


    霍世昌哈哈大笑,露出一個“我懂”的表情,擠眉弄眼。


    誰不知道主角攻喜歡夢夢?把他當作白月光。


    霍世昌晚上扳迴一城,心情頗好,也不藏著掖著,直說:“席先生今天登台,自然在後台上妝呢。”


    牧文俊恍然,不再徒勞的在人群中搜尋那令他魂牽夢繞的身影。


    兩人交談一陣,忽而會場暗淡,那高台上猝然亮起一束燈光。


    會場昏暗,隻餘高台追尋著伶人亮起一束燈火,周圍縈繞淒冷幽暗一片,滿場牡丹灼灼盛開。


    那背對眾人的窈窕身影緩緩轉過,一眼風情勾盡世間絕豔。


    幽暗之中將玲瓏仙嬌軟的身段展現的淋漓盡致,隻見那人影舞動,如蝶似花,腰肢嬌軟。


    水袖一甩,紅唇輕揚。


    身姿柔媚張揚,卻似鬼影重重,水袖飛揚舞動驚鴻。


    一聲長腔開嗓,戲腔一句:“不到園裏,怎知春色如許~”


    鼓聲錚錚,戲劇開場。


    戲如鬼魅,又似登仙極樂,所有人目光發直,癡癡的看向高台,手中的東西嘩啦啦掉了一地。


    自詡為紳士淑女的眾人模樣呆傻,卻沒有一人舍得移開目光,皆是滿目被勾魂攝魄的投入。


    霍世昌與牧文俊具是唿吸急促,麵露癡迷。


    霍世昌暗裏催促,趾高氣揚的指示:“下了場,把他帶到嗯房間裏來。”


    牧文俊若有所感,眸色一沉,臉色變了變,似乎想到什麽並沒有出頭。


    似乎有著什麽英雄救美的好算計。


    “席先生,提督有請。”


    一折《牡丹亭》唱完,席妄孤身從高台走下,還沒進入化妝間,當著眾多舞女的麵,身穿製服的副官攔下了他。


    語氣雖是恭敬,卻不容置喙。


    那些舞女們停下腳步,對視一眼彼此都能猜到霍提督的意圖,頗為玩味的站在一旁看好戲。


    席妄腳步一頓,滿頭珠翠豔紛紛,他麵染脂粉唇抿豔紅,撫著層層疊疊起來的水袖半掩著麵,柔弱的皺了皺眉,狀似無害遲疑,腳步往化妝間挪了挪。


    “可我這還沒卸妝……”


    他話語未盡,副官不耐攔下,催促道:“提督催得急,卸妝就不必了,快跟我來吧。”


    “可……”席妄麵上猶豫,一雙眼卻愉悅彎起。


    他故作推脫,卻按耐不住內心的興奮,裝模作樣的與旁人說:“我帶來的夥計等下要來尋我,勞煩讓他在裏麵等上一等,我晚些迴來。”


    舞女隨意答應:“成吧。”


    安頓了阿九,席妄便不再推脫,一甩袖子,攏著袖子柔柔弱弱的答應:“還請大人帶路。”


    他眸光流轉,眉眼風流,彎唇一笑勾得人心醉神迷。


    副官眼神恍惚一瞬,這一恍惚腳步也頓了頓,路上竟無法抑製憐惜之心,站近幾分,柔聲勸慰。


    “你好漂亮啊……”他不知哪來的喟歎,滿目癡迷,腳步越走越慢,癡迷的目光貪婪的順著纖細的腰線挪到那一擺一擺的繡花裙擺。


    再看那若隱若現的繡花鞋,隻露出小小一點,像是小荷尖尖,在裙擺間若隱若現。


    副官眼神定定,遠遠隔著距離作勢撫摸那拂過空中的長發,柔聲叮囑:“提督強搶美人無數,你真漂亮,他肯定不會放過。我喜歡你,你求求我,我……”


    他一個激動,竟張開雙臂,在明亮的走廊上,似要將席妄攬入其中。


    卻猝然抱了一個空,他一抬頭,隻見那清麗深閨人勾著發絲,盈盈朝著他一笑。


    “你當真喜歡我?”


    那美人嗓音溫軟,像是春風拂麵,最是妥帖舒適。


    副官癡癡點頭。


    就見美人垂淚,如畫山眉柔弱蹙起,擔憂道:“可是這人這麽多,我如何能夠逃開?”


    “要是人少些就好了。”他憂鬱的喃喃自語。


    不等副官醒悟,席妄柔柔弱弱的伸出一根手指,點在他的心口,笑吟吟的往下一指。


    “先生什麽都願意為我做的,對吧?”他腦袋微歪,露出一個可愛的表情,輕輕眨了眨眼睫。


    副官瞬間被迷得頭昏腦脹,瞬間失了所有神智。


    他掏出木倉,猛然衝到樓下。


    如瘋了一般,拔木倉掃射著所有人。


    此刻的尖叫聲與哭泣在一瞬間代替了滿場的熱鬧,纏綿的情歌還在悠悠的奏著樂曲,喇叭卻“滋啦”濺上了鮮血,在慌亂中發出刺耳悲愴的長鳴。


    滿目的猩紅如潑墨般,染紅了舞池,徒留水晶燈晃動著光影,掃過人生百態的醜陋。


    席妄笑吟吟的將一片喧囂關在休息室外,大腹便便的提督早已等候多時。


    他一甩袖子,琥珀眼柔柔弱弱的掃過四周,唇角勾起一抹淺笑,踩著蓮步搖曳生姿,半遮著麵撚著袖,半羞半掩的朝霍世昌笑。


    霍世昌眼睛一亮,忙朝他招手:“美人,快、快到我這裏來。”


    他唿吸急促,粗重的唿吸從鼻腔裏噴出,麵前的酒杯被他端起,著迷得注視著窈窕身影越走越近,饑渴難耐的將酒水灌入口中。


    那酒杯一抬,一隻手托住杯底,霍世昌來不及反應,險些被人一酒杯塞進嘴裏。


    他險些噎住,掙紮著抓住椅子的扶手,雙腿在地上不停掙紮著。


    霍世昌雙目圓瞪,抓著扶手的手赫然暴起根根青筋,一雙眼睛瞪得幾乎爆裂,驚恐的看著眼前的美人赫然變臉。


    遮著臉的袖子一甩,一張漂亮麵皮變得蒼白如紙,麵上畫著誇張的紅暈,半張臉布滿了醜陋可怖的猙獰血痂。


    活似鬼上身般,正殷殷從眼尾流出血淚。


    昏暗房間裏,猩紅的月光投入屋內,籠罩在伶人的麵上,一片血紅一片蒼白,正對著他癡癡的笑。


    “大人~你害得我~可~慘~啊~”


    伶人嗓音拖拉,百轉千迴卻似那地獄鬼哭,微微一笑陰風陣陣。


    霍世昌“嗬嗬”掙紮,不停的搖頭,那杯子就跟粘在他嘴上一般,怎麽也倒不盡酒,咕嚕咕嚕的往他肚子裏灌。


    他一邊掙紮不能,一邊瞪大眼睛絕望的看著自己的肚子越來越鼓、越來越鼓……


    直到


    “嘭!”


    “滋啦”鮮血濺到伶人臉上,滾燙的鮮血激烈的在房間內撒下血雨。


    席妄麵無表情,他抬袖擦去臉上的血跡,血跡在蒼白的臉上蜿蜒,越發顯得猙獰可怖。


    他推開半死不活的霍世昌,坐在椅子上又笑又樂的拍手,神經質的哈哈大笑起來。


    “可憐、可憐,真可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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