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過人群,朝著鄭知夏離開的天台走去,腳步停在了厚重的垂地窗簾邊,眉尾有些盎然地抬著。 鄭知夏站在陽台邊,漂亮的下頜線模糊在夜色中,正低聲笑著和身邊的女孩說著些什麽,而後熟練地抬手碰杯,清脆聲響過後,麵不改色地將那杯辛辣酸澀的酒液一飲而盡。 熟練得不得了。 作者有話說: 此處應配上耶耶拆家被發現的心虛.jpg第10章 安塔列斯 “知夏。” 林霽站在光影中叫他,笑著問:“怎麽不進去?陽台上很熱。” 他出聲得突兀,鄭知夏捏著酒杯,被嚇得顫了顫手,竟然還有點想高空拋物毀屍滅跡,連站姿都收斂了許多,轉過身對彎眼對林霽微笑。 “等下就進去,”他背著手,抵唇咳嗽兩聲,“空調太冷了,最近有點感冒。” 他用手肘悄悄碰了碰身邊的漂亮女孩,試圖給出一個求救的眼神,女孩不明所以地看向他,餘光瞥見了那支朝著自己傾斜的玻璃酒杯,她恍然大悟,不動聲色地朝著鄭知夏靠去,並迎著林霽溫和的注視微笑。 叮。 酒杯碰撞,清脆的聲響在悶熱夜風中尤為明顯,鄭知夏心虛得不行,視線飄忽地落在林霽的鑽石胸針上。 “是無酒精飲料。” 林霽倏然失笑,無奈又溫柔地搖了搖頭。 “一杯酒而已,”他說,“你早就到了可以喝酒的年紀,不過,不打算給我介紹一下嗎?” 鄭知夏側過頭,看見了漂亮女孩微紅的臉頰和閃閃發亮的眼睛,還有藏在身後搖晃的手。 於是他立即就明白了,捏著酒杯站到林霽身邊,笑著說:“或許她會想自己介紹。” 女孩向林霽伸出手,嗓音是不同於之前的甜美:“你好,我叫舒雲,父親是致遠科技的執行董事。” 林霽的手和她短暫交握,垂眼看人時總有種神性的悲憫和溫和。 “你好,我是林霽。” “我知道你,”女孩笑得眉眼彎彎,“我們是一個高中的,其實我應該叫你一聲學長。” 學長。 鄭知夏在心裏慢吞吞地咀嚼這個詞,抿起的嘴角顯得很淡漠,他想起女孩最開始說的“沒有戀愛打算”,現在才明白是心有所屬。 心有所屬是一件正常的好事,而林霽理應得到很多的喜歡。 “學長。” 他開口,打斷了兩人不尷不尬的寒暄,林霽看向他的眼神有些訝異,笑容卻更明顯了。 鄭知夏從沒有這麽叫過他,因為在他們之間,有比這更親密的關係。 “嗯,”他伸手去拿鄭知夏手裏的酒杯,“要進去了嗎?” 鄭知夏看著他,忍俊不禁地勾著嘴角,眼睛裏有濕潤般的光亮。 “我爸在找我。” “去吧,我在這裏等你。” 但鄭知夏隻是迴到人群中轉了一圈,他在等待客套的寒暄結束,等林霽像從前很多次一樣拒絕那個漂亮女孩,他沒再碰托盤上的酒水,吃掉了一塊芝士黃油麵包和兩顆巧克力脆皮草莓,等那位漂亮女孩紅著臉走進人群後,他才不緊不慢地端著兩杯茶朝陽台走去。 林霽站在夜色中,身邊是一位新的貌美女郎,酒紅的禮服和林霽的暗紅領帶分外相配,鄭知夏頓了頓,笑著開口。 “哥,我打擾到你了嗎?” 林霽和那位女郎很一致地轉頭,他的眼睛在朦朧的夜色中顯得很溫柔,眼尾微微上挑,讓人輕而易舉想起微醺的春天,他一眼對上鄭知夏的眼睛,然後握著女人的手腕低聲說了句什麽。 鄭知夏站在原地,和後麵大廳裏微笑的侍應生沒什麽兩樣,那位漂亮女郎撫了撫卷曲柔軟的發鬢,很溫柔地看向他。 “你好,antares最要好的朋友。” 她的口音裏帶著在海外長久生活後的一點生澀,鄭知夏眨了眨眼,笑道:“看來我該晚點過來。” ……原來林霽還有英文名。 帶著小輩參加的宴會,其實大家的目的都一樣,他早就明白這默認的潛在規則,卻怎麽都不認為林霽也在規則之中。 鄭知夏在和林霽相關的事上總有一根斷掉的感官神經,和一份總是被世人稱頌的樂天派精神。 “過來,”林霽用眼神示意他站到自己身邊,“這位是韋明珠,成興銀行的繼承人。” 女郎笑起來時風情明豔:“也可以叫我valina。” 鄭知夏覺得自己應該和她握手,卻因為端著兩個玻璃杯而顯得尷尬,隻好微笑點頭,向她介紹自己。 “鄭知夏,林霽的朋友。” 他還沒有足夠加在名字前麵作為介紹詞的身份或經曆。 林霽很自然而然地接過他手裏的玻璃杯,於是鄭知夏和valina順理成章地握手,valina笑著說:“經常聽antares提起你。” “是麽,”鄭知夏彎著眼,很高興的樣子,“其實我之前總覺得他已經把我忘了,我們經常兩三個月沒有聯係。” 林霽站在他們中間,端著玻璃杯失笑道:“怎麽會?我忘記誰都不會忘記你,但有時候真的會忙到沒有時間看任何的通訊軟件。” “哇哦,”valina戲謔地眨眼,“令人羨慕的友情,就像夏洛克和華生,說真的,有一迴antares喝得醉了,還從相冊裏翻出你們的合照給我看,說這是他從小到大最要好的兄弟,比手足同胞還要親,要是你哪天結婚了,他說不定會大哭一場。” 鄭知夏樂不可支地低聲笑,肩膀輕輕聳動著,看向林霽的眼神亮晶晶得仿佛有水光。 “那如果哪天林霽結婚了,我也會大哭一場的。” 他頓了頓,又用很玩笑的語氣說:“就跟失戀了一樣。” valina看著他們,咯咯地笑起來。 “我理解那種感覺,”她說,“最親密的友誼在分別時產生的痛苦,並不亞於被深愛的渣男甩了。” 她笑起來時很像一朵盛放的紅玫瑰,鄭知夏喜歡她的性格和說話方式valina是一位風趣開朗的女郎。 他們又聊了幾句,林霽則靠著欄杆安靜地喝茶,直到這個話題徹底結束,valina跟他們微笑道別。 “那下次再聊了,antares。” “antares,”鄭知夏複述著這個名字,看向林霽的表情有些促狹,“哥,她為什麽不叫你的中文名?” “valina常年生活在海外,習慣了這種說話方式,”林霽跟他解釋,“況且在國外,本來就很少有人叫我的中文名。” “那她怎麽也迴國了?” 鄭知夏問得隨意,林霽卻沉默了一下,玻璃杯輕輕碰在欄杆上,發出悶悶的聲響,於是鄭知夏飛快垂下眼,喝了口冷透的茶水。 苦澀的味道迅速蔓延至舌根。 林霽平淡地開口:“家裏長輩是世交,覺得我們很合適,所以希望我跟valina多接觸接觸。” 鄭知夏低低地噢了聲,說:“前段時間才聽伯母提起來,居然那麽快就開始了啊。” “她一向都很講究效率。” 林霽轉過頭,跟他碰了下杯,笑著說:“不聊這個了,暑假有什麽安排?” 鄭知夏似乎是真的感冒了,鼻音有些重:“下周要去北方參加一個競賽,然後的話……大概會去給我爸幫忙?” 林霽卻問:“不準備出去玩嗎?” 暗示太明顯,鄭知夏眼睛一亮,期待地去握他的手腕。 “你會有空嗎?” “可以有半個月左右的假期,”林霽對他總是很縱容,“畢竟很早就答應過你,好不容易迴來了,可不能再失約。” “那我今天迴去後就開始查旅遊攻略,”鄭知夏輕而易舉地重新開心起來,“你什麽時候有空了就告訴我。” “好。” 鄭知夏眨了眨眼,濃長睫毛在微紅的臉頰上投出淺淡的陰影,夏夜長長地前進著,他看向滿城的燈火和熱乎乎的晚風,始終沒有放開牽著林霽的手。 “我想去西邊,”他輕快地說,“夏天的山林很好看,一路往那邊走,還會有深林瀑布和國內最大的淡水湖,那是一個很大的候鳥聚集地,它們從天上飛過時,像是一首關於夏天的事。” 比起數學這種理性的專業,他現在更像是屬於天生就浪漫的文學,彎著眼微笑時又有種舒展的自由。 “陪我去看看吧,哥。” …… 鄭知夏的好心情停止在兩天後的下午,他和鄧明城從籃球場出來,背著包戴著耳機,正在為了銀星的某個規劃項目討論不休。 他其實算是鄧明城最早期的投資人之一。 而陰沉沉的天色下,裴如許不知道從什麽地方冒了出來,鄭知夏遙遙地看見他,下意識皺起眉。 “這一塊有什麽不對……嗯?” 鄧明城收了話題,幸災樂禍地挑了挑眉:“你這男朋友看起來情緒不對啊。” “前男友,”鄭知夏淡淡地糾正他,“你先過去吧,我過兩天再找你。” 他今天約了林霽吃晚飯,因此真的很想當做沒看見掉頭就走,偏偏裴如許氣勢洶洶,三兩步就走到了他的麵前,充滿血絲的眼看起來還有點歇斯底裏。 “鄭知夏,”他的語氣十分質問,“為什麽要拉黑我?” 鄭知夏深深吸了口氣,對他的問題十分不解。 “都已經分手了,為什麽要留著你的聯係方式?” 裴如許咬著牙,低聲道:“那如果我不想分手呢?” 實在是個足夠愚蠢可笑的問題,鄭知夏並不太意外地發現了他淩亂的頭發,依舊昂貴卻皺巴巴的t恤,還有那個自己送的背包。 “你不想分手和我沒有任何關係,”他低頭看了眼手表,“也沒必要做出這副情深不壽的樣子,沒記錯的話,我們之間並沒有什麽感情。” “隻是你沒有!” 遠處有人好奇地投來視線,鄭知夏皺了皺眉,也想咬牙,裴如許卻抓住他的手腕,急切地說:“我承認一開始是覺得你有錢,但後來,後來我是真的喜歡你!鄭知夏,我……” “喜歡我有錢?” 鄭知夏歪了歪頭,淡漠地打斷他。 “又或者是喜歡我好看,喜歡很多人都想成為我的戀人?裴如許,我們一開始就隻是玩玩,你憑什麽覺得這種事能發展出真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