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有人摔倒在地。


    可疼痛並未抵達。她隻感覺,身下柔軟、穩實。


    身後,有悶哼低低而來。


    阿蘿一怔,忙迴首,撞入一雙烏沉的鳳眸。


    魏玘坐在地上,袍角淩亂,一臂支撐,一臂摟她腰間。方才,她向後摔下、不覺疼痛,便是倉皇掉進他懷裏,受他緩衝。


    阿蘿驚訝,一時忘了起身,道:「你怎麽來了?」


    魏玘頜線緊繃,眉關擰蹙,道:「有事。」


    ——字句似自牙關擠出。


    阿蘿聽出異樣,仔細瞧他,這才發現,他背後劍傷所在,正抵於斷木之上。


    她又愧又悔,忙脫身,道:「你要緊嗎?」


    魏玘眯目,看她,隻見少女烏髮雪膚,杏眸分外瀲灩,長睫濃垂如扇。她溫軟、嬌憨,跪於他旁側,半掀眼簾,小心覷他,盈滿關切。


    她似良藥,如此望上一眼,他的痛感與躁鬱便消減不少。


    魏玘勾唇,道:「無事。」


    阿蘿將信將疑,卻無從反駁,隻道:「好罷。」


    她挽裙,正要起身,先聽魏玘道:「找醫書作什麽?病了?」


    阿蘿聞言,動作一滯。


    先前情景太過驚險,令她忘了此行的緣由。而在當下,魏玘重提,又叫她記起——她是因與他相處時有了異狀,才來尋找醫書。


    不知為何,阿蘿的後耳又燙起來。


    魏玘不得迴應,尚未追問,便看她撤身、跪迴原處。


    她道:「我不知道。興許是的。」


    魏玘蹙眉,記得昨日太醫診斷,道是阿蘿並無異樣,不由心下生疑。


    他不表,隻道:「何處不適?」


    阿蘿身子一顫,片刻後,才掀起眸來。


    書叢之間,二人近在咫尺,氣息相纏。唯聽少女柔聲,輕輕送來——


    「一叫我瞧見你,我的臉就發燙。」


    第45章 銜櫻桃


    話音擲地, 魏玘神魂一怔。


    他滯了須臾,才轉目, 與阿蘿對上雙眼。


    阿蘿也在看他。她睫長、纖翹, 眸光如剪秋水,清澈、純稚地凝他,映出他麵龐與倒影。


    她比雪更幹淨,卻勝酷日焦烈, 隻憑冰魂玉魄, 燃他心間烈火。


    於是, 錯愕轉瞬即逝,驚喜取而代之。


    魏玘知道, 阿蘿不會說謊。她隻是太青澀、太懵懂,不知二人已暗生情愫。


    他忽然發覺,自己從前太過愚蠢, 常作無謂的較量, 偏偏忘了——她言行如一,隻要他遞出真心,便會饋他以柔軟。


    此間情緒, 魏玘不曾點破, 也並無動作。


    阿蘿隻看見,他定目、鎖視她,眸光好像幽潭,幾令她墜落進去。


    莫名地,她的心亂跳起來, 似要撞出胸膛。她懵懂, 又驚慌, 抬手去掩, 將襟領壓得貼膚,指縫傾斜,按下搏動,也溢出透白的深穀。


    至此,她才平息,便眨眸,道:「你怎麽了?」


    魏玘隻道:「無事。」


    他眼風低掠,又凝望她,喉頭滾動,於她扇睫的瞬息,舐過微幹的唇。


    「你看見我,臉就燙,是嗎?」


    阿蘿點頭,道:「是的。我沒有騙你。」


    她抬手,貼往雙頰,似被灼了一下,又將兩腕落迴膝上。


    「此刻也是燙的。好像……在水裏煮。」


    魏玘展眉,眸裏溢笑。


    下一刻,他支臂,向阿蘿傾身而去。


    距離陡然逼仄,阿蘿尚未迴神,便覺氣息燙熱、迎麵而來。


    轉瞬之間,二人但隔咫尺。


    阿蘿發覺,魏玘離她好近,近到她數出他眼睫,在他眼裏找到自己——這太近了,她想退,卻好似生根,牢牢紮在原地。


    隻聽魏玘道:「這樣呢?」


    他用漂亮的鳳眼,掃過她杏眸、瓊鼻、檀口。


    「我這樣待你,燙嗎?」


    他聲音微啞,唿吸也熱,宛如暑風,溫溫地灌著。


    阿蘿被吹得發暈,搖搖頭,凝迴神來,睫簾開合,思考他的提問。


    便道:「燙的。」


    言罷,她抬腕,立掌半空,豎給他看。


    「我的手也燙了。」


    魏玘轉目,去看她小巧、柔白的手,描摹她細嫩的指尖,沉沉笑了一聲。


    阿蘿不知他為何要笑,尚未發問,忽覺指尖微熱。


    那是魏玘的手。他貼住她,自指尖至指腹,不似從前侵略,更像無聲、潛默的蠶食。


    二人掌心相依,視線也近乎交融。


    魏玘道:「這樣呢?」


    阿蘿懵懂,低頭望去,凝住兩人的雙手。她不明白,他的指修長、細痩,好似清減的柳枝,握她時卻像緊錮,讓她無法逃脫。


    她抿唇,又鬆,迴應的話已懸在舌尖。


    可不待她應答,魏玘先鬆了手。


    阿蘿腰間一緊,尚未迴神,就像一片單薄的葉,被魏玘攏至懷裏。


    她驚訝,眨動雙眸,伏在他身前,撫上他心口。


    他的心跳很快,敲打她指尖,激得她肌膚發麻、背脊震顫。他的胸膛也硬,反覆提醒她:他是習武之人,身姿挺拔,蘊藏力量。


    阿蘿困惑,不知自何時起,自己看他竟有如此清晰。


    是他變了,還是她變了?她不明白。


    阿蘿動唇,想將這問題袒露,卻在開口之前,聽魏玘先道——


    「這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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