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日船塢那兒來了兩個北地的客人,說是要從南方運些糧食迴北地,而且貨量甚多,足要包下五條大船。


    崔家船行的生意蕭條了許久,驟然來了大買賣,喬掌櫃能不喜出望外嗎?當下便應承下來,趁著船工裝船的時候,把這消息告知了東家,叫她也跟著高興一下。


    瓊娘一看時辰還早,便想去瞧一瞧。幹脆換了男裝,叫琅王先迴去。


    琅王眯著眼兒看著穿得像個儒雅小書生的瓊娘,心道:得虧是老天有眼,叫她成了個女兒身,若是男兒,又長得這般模樣,豈不是要教本王沾染了斷袖之癖?


    心裏這般想,便覺得這小婦便扮作男人裝也是個招蜂引蝶的,既然空餘半天時間自然也隨著一同去了。


    當二人一下馬車,那邊白家派來盯梢的夥計便盯緊了。


    直到二人查看一圈,出了碼頭後,他便馬不停蹄地去稟明了白氏。


    白氏接過丫鬟遞來的茶盞,一邊撩動蓋子一邊問:「看清楚了?可是接的兩位胡商的運貨?」


    夥計也是機靈的,點頭道:「我在崔家船行裏有相熟的酒友,聽他言,便是您說的那兩位,他們托運的是糧食和幹果,不過好像糧食箱子裏隨便借著便利,埋入了些瓷器,正好可防止風顛浪湧打算了瓷器。好像那些瓷器還挺名貴,兩位胡商裝船時都沒有船行的夥計,而是自己另外雇傭了人來裝貨。」


    白氏聽了點了點頭,轉過頭問:「尚大人,您看這事情,穩妥保靠吧?」


    尚雲天一直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聞言笑了笑。當年他代為主持刑部,查閱卷宗,正好看到這這宗陳年舊案。案卷裏寫的清楚,那偷運熟鐵的胡商,正是用糧食搭配瓷器來掩人耳目。


    前世的白家,因為沒有在運河開鑿之初,有如崔家一般有力的競爭,並未如現在一般在漕運上如此煞費苦心。一般的船行起初還是能接到些零活的。


    那被胡商找尋到倒黴船行,最後落得全家皆被收監發配嶺南的下場。


    尚雲天想到這,微微合攏了眼,若是有其他的辦法,他也不想如此對待瓊娘。


    可是他不能眼看著瓊娘不知懸崖勒馬,一味與琅王那等反賊為伍。


    此番,他其實劍指琅王,現在琅王身在京城,遠離江東根基,是將他斬草除根的最佳時機。而瓊娘不過是受了梁王的牽累吧了,他最後一定會護得她周全……、


    想到這,他緩緩開口道:「待得船行,哪怕半裏,也是罪證確鑿,剩下的,便看曹將軍如何排兵布陣了!」


    那兩個胡商的貨品眾多,裝了一夜後,便整船待發,待得第三天,崔家船隊緩緩離開碼頭,五條大船排成一個縱隊,逆流而上,浩浩蕩蕩向北而去,一旦出了運河,便駛入外海,北上邊塞。


    瓊娘定做的貨船的甲板有十幾丈高,光是造船用的木料紮實,幾艘大船前後而行,甚是壯觀。往來的小客船經過貨船時,便如螞蚱站到了貓下麵。船上的旅者紛紛仰頭上望,不住得驚歎。


    出航的那一天,瓊娘便一直站在茶樓上,居高臨下,看著船的吃水線旁,激起了層層浪花……


    幾日後,船隊慢慢來到瓜口州。瓜口州乃是一個水中小島,因位置優越,不時有船隻過來停靠,補充些糧食飲水,逐漸發展成一處熱鬧所在,乃是漕運必經之地。


    隻是今日進了瓜口港,船把式不禁一愣。


    往日裏渡口上十分喧囂,無論白日還是黑夜都是人來人往。北上南下的商船客船雜混在一起,排滿了碼頭,推著輪車給船隻送糧食飲水的漢子絡繹不絕,宛如螞蟻一般。岸上開滿形形色色的店鋪,食肆,當鋪,賭場,風月場……,順著江邊一直延伸到遠處。


    可是今日裏港口卻是冷冷清清,碼頭上雖然船隻不少,可既無送貨的漢子,也無夥計下船,岸上的店鋪大多是關門落鎖。偌大的港口安安靜靜,籠罩著一層說不出的詭異氣氛,讓人十分不適。


    船把式壓下心中的疑慮,唿喝著夥計們下錨拴船。船把式早把需要補充的糧食飲水查點妥當,船停穩後,叫上幾個管事的下船去相熟的店裏采買。


    下到碼頭,還未走到店鋪前,不遠處突然傳出一陣刺耳的哨音,接著一陣撲撲通通雜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一群披甲執槍的官兵唿啦啦地衝了出來,將船把式和碼頭包圍起來。


    船把式雖然跑了一輩子的江湖,跟官兵水匪打了幾十年的交道,還從未遇到被大隊官兵包圍的情形,嚇得身酥腳軟,顫聲喊道:「各位官爺,小的是崔家船隊的把式,船證俱全,來往通行,皆蓋了官印,可是有誤會之處?」


    一個腆著肚子的軍官行了出來,哼了一聲,道:「漕運衙門檢查往來貨物,你且閃到一旁。」幾個官兵出來將船把式和管事的推到一旁,一隊官兵則順著搭板衝向貨船。


    剛走到一半,船上突然冒出幾個人來,發出一聲喊:「站住,此乃琅王王妃的貨船,哪個敢闖?」


    下麵的軍官抬頭看到這幾個人穿著銀盔銀甲,腰間係著銀鞘,看穿著正是琅王的侍衛。他本以為船上就是船把式和夥計,一時茫然,忙迴頭看向後麵。而搭板上的官兵不敢硬闖,也未聽到軍官通知撤迴,一時在搭板上前進後退不得,十分尷尬。


    片刻後,官兵左右一分,一個穿官袍,戴官帽的中年人在幾個官員的護擁下行了過來。


    中年人哼了一聲,道:「小小的侍衛也敢如此猖狂,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爾等莫非以為我漕運衙門的鋼刀不利嗎?」


    領頭的侍衛聽了大怒,喝道:「汝是何人,居然敢侮辱王爺?」


    中年人道:「我乃漕運主官。管他琅王法王,隻要在漕河之上,俱是我說了算。沒我的吩咐,一條小船也休想入江。」


    又轉頭對軍官訓道:「爾既食俸祿,當存舍身以報國恩之誌,怎可逡巡不前。還不速將幾人給我拿下。」


    軍官得了命令再不遲疑,親自帶領官兵衝了上來。領頭侍衛唿喝一聲,幾個人拿出兵器堵在搭板處。


    軍官奔在最前,抽出鋼刀猛剁下來。幾個侍衛口氣雖大,本事卻是稀疏。


    居然堵他不住,不久就被他衝上甲板。隨後官兵也相繼衝了上來,戰到一起。幾個迴合後,當的一聲,軍官一刀劈到領頭侍衛後背,被銀甲擋住,領頭侍衛哇的噴出滿滿一口血,撲倒在地。軍官微一愣神,似乎未想到對手如此不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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