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就是多了我一個人,何必那麽麻煩?諾諾一向就不愛挪動,住慣的地方死活不肯搬,至於我,和她分開這麽久,和她住一塊就是了。諾諾,你說對不對?”


    見平安公主衝著自己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諾諾哪裏不知道母親的意思,立時眉開眼笑地附和道:“對,我就要住在親親居,和娘還有千秋哥哥住在一起!”


    越千秋用腳趾頭想都知道越三老爺在打什麽分化離間的主意,不禁嗤之以鼻。自從知道平安公主要迴來,而越小四暫且迴不來,他就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把名義上的養母留在親親居。否則,他怎麽忽悠平安公主迴頭和自己一塊好好炮製越小四?


    以那家夥的個性,日後迴來絕對是要翻天的!


    因此,他想都不想地說:“我那親親居的正房早就騰出來了,三伯父不用操心。”


    越大老爺掃了一眼麵色尷尬的越三老爺,卻懶得揭破他的私心,因為他已經看到大太太帶著自己那幾個兒媳和孫輩都迎了出來,索性快刀斬亂麻。


    “既然四弟妹和千秋這麽說,那就先不要說什麽金鑫閣了,畢竟金鑫閣空置了那麽多年,聽三弟這話,裏頭應該還沒完全收拾出來,不急在一時。”


    把越三老爺的這一重盤算打迴去之後,越大老爺又打手勢止住了要團團見禮的眾人:“我和四弟妹都是剛迴來,不用那麽多禮數,各自迴房收拾收拾後,再讓人去通知一聲二弟妹,三弟你帶上三弟妹,千秋也帶你母親和諾諾到衡水居來,大家彼此好好說話,不急在這一時。”


    誰都知道越府第二代是越大老爺官最大,頗得聖心,大太太又是深得越老太爺倚重的長媳,日後肯定是長房當家,縱使越三老爺心中有再多小算盤,此時也不敢違逆,越千秋就更不會說一個不字了,當下一時各自答應不提。


    於是,哪怕大太太對平安公主有再多好奇,此時也隻來得及對這位弟妹笑著點了點頭,隨即就領著兒媳婦們和孫輩們見了越大老爺,示意越秀一跟在一旁,一群人先迴了衡水居。


    而越千秋亦是攙扶了平安公主,帶著諾諾這個死拽著母親衣角的小掛件走得飛快。


    最後,這二門前隻剩下了越三老爺孤零零一個人。對於這種狀況,他雖說又氣又惱,可終究不敢隨便亂抱怨,以防被人聽去成了笑話,隻能憤憤一甩袖子迴了房。


    而親親居上下早就做好了迎接主母的準備。和府裏那些猜疑多多的人不同,自打越千秋發下話來,再看到越千秋和諾諾兄妹倆那一向和睦的關係,他們就沒怎麽擔心過那位新來的主母。可即便如此,看到越千秋笑吟吟地攙扶著一個清秀少婦進來,還是跌碎了一地眼珠子。


    這種慈孝的場麵,往日裏好像隻看到過越千秋對越老太爺做過吧?


    尤其是安人青看著越千秋笑意盈盈和那顯然是四太太的少婦說話,隻覺得自己簡直要眼瞎了。她自己曾經因為別人指使冒充越家四太太帶了兩個兒女上門,結果被越千秋耍得團團轉,等到越老太爺一出麵,她更是直接就跪了。


    所以,在她心目中,越千秋根本就很享受這種沒爹娘管,隻有爺爺寵著的日子,她根本無法想象,這位九公子竟會真的拿養母當母親。


    眼瞎歸眼瞎,可越千秋一貫是撒手不管內務的,她是這親親居真正的管家婆,此刻也不得不硬著頭皮領著那些丫頭們上前,屈了屈膝行禮,叫了聲四太太。然而,還不等她想好是否要拍一拍這位來曆神秘的主母馬屁,就隻見越千秋伸出手指向了她。


    “娘,這是安人青安姑姑,七年前爺爺親自挑了給我的,差不多就是親親居的內管事。她呢,當年做過一件很有趣的事,就是領著兩個孩子,冒充……”


    還沒等越千秋把話說完,安人青就一下子跳了起來,剛剛勉強裝出來的賢良淑德全都拋到了九霄雲外。她竄上前滿臉堆笑地抓著諾諾的手道:“小小姐,我把正房布置好了,您親自帶著四太太去看看,如果哪兒不喜歡,我立刻就換,好不好?”


    諾諾眨巴眼睛看著滿臉期冀的安人青,突然別過腦袋又轉向越千秋,好奇地問道:“千秋哥哥,安姑姑帶著兩個孩子上門冒充誰了?”


    眼見安人青瞠目結舌,隨即悲憤欲絕掩麵就走,越千秋不禁哈哈大笑。他擺擺手示意那些低頭拚命忍笑的丫頭退下,這才扶著麵色微妙的平安公主繼續往裏走。


    要知道,當初安人青的事引得整個越府沸沸揚揚,而越老太爺又把人留了下來,這點內情越府上上下下都知道。與其日後讓人到平安公主麵前搬弄是非,還不如他來揭蓋子。


    果然,當他繪聲繪色把當初安人青招搖撞騙那檔子事說完,平安公主隻是忍俊不禁,諾諾卻兩眼放光地說:“那豈不是說,如果安姑姑之前成功了,娘這次迴來的時候,她們兩個就要唱一出真假夫人了?太好啦,她之前還不肯教我鞋裏藏刀的,我現在去問她,她要再不教我,唔,我就在娘麵前說她壞話!”


    眼見諾諾一陣風似的跑得沒影了,越千秋不禁啼笑皆非。能把說壞話這三個字說得如此振振有詞,還在正主兒跟前,這小魔女也著實是沒治了。果然,他就隻見平安公主也忍不住捂了半邊臉,無奈地呻吟了一聲。


    “都是跟著她爹學壞了,竟然明目張膽地去要挾別人,這以後誰敢要她!”


    “娘有什麽好擔心的,咱們越家的女兒可不愁嫁,再說諾諾還小呢。”心裏編排著小魔女,越千秋嘴上卻還是很愛護妹妹的,可他很快就發現,平安公主根本就用不著自己寬慰。


    “算了,反正四郎說,如果諾諾嫁不出去,他就滿天下去搶個如意郎君來。再說,不是還有你這個當哥哥的嗎?她爹當年因為怕她迴到越府不聽管教,童養媳長童養媳短,在她耳邊不知道叨咕了多少關於你的話。現在看來總算還有成效,她和你親得我都要嫉妒了。”


    聽到這話,越千秋頓時完全敗退。他舉起雙手示意投降,見平安公主狡黠地一笑,總算放棄了調侃他,他才扶著人進了正房。


    這是早兩天就悄悄開始一點一點布置的,早起趁著他不在,又更換了所有被褥和椅袱之類的東西,他乍一眼看去,這樸素卻不失雅致的陳設,和之前平安公主山居時的那座別莊頗有一點相似之處。然而,這畢竟隻是他的一點記憶,故而也吃不準這樣並不算完美的山寨得是否能讓平安公主滿意。


    可下一刻,他就隻見平安公主側頭對自己展顏一笑。


    “千秋,你這一點真是隨你爹,細致的時候比女人還細致……你不但把自己的地方讓給我,還布置得這麽周到,我要是再說謝謝,那就顯得見外了。嗯,不如這樣,以後要是家裏誰敢欺負你,你告訴我,我去和他鬧,絕不讓你吃虧!當然,外頭就用不著我了,怎麽說都有你爺爺呢!”


    越千秋頓時目瞪口呆。平安公主這樣看上去溫柔可親的女人,居然也會說出我去和他鬧這樣的話來?可愣過之後,看到那個笑得眉眼彎彎的養母,他不由得也笑了起來。


    “好,從前我是沒爹沒娘的孩子,總有人想捏我這個軟柿子,以後有了娘,我就不怕了!”


    “沒錯,就是這話。”屋子裏沒外人,平安公主當然不會端著母親的架子。她冷不丁出手捏了捏越千秋的臉頰,等到吃了一驚的養子慌忙退出去老遠,她這才一點一點斂去了笑容,隨即輕聲說,“當初我生下諾諾就已經是冒險,而大夫說,我這輩子應該不會再有孩子了。”


    說到這裏,她就看著麵色怔忡的越千秋,一字一句地說:“老太爺把你當成親孫子,你爹對著我雖說老挑你毛病,但也把你當成親兒子,諾諾更是把你當成親哥哥,我自然也就把你當成自己的兒子。千秋,金陵對我來說是異國他鄉,諾諾還小,我最能倚靠的人是你,而你,如果遇到什麽事,也一定要對我說,不要把我當外人。”


    這樣明確而強烈的要求,越千秋幾乎要脫口而出答應了。可是,想到那個還在劉府養病的蕭卿卿,想到還在金陵的晉王蕭敬先,想到兩國之間那波詭雲譎的明爭暗鬥,他那激蕩的情緒最終還是漸漸壓了下來。


    即便如此,他還是重重點頭道:“好,娘你放心,我都答應你。”


    等到平安公主那一箱子衣服送來親親居,越千秋少不得讓丫頭服侍了她去梳洗。


    當平安公主重新勻臉上妝,梳頭打扮,一條華麗的鬱金裙和幾樣首飾上身,乍一看,她褪去了旅途疲憊,顯得神采煥發,高貴典雅。越千秋看到這麽一個人出現在他麵前時,饒是他早知道這位那金枝玉葉的身份,還是不由得上上下下看了好一會兒,隨即才笑道:“娘一會兒去衡水居,隻怕會收獲一堆小刀子。”


    “千秋哥哥,為什麽娘會收到小刀子?”


    迴過頭一看,發現諾諾高高興興地蹦了進門,顯然在安人青那邊大獲全勝,越千秋不禁笑道:“還能為什麽?當然是因為娘比三位嫂子年輕漂亮也就算了,就連那些侄兒媳婦,站在娘麵前也一個個都要被比下去了,所以別人才會羨慕嫉妒恨得想要以眼殺人啊!”


    饒是平安公主之前已經見識過愛搞怪的越千秋,此時也不由得笑罵道:“千秋,你這張嘴真是能把死的說成活的!我從來就不是什麽大美人,被你說得卻好像傾國傾城似的,也不怕笑話。對了,這條裙子和這些首飾是怎麽迴事?”


    “當然是我準備的。”越千秋說著就笑了,“自從爺爺告訴我娘要迴來之後,我就在搜羅這些。當年我還得過好些上好的南珠,可惜早就賣了,不賣積攢這麽多年也都蒙塵不好看了,好在我金子不少,再去長公主那兒說幾句好話,自然順來了不少好東西。諾諾你說,娘這麽打扮好不好看?”


    諾諾不假思索地笑道:“當然好看!”


    這一次,輪到平安公主不好意思了。她離開北燕的時候太過匆忙,幾乎是越小四帶著越影一找到她就立刻啟程,一路上又務求隱秘,除了一對鐲子和一根簪子是母親留給她和越小四送給她的,不能割舍外,別的東西她一樣都沒帶,所以才會連越千秋的見麵禮都拿不出來。


    就連那一箱衣服,也是和越大老爺真正匯合時,越大老爺提早讓裁縫做好的——畢竟,在明麵上,越大老爺截住她這個四弟妹的日子,要往前提早很多——至於首飾,那就別指望越大老爺一個男人會細心到準備這些了,所幸她那的那對手鐲和簪子都是相當難得的珍品,一時也不怕寒磣。可此時那明璫、華勝、玉佩……樣樣配齊,她至少估算得出那不菲的價值。


    越千秋確實是真真切切費了心!


    還不等平安公主說話,猜出她心思的越千秋就笑著說:“以前老爹和娘你們都沒消息,別人全都當四房沒人似的,現在諾諾迴來了,娘你也被大伯父截住送迴來了,總不能讓人小瞧了吧?就是一點死物而已,一家人說什麽兩家話!走吧,我們趕緊去衡水居。”


    被越千秋這麽一催,平安公主也隻好暫時收起心中那不安,暗想日後一定要好好對這孩子。隻是當越千秋還要扶她出門時,她就搖頭拒絕道:“之前路上雖說鞍馬勞頓,可我還沒到三十,也就是身體弱一點,哪裏就用得著走路要人攙扶了?別裝樣子了,走吧!”


    越千秋還沒答應,諾諾卻已經高高興興上前拽了平安公主的衣角。看到這一幕,他聳了聳肩,當即就走在前頭打起了簾子。


    而那些剛剛為平安公主梳妝打扮的丫頭們分出兩個跟了三位主人出門,剩下的兩個留在屋子裏收拾,這會兒就彼此對視了一眼,同時吐了吐舌頭。


    看得出來,九公子確實對四太太很不錯,更重要的是,四太太舉手投足之間,竟是比家裏那三位太太更具儀態,就連在金陵城素有賢名的大太太,在氣勢上興許更勝一籌,可別的地方似乎就要差點兒。她們實在很好奇,離家出走的四老爺到底是在哪拐來這位妻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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