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常理而言,關津並不適合待在軍營。


    他普通人的身份桎梏重重。


    不是所有人都能複刻小將離,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成為她這樣的存在。


    小將離身份特殊,所以可以以凡人之身,留在邊關可以馳騁沙場,上陣殺敵,建立功勳,位臨將主。


    但關津不行。


    沒有實力,一切都是空談。


    饒是他之前想著要到邊關當軍師,但實力不行,到哪都是個累贅,而且……很可能還會成為敵方威脅己方的把柄與弱點。


    軍師與軍醫。


    雖隻有一字之差,但所肩負的風險也是天差地別。


    關津對此心知肚明,所以那時候的他,心底其實還是有著些許想法的,若實力跟不上,沒辦法從軍,那麽……


    他自然也不會過多強求什麽!


    既然當不了,那就迴朝堂之中,繼續當他的文臣,那時的關津,已經為自己想好了後路。


    縱使他想要在邊關建功立業,可關津也清楚自己幾斤幾兩。


    軍師一職太過重要,而他又太過羸弱,倘若無法自保,那麽他的存在,隻會為秦國帶來危機。


    與其如此,還不如通透點,直接迴京。


    正如小將離所言,依照他的本事,日後加官進爵,官拜宰相應該不是什麽難事。


    加之他此前跟在秦正麾下,皇帝也不會過多刁難他。


    隻要他不僭越,沒有倒行逆施,亦沒有什麽出格之舉,估摸著這一輩子也算是富貴榮華,風光無限。


    可關津扣心自問,他要的是這些嗎?


    是,確實有那麽一點。


    但對於最初的念想,他心中更為執著。


    但凡有機會,他都不想放棄,想要試上一試。


    而小將離無疑成為了那個給他希望的人,雖說期間遭受的波折與痛苦,比之成為文臣更甚。


    易經伐髓時的痛,說是千刀萬剮都不為過。


    可關津都咬牙忍下來了,因為……他想要試一試!


    小將離眸光輕閃,看著關津的目光中更是夾帶著幾分莫名。


    “既然你想要留下來,那就留下來好了。”


    她也沒掰扯什麽,這件事情她不強求,關津如何選,看他自己,至於是真心實意還是酒後胡言亂語……


    小將離也隻當他是真。


    既然選了,那就不要輕易更改自己所選。


    小將離心中低喃,不然她會很失望的,同樣,也難保不會做出什麽事情來。


    北境的事情給小將離敲響了警鍾,但也讓她意識到了一些問題所在,有些東西應該變一變。


    “這話可是你說的!”關津伸手指了指她,像是在確定什麽似的,眼神有些迷醉。


    這才喝了一會兒,就已經酒意上頭。


    整張臉喝的通紅。


    瞧那樣子,明顯是不勝酒力。


    小將離心中無言,瞥了眼手中還沒喝幾口的酒,再瞥了眼關津那壇子裏少了大半的酒水,默了默。


    “嗯,我說的。”她應了聲,昂起頭喝酒,姑且當他是酒後吐真言吧,小將離心中低歎。


    兩人此時坐在城樓哨崗的屋簷上,麵朝著南境關外,沐浴在清冷的月色下,舉壇暢飲。


    今兒個,不想那些煩心事,隻圖個盡興。


    小將離喝著酒,目光淡然,這酒是她很久以前便買好的,隻是沒想到……等了這麽多年,這才開封了。


    這應該算是第一步。


    雖說這一步出乎預料的艱險,但好在,這一步算是徹底邁出去了。


    小將離這邊一口一口地喝著,也沒管一旁已經喝得爛醉的關津,這才半壇子酒下去,他就已經喝得麵紅耳赤,頭腦發昏。


    很快便跟沒骨頭似的,軟倒在屋簷上。


    口中還不時低語著什麽,但話語太過細碎,無法成句,更無法從中讀到什麽。


    小將離也隻是掃了一眼,並沒有多看,目光悠遠的注視著麵前被鍍上了銀霜的樹冠,眼底的情緒閃爍不定。


    關津小聲的嘀咕著什麽,身形更是直接軟倒在那裏,想要起身都難,就跟那蟲子似的,慢吞吞地挪著。


    仿佛忘記了自己還是個人。


    這會兒,神情呆愣的昂著頭,看向天空,一旁的酒水傾倒了一些,不過關津很快便又攬過酒壇,開始咕咚咕咚地往嘴裏灌。


    “……好酒。”他道。


    “嗯,好酒。”小將離應道。


    “……再……再來!”關津很快將酒壇裏的酒喝盡,直接把酒壇往旁邊一擱,很是理直氣壯的衝小將離伸手。


    那理直氣壯的神情,當真是讓人很懷疑,他究竟是真醉,還是假意借酒搞事……


    小將離什麽也沒說,從袖中抖落兩壇,直接往關津身上一甩,看也不看,喝不死你!


    這酒已經放了些年,愈陳愈香。


    勁頭也很足。


    當初她便喜歡這烈酒,所以存了許多。


    隻不過這放著放著,卻是時常忙忘了,反倒是少喝,這酒放著放著,似乎勁頭更足了。


    關津那點酒量,竟是直接一壇便喝的快要不省人事。


    “……我……”


    關津艱難的從屋簷上支棱起身,半個身子都趴在了那空酒壇上,這才勉強抬眼朝小將離看來。


    他拿起了一壇剛開封的酒,對小將離示意,笑得有些傻氣:“我……敬你一杯!”


    “多謝……你……你願意……願意嗝…給我這樣……一個機會。”關津的聲音很低,不過小將離還是聽得一清二楚。


    心中默然,沉吟的片刻後抬手,酒壇碰了碰。


    “喝。”她笑道。


    隻是眼底不見半分笑意,莫名的竟是帶著幾許寒霜,夾帶著些許複雜的情緒。


    “雖然你這個人很壞,不過……這事情你算是做對了!”關津嘿嘿笑了起來,抱著酒壇子笑的跟個癡兒似的。


    他的目光有些渙散,明顯沒有焦點。


    不過嘴裏卻是在說著:“嘿,我也……沒想到啊!沒想到啊……”他在這兒胡言亂語的說著。


    把平日裏憋在心裏的事,幾乎都往外頭說。


    尤其是暗戳戳編排小將離的話,這會兒更是如若竹筒倒豆子一般,一個勁的往外崩。


    他似乎已經忘記了身旁還有個人,而那個人又是誰……


    打個酒嗝,關津眼神迷離的數落著她的不是。


    小將離的麵色一點點沉了下去,眯眯眼,她目光陰森地瞧著那胡亂亂語的人。


    好啊!


    我好心請你喝酒,你居然……


    心底念叨了兩聲,她倒沒怎麽上心,畢竟小將離也知道,自己某些事情確實做得不地道。


    人家編排,罵自己,也在情理之中。


    這些事情小將離一早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加上關津在背後編排她,小將離不清楚,隻不過沒有點破罷了。


    “嗝,等我以後有實力了,我也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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