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頓飯吃的,那個跌宕起伏。吃飯的賓客裏有想蹲坑的都硬忍著,生怕錯過什麽。真忍不住的,也想問一下,是不是下一節迴來會更精彩?


    誰知道那女子居然是一桌子上最清醒過來的人,女子柳眉杏眼,雪白的肌膚成襯托著五官越發的嬌媚,眉目如畫,櫻桃小口,微笑著,“霽雪,這就是你那個傳說中的小徒弟?確實與眾不同。難怪你能選中她。”


    “別叫那麽親。我師傅和你有關係嗎?沒羞沒臊的。”


    “小七,不得無禮。”


    周霽雪突然轉身,一雙鳳目暗藏慍怒,目光中似含了千年的冰魄,讓小七倒退了兩步。


    陳焱笑著說,“你不認得賀蘭小姐不是你的錯。因為你師傅也沒必要和你說他的私事。既然你師父沒和你說過,本王來介紹一下,這位是賀蘭小姐,是你師傅未婚妻。”


    小七瞬間覺得自己的耳朵失聰,什麽也聽不見。隻能看見陳焱的嘴巴,巴拉巴拉的說話。她一臉茫然,看著周霽雪傲立挺直後背,那透出的森森冷意,讓她的心徹底的墜入了永不見底的深淵。


    慢慢的她的聽覺好似聽見了有人說話,一個人,兩個人,三個人,許多人。


    他們將剛剛恭維自己的話,又齊齊的拿去恭維那個姓賀蘭的女子。那女子明顯已經習慣了這些恭維,她淡然的笑著,猶如夏日碧水中的青蓮,在凡塵俗世中綻放著素雅的幽香。她那身淺綠色的輕紗衣裙,勾勒出她那優美的身段,每一個起伏,每一個弧度,每一個收放都是那樣的完美。


    她說話的聲音與語調,也是那樣的動聽,溫婉如歌,聽了讓人心醉。


    烏發雲鬢上隻用了幾顆珍珠點綴,素雅中卻不失華美。那雙會說話的眼睛,時時刻刻都是眉目含情,溫婉的,柔和的,充滿了濃濃的愛意看著自己的師傅。


    是啊,是啊,是啊。她的師傅,確實也隻有這樣的完美的女子才配得上。


    她算什麽?一個隻會活蹦亂跳的小醜。


    她心中,啞然失笑,搞了半天,她隻是做了一場夢。僅此而已。她師傅雲瑞高陽般的男子,她算什麽?一無所有,可憐蟲罷了。


    她全然麻木的站在周霽雪身後,聽著看著,滿桌的歡聲笑語。看著陳焱爽朗的笑,看著賀蘭溫婉含羞的笑。


    一雙手臂拉住了小七,小七抬眼一看,慕容泓正關切的按著她。


    她淡漠的笑了,繼續做她的木頭人。


    慕容泓直截了當問了元清,“老神仙,我想請小七去我桌上。我和她很投緣。都是來自燕北草原。”


    元清依舊慈祥的笑著說,“殿下客氣了,她師傅在這,你問我這個老頭子做什麽。霽雪,人家請你徒弟過去,你說句話。”


    周霽雪言語中不含任何感情,“隨她的意思。”


    小七一句話也沒說,直接去了慕容泓和周崇仁的桌子。坐下第一件事就問慕容泓,“你那一壇子寶貝酒呢?”


    慕容泓看了一眼周崇仁,周崇仁道:“小七,你心情不快活,我們陪你說話。不要喝酒。”


    小七突然燦若春花般的笑了,那言語說出來的愉悅輕鬆,“說什麽呢,我心情好著呢。隻是上迴師傅管得緊,我沒敢喝。這迴師傅說了,隨我的意思。”說著她對著慕容泓,眨了眨眼睛,烏溜溜的大眼睛,長而卷翹的睫毛,蝴蝶一般的輕盈飛舞,慕容泓頓時找不到北,腦子直接空了,吩咐隨從,拿酒來。


    周崇仁知道小七心裏的苦悶,他隻能將桌上好吃的都夾給小七,讓她多吃,肚子塞飽了,酒也自然會少喝一些。


    酒來了,小七二話沒說,咕嚕嚕連著就是三碗。


    喝完後大唿過癮,拍著慕容泓的肩膀說,“殿下,我饞這一口饞的晚上都睡不著覺。”


    慕容泓和跟著連著喝了三碗,暢快大笑道:“你若喜歡,我把我帶來的酒都丟給你。喝完了還想喝,寫信給我,我讓人給你送。”


    小七歡快的拍手,“好好好。”


    不知道什麽時候,玄靈站在了小七的身後,當小七在一起端起酒碗,玄靈拉住了小七,“小七,你平時從來不飲酒的人,這麽喝死人的。”


    小七嗤鼻一笑,“大師兄你太小瞧我了,草原兒女,會喝水的時候就會喝酒了。這點酒算什麽。”說著她一甩,玄靈竟一個踉蹌差點沒站住。


    三個少年時知道了,沒人能勸的了小七。


    周崇仁想把小七的肚子塞的飽飽,酒可以少喝些。


    玄靈想如果自己把酒都喝完,小七不就沒酒喝了。


    慕容泓想,自己陪著小七喝,一醉解千愁,讓小七把怨氣釋放出來也就好了。


    三個少年,三種想法,三種不同的做法,但是目的隻有一個,想寬慰小七。


    周霽雪一言不發,冷冷的坐著。他看著小七在邊上暢飲,談笑風生,看著三個少年圍著她照顧她。他知道,這都是元清對他的懲罰。這也是元清對他的警告。


    他心裏真想把桌子掀了,知己走過去,把小七拖走,帶迴山上,暴打一頓。可是對麵坐著的賀蘭柔,是那樣柔情依依的看著他,他覺得需要他要找個機會和這女子把話說清楚。


    這時候桌上也不知道是誰提起十多年前衛國滅了戴國的陳年舊事。有人說,當今衛國天子帥正義之師,奉命於天,一夜之間滅了戴國。戴國的哀帝如何荒淫無度,如何橫征暴斂,曾經的戴國如何民不聊生。哀帝如何享受,如何征斂天下奇珍異寶,隻為了哄周皇後一人高興。天下百姓連樹皮都啃光了,哀帝還在宮中設豪宴。


    立刻又有人附和,這樣的皇帝果真不得好死。據說當日攻陷了皇宮,哀帝還酒醉在宴席上。被衝進皇宮的饑民,吃其肉,啃其骨。等當今衛國天子率兵趕到,哀帝七尺高的大活人,隻剩了一副骨頭架子。


    小七隻顧著喝酒,一碗一碗的喝,她什麽也聽不見。玄靈和慕容泓陪著她喝,周崇仁忙著給小七布菜。那個已經死掉那麽多年的皇帝,誰會去關心。


    這時候又有人說了:你們可知道周皇後最後落了個什麽下場?


    “不是帶著幹滿月的小公主,放了一把火,自我了斷了嗎?”


    “那是衛天子仁德放出去的話,其實根不是這樣。”


    “怎麽還有隱情?”


    “紫宸宮,占地五十畝,亭台樓閣不下幾十間,一把火隨隨便便能燒的幹淨?”


    “暴亂的饑民衝進去的時候,周皇後和小公主還沒有死。”


    “啊……”


    “那些野人看見周皇後那樣的美人,能放的過?”


    “你是說?”


    “小公主是先被那幫子野人搶下來,扔進火裏的。周皇後是被成千上百個饑民淩辱致死後。衛帝仁德,不想這種醜事傳出去,下令封口,所以才有周皇後帶著小公主殉節的話傳出來。”


    “真的?”


    “這還有假,我兄弟當日跟著衛帝衝進的火場,衛帝還想救下周皇後。你不知道當時有多慘,人都爛了,眼睛還睜著。我兄弟直接就吐了。衛帝想幫周皇後瞑目,但皇後的眼睛死活就是不閉上,最後沒辦法衛帝脫了自己的披風將皇後裹了,將屍首燒了幹淨。”


    “別別別說了,那個周霽雪就是周皇後的義弟,小心點。”


    “他又不是不知道,這件事,我們都知道,雲穀會不知道?”


    小七舉得自己酒也喝的差不多了,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玄靈已經趴下了,慕容泓也同樣晃晃悠悠,想站起卻顯得比小七艱難。


    小七嬌憨著笑,一巴掌拍在慕容泓的肩上,“你坐下。”慕容泓直接被小七這一掌拍悶了。


    小七紅著臉,搖搖晃晃,走到小聲議論的人麵前,一腳踹開一個擋住自己的人,一屁股坐在幾個人中間,一手一個,搭住兩人的肩,手臂用力,兩人頓時痛大叫,“敢問兩位大哥,你們說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


    小七手臂加了幾分力氣,隻聽嘎嘣兩聲,兩個人哀嚎著倒地,大喊,“我的肩膀斷了,我的骨頭斷了。”


    小七又是兩腳,將兩人踹飛,“媽的,敢在雲穀胡說八道。雲穀青霄殿其實你等嚼舌根的地方,滾蛋。”一轉臉她看向元清,嘴一咧,酡紅的臉頰,醉眼惺忪的雙眸,潔白如雪的貝齒,那樣子卻讓周霽雪看的心疼。


    “師祖,我沒做錯把?”


    元清歎了口氣,“那兩位是衛國長亭侯和溫伯侯。”


    小七哪裏還聽得進去,她又搖搖晃晃的走到陳焱麵前對陳焱咧了嘴,“晉王殿下,這兩個人在我雲穀嘰嘰歪歪。凡入雲穀者,暫決外事,這是請柬上寫的。我沒沒做錯吧?”


    陳焱一臉無所謂,“你是主,我們是客。沒錯。”


    小七笑嗬嗬的又走到周霽雪麵前,“我說師傅,這些事你怎麽從來沒告訴過我?”


    周霽雪沉默半天,“因為沒有必要。你和他們沒關係。”


    “哦……”小七搖搖腦袋,“恩,是沒關係。”


    小七突然哈哈大笑,“師父真為我好。與我無關的事情,絕對一個字不說。”


    周霽雪,轉過身來,目光幽深像口永遠望不到底的井,“小七,你喝多了。我讓阿朵送你迴去。”


    哪裏輪得到阿朵,周崇仁已經走上前來對周霽雪說,“六叔,我送小七迴去。”


    周霽雪默許。小七卻突然推開周崇仁,輕緲一躍,躍到了陳焱的麵前,雙手撐桌子,整張醉醺醺的小臉,貼近陳焱那張飛揚的臉,兩個人的鼻尖幾乎貼在了一起。小七對陳焱笑著說,“今日我不殺你。不過我欠你的已經還清了。你把你的狗都看牢了,若有下一次,我絕不過放過你。”說著她居然掀開衣袍,手伸進腰中,取下了那把她一直貼身藏著的匕首,用力往地下踩,“兩清。”


    說完腳尖點地,一個飛身單薄靈巧的身子,直接飄出了大殿。


    殿內的人震驚了,一個少年,當著眾人,撩開衣袍,手伸進腰裏,在褲子裏取出一樣東西,砸在地上。一連串不雅到驚世駭俗的動作,在這少年做起來,卻偏偏說出來的好看。行雲流水間,一氣嗬成,幹幹淨淨,清清爽爽,說出來的率性,說出來的帥氣。


    周霽雪對元清說,“徒弟冒犯了,我去看看。”


    元清卻說,“這孩子,做事有分寸,沒事的。既然賀蘭小姐來了,你不好好陪陪小姐說說話?”


    陳焱冷笑了,“我看周公子待這小徒弟都比待自己的未婚妻上心。如花美眷不管不顧,追著小徒弟跑。周公子的口味真是獨特。”


    “殿下為何咄咄相逼,徒弟就是自己的孩子,那少年就這樣冒冒失失的跑了,霽雪擔心是沒有錯的。霽雪你去吧,我不用你陪。你把徒弟安頓好了再來找我也不遲。”誰也沒料到,此時最應該在邊上看好戲的那位賀蘭小姐居然開口幫周霽雪說話。


    陳焱拍起手來,“周霽雪,你真好福氣。”


    周霽雪冷笑,“這些年我還真小瞧了你。不過沒事,日子反正夠長。”他轉向元清,“師傅,賀蘭小姐也同意我走了,我怕那小子闖下什麽禍端。去看看就迴。”


    元清點頭,“你看你平時把你這個徒弟給慣成什麽樣。”


    周霽雪心急火燎的去追小七。無奈,小七今日的功力已和他均等,甚至超過他。他先跑迴住處,阿朵正在院子裏悠閑的晾曬衣裳。看見周霽雪風一樣的刮過來,“小七迴來了沒有?”


    阿朵茫然的搖頭。


    一個縱身直接者了方向,朝著思過崖奔去。


    他速度太快,從溫泉上方疾馳而過,突然感覺溫泉附近好像不大對勁。


    忙又折返,居然看見小七的衣裳,東一件,西一件丟了一路。但是溫泉裏沒有小七的影子。他一沉,壞了。


    什麽也不顧了,跳了進去。他潛到底,發現一個白的晃眼的身子盤腿,好端端的坐在池底。他屏氣遊過去。發現小七居然不著寸縷,屏著氣,睜著眼睛,看著他遊過來。


    周霽雪也顧不得別的上去就拉小七,小七就想磐石一樣一動不動。周霽雪努力了幾次,均告失敗。趕忙上了水麵換了口氣,遊下來。拽看來是拽不走了,上去抱住小七的纖腰。


    又努力了幾次,小七還是不動。


    周霽雪用唇語問,“你是做什麽?”


    小七睜著眼睛,寒若冰霜,直勾勾的瞪著周霽雪。


    周霽雪唇語問,“是不是我不來,你就把自己淹死在這裏?”


    小七臉上毫無表情,繼續直勾勾的盯著周霽雪。一顆淚珠在周霽雪的注視之下,慢慢的在小七的眼眶裏凝聚,形成,從小小的,到碩大的,滾圓的。從小七的眼眶裏滾出來,迅速的融在了溫泉水裏。


    周霽雪的心被這一滴淚珠,灼傷的體無完膚。他幾乎發狂一樣抱住了小七,不住的搖晃她,輕吻她,含住她的耳朵對她說,“對不起,對不起,我以為那是為了你好。對不起,對不起,你原諒師傅好不好,和我上去好不好?”


    小七哭了,張開嘴大聲的哭,可是她一張嘴,就嗆了水,周霽雪慌忙抱著小七,浮上水麵。等周霽雪抱著小七露出頭來,小七已經毫無知覺。


    周霽雪再一次被嚇的夠嗆,他也顧不得給小七裹上衣服,抱著她,擠壓她的肺部,又用力擊打小七的後背。周霽雪覺得如果小七還不醒過來,自己也差不多快死了。


    良久,小七哇的一聲突出一口水,劇烈的咳嗽,周霽雪這才抓了衣服,將小七抱迴住處。


    “阿朵,快去點個炭盆。阿朵,快去燒開水。阿朵,快找幾件幹衣裳。阿朵,快去煮點薑湯。”


    周霽雪連續的吩咐,阿朵忙翻了天,小七蜷縮著身體,在周霽雪的被子不住的打顫。周霽雪,衣裳都來不及換,用內力將衣裳烘幹。小七神誌不清,隻是哭,不停的哭,周霽雪安慰了半天,阿朵在邊上說,“我聞到酒味了,小七是不是喝醉了?”周霽雪拍了拍腦袋,“你趕緊去給她做一碗醒酒湯來。”


    阿朵歎氣,她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她隻感覺,小七真是主子的命。


    阿朵走了,小七突然睜開眼睛,死死抓住周霽雪的雙臂,雙眼可能是因為在水裏泡過,滿眼血紅。看的周霽雪心驚。


    “師傅,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不是我爹爹帶走了我,我就是那個被扔進火裏的孩子。如果不是我爹爹,我可能會被那些人踩成肉醬。如果不是我爹爹我可能會看著我親娘被那些人害死。師傅,我活下來是為什麽?你為什麽不告訴我這些,我竟不知道我親爹娘死的這麽慘,我竟然茫然無知的活了這麽多年。我竟然從未來沒想過給他們報仇。師傅,這世上差一點就沒有小七了,師傅……竟然不告訴我……”


    小七的兩隻眼睛像是要哭出血來,兩隻手的指甲已經掐進了周霽雪的肉裏,對於小七的痛苦周霽雪能說什麽,他不想告訴小七這些淒慘,想讓她一直高高興興單純的活下去,“小七,你多想想你親娘,你養父母怎麽救下的你,你不能想著報仇。他們救下你,就是想讓你無憂無慮的活下去。人已經死了,死了那麽多年了,活著的人耿耿於懷,毫無意義。”


    小七繼續掐著周霽雪的手臂不放,“我外婆是不是因為知道我親娘慘死的詳情才會一病不起?”


    周霽雪點頭。


    “師傅,為什麽你能追蹤我爹爹追十幾年,卻不去衛皇宮殺了那個害死我親爹娘的混蛋!”


    “雲穀有門規,但凡門內弟子不得介入外界政權權勢之爭。我追孫青衫因為他隻是個將領,殺了他不會影響朝局更迭。但是陳冕我暫時動不得,第一我沒有把握一擊必中。衛國皇宮和梁國皇宮完全不能等同。第二師門不允許,我既踏入了雲穀,就是雲穀的人,其實和外界已經毫無關係。”


    “嗬嗬,好一個外界毫無關係……”小七冷笑一聲。推開周霽雪,自己往被子縮成一團。


    阿朵將醒酒湯熬好了端來,周霽雪抱起小七,喂一勺,小七吐一勺。周霽雪沒辦法,隻能讓阿朵出去,自己含了湯藥,捏著小七的下頜,將藥汁渡給小七。小七拚死的搖頭,不喝,但是抗不過周霽雪的堅持。


    周霽雪累了個一身大汗,才將一碗藥喂完。小七也睡了過去。


    阿朵說,“我看小七這樣子是不是受了什麽刺激?所以我在藥裏下了點安神藥。”


    周霽雪點頭,“你做的很好。她今天聽見了她親身爹娘如何慘死的細節。”


    阿朵歎氣,“難怪,但凡是個人,都會受不了。”


    “我今天看見賀蘭柔了。”


    阿朵手裏的托盤掉在了地上,目光怔怔看著周霽雪。


    周霽雪輕柔的幫小七掖好被子,又幫著小七將一頭亂發一縷一縷的整理好,他看了小七,睡著了,眼角還掛著淚珠,又輕柔的將淚珠拭去。


    “我真是低估了陳焱這個混蛋。我原以為他來會想辦法把小七抓出去。沒想到他會這麽卑鄙。”


    阿朵冷笑,“是主子太仁善,總想著別人都和主子一樣,主子也不想想他的夜行衛這些年如何在列國中橫行。”


    周霽雪輕笑了,“他既然連個小姑娘都不放過,我如何能讓他逍遙。你去把謝三叔叫來。”


    阿朵的眼睛瞬間亮了,頭也不迴的跑了。


    周霽雪幫小七擦幹淨頭發,又怕她冷,給她加了床被子,他的眼睛一直沒有離開過小七,一直盯著小七的臉。


    看著小七好像陷入了夢魘,兩隻手緊緊的抓住被子,蒼白的小手上青筋都爆了出來。緊閉的雙眼,一直在掙紮,睫毛起伏紛飛。周霽雪上了床,將小七的頭枕在在自己腿上,親親的拍著她的後背,安撫她,寬慰她,但是這些都不起作用,小七掙紮的越發厲害。兩隻手在空中胡亂的抓,周霽雪十指交纏,握住小七的手。


    他知道,這是小七長大以來,最大的一個坎兒。比上一次被蘇青推下山崖還要險惡。從他決定要娶小七開始,關於這個小姑娘的一切喜怒哀樂都是屬於他的。


    “小七不怕,一切交給師傅。”周霽雪再一次將單薄瘦小的身子骨抱在懷裏,緊緊的,像是要揉進自己的骨血裏。


    外麵有人問,“主子?”


    “進來。”


    來人一進屋子就看見周霽雪懷裏抱著一個女孩子,立馬轉過頭去。


    周霽雪笑道,“謝三叔又不是沒見過她。”


    小七第一次進雲穀遇見那滿頭白發的中年漢子,這才慢慢的轉過身,快速的掃了一眼小七,沒有多話直接問,“主子想做什麽?”


    周霽雪抱著昏睡中的小七,“阿朵有沒有和三叔說過,我決定娶了小七?”


    三叔點了頭,“主子想娶誰就娶誰。我沒意見,其他弟兄也不會有意見。我們都盼著主子早點成婚,早點有子嗣。娶誰都一樣,隻要能生就行。”


    周霽雪滿頭黑線壓下來,他和這幫粗人也說不出什麽門道,隻簡單的說,“小七以後就是主母。主母今日被欺負了,三叔你說該怎麽辦?”


    三叔激動的說:“我等主子這句話已經等了整整十五年了。”


    周霽雪撥弄著小七的雪白的小耳朵,小七被弄的有些癢,本能的抬手去打周霽雪,周霽雪笑了,“你去吧。反正不能讓陳焱在穀中安生就是了。”


    三叔問,“我聽阿朵說,賀蘭姑娘也來了?”


    周霽雪原本看著笑容滿麵的臉,突然就沉了下來。


    三叔說,“如果主子不喜歡賀蘭小姐,這事交給我們。不就是退婚嗎,又不是多大的事。”


    周霽雪說,“你們不能瞎胡鬧。這事我還是好和她說清楚。”


    “主子。我覺得你說不清楚,這麽好的一門親事,你說不幹就不幹了?你別小瞧了賀蘭小姐,她不是小七姑娘這麽簡單的人。”


    “我自然知道,我希望她是個明事理的姑娘。該補償的,我都會補給她。”


    “主子不是我說,你別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了。賀蘭氏好像不缺錢。”


    周霽雪又開始低頭撥弄小氣的小耳朵,“知道了,你先去辦事吧。”


    三叔領命走了。


    周霽雪也覺得累了,反正他也認準了小七是他的小妻子,他也沒什麽顧忌,脫了衣襪,摟著小七一起睡了。


    周霽雪躺下來,小七好像是一種本能,腦袋就往周霽雪的胸膛裏拱。經過今天這場變故,周幾越發的覺得,他的生命裏,已經無法割舍的下懷裏的這個小東西。所以他不由的,雙臂用力將小七緊緊箍在懷裏。小七似乎感覺到身邊有了周霽雪的氣息,不踏實的手腳,終於慢慢的安靜了下來。


    鼻端清晰的縈繞著少女猶如梔子花一般的清香,她依賴他,將他看成自己的天。她片刻離不開他,一時半會看不見他就會失了魂。他從來沒有告訴過她,其實他比她更加在乎她。他比她更加離不開她。她就像是上天為他專門準備的禮物,補償了他這些年來的所有苦悶,所有孤獨。


    這一生一世,我不會再將你放開。


    **


    小七整整醉了一天一夜。周霽雪就沒離開屋子,誰也不見。到了第二天晚上,賀蘭柔來了,他才不得不見。但是又不敢離開屋子,怕小七隨時會醒,會鬧。


    賀蘭柔被阿朵請進屋子,周霽雪客客氣氣的將主客的座位讓給她。


    賀蘭柔今晚穿著一套雪青色的羅裙,碧紫色嵌了碎寶的腰帶,在燭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輝。承托的她纖腰盈盈一握的纖細。雲鬢上依舊沒有多餘的裝飾,隻是用了一支點翠的杜若花的簪子,固定雲鬢。臉上也是脂粉未施,幹幹淨淨,清清爽爽,這一身猶如小家碧玉般的裝扮,越發的承托出賀蘭柔的低調婉柔。誰能想,賀蘭柔是夏國護國公的獨女。


    她見了小七睡在周霽雪的床上便笑著問,“霽雪,果然你對這個徒弟不一樣。”


    周霽雪大大方方的笑,“她前天晚上喝多了,醉到現在都還沒醒。阿朵奉茶。”


    阿朵低著頭,忙著沏茶。


    賀蘭柔目光都和看了一眼阿朵,“阿朵妹妹越發的漂亮了。這些年幫著我照顧霽雪,真是辛苦你了。”


    這可是周霽雪的正牌老婆,身份尊貴,和小七那個野丫頭不一樣。阿朵,低著頭說,“賀蘭小姐客氣了,照顧主子本就是奴婢的本分。”


    周霽雪不滿,“阿朵,我說過多少次了,不要再提奴婢二字。你先下去吧。”


    賀蘭柔看著阿朵走了便問,“這麽漂亮懂事的姑娘,以後收了房照顧你,我也放心。”


    周霽雪淡然笑了,“我隻會娶一妻。用一輩子愛一個人就足夠了。心分不了。”


    賀蘭柔臉上騰起兩朵紅霞,承托著她的嬌柔溫婉。周霽雪一看,就明白她誤會了,正準備和她解釋,小七在床上嘰咕了一聲,“師傅,渴。”


    周霽雪立刻過去喂水。


    喂過水後,周霽雪又細心的將小七的被子掖好。忙活半天才又坐到賀蘭柔麵前。


    賀蘭柔看了床上睡著的小七輕笑,“外麵都傳說,你戴這個徒弟就和養兒子一樣。居然是真的。昨天見她,樣子確實俊。”


    周霽雪看了一眼隻露出個小腦袋的小七,臉上露出了無比的溫柔,看的賀蘭柔心吃驚。周霽雪轉過臉來,四目相對,賀蘭柔忙紅著臉低下頭。


    “小七她……身世可憐,能活下來就是個奇跡,真因為如此,我對她越發的上心些。”


    “那你是要對她好些。”


    “賀蘭小姐,有件事霽雪本來想登門去府上說。既然小姐已經來了,那我先和你說一下,找機會再去府上和令尊令堂說。”


    賀蘭柔臉上滿是羞紅,欲說還休,“霽雪,喚我柔兒就行了。叫我賀蘭小姐多見外。”


    周霽雪明白賀蘭柔是再一次誤會了,趕忙說,“賀蘭小姐,我……”周霽雪正猶豫著怎麽開口,一台臉,發現小七的估計嫌熱,一個翻身,從被子裏蹬出來小半截粉嫩嫩的小腿。


    周霽雪又趕緊的把拿半截小腿塞進被子裏。


    賀蘭柔覺得好笑,“霽雪,感覺你這是不是伺候兒子?”


    周霽雪笑著,“沒辦法,我要是不管她,她真能把自己餓死凍死折騰死。”


    賀蘭柔笑道,“這孩子有趣,估計要跟你一輩子了。”


    “是啊,一輩子。撒不開手了。”


    賀蘭柔看著周霽雪的眼中流露出來的柔情,心裏驚奇。不過剛剛又聽了周霽雪終於要上門提親了,心也就妥妥的放了下來。


    “賀蘭小姐,小七她……”當周霽雪再一次猶豫的開口,床上睡著的小七迷迷糊糊,揉著眼睛,坐了起來,嘀咕一聲,“師傅,你和誰說話呢?”


    賀蘭柔原本春風拂麵的笑容,轉過臉去看小七,瞬間笑容在臉上僵住。


    一頭青絲傾瀉而下,襯托著小七粉嘟嘟的迷茫的眸子,粉嘟嘟的小臉格外的可人清秀。修長纖細的脖子底下,裏衣的領口鬆鬆垮垮的開到了胸口,那衣服底下的精致的起伏說明了一切。


    “你……”賀蘭柔半天緩過神來,眼中似有不信盯著周霽雪。周霽雪根本沒有看賀蘭柔,而是走過去扶住小七,滿含溺愛,柔聲問,“餓不餓,渴不渴?頭還暈嗎?”


    小七打了哈氣,又揉了揉眼睛,一臉嬌憨:“嗯……我給餓醒了。”


    “你餓了兩天,阿朵把米粥早就煮好了,就等著你醒了,我去讓她端來。”


    小七往周霽雪懷裏習慣性的一靠,拽著周霽雪的胳膊,不停的搖,撒嬌,“不要,不要嘛。我要吃你做的手擀麵。”


    周霽雪看了一眼賀蘭柔蒼白僵硬的臉,他拍了拍小七,“別鬧。有人在。”


    小七才想起來,剛剛好像是聽見師傅和人說話,一抬眼,看見屋子裏果然坐著一個漂亮的木頭人。目光冷冷的盯著她。


    她孫慕寒從來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這一醉突然讓她明白了,我管她是不是師傅的未婚妻,如今師傅使我的,敢和我搶有多遠就給我死多遠。


    她裝著看不見那個木頭人,一反身子,將周霽雪抱住,整個前胸緊緊貼住周霽雪,周霽雪如玉的俏臉瞬間紅透了,手臂張開,頓在半空,都不知道怎麽辦。他為難的瞅了賀蘭柔一眼。


    小七越發的發嗲,抱著師傅,腦袋往周霽雪的胸膛上蹭,“師傅,我快餓死了。”


    周霽雪拍了拍小七的柔軟的後背,“你等等,我這還有客人,要不先讓阿朵給你把粥端來,墊墊底?”


    “不嘛,我就要吃你做的。”


    “夠了!”賀蘭柔突然站了起來,走到周霽雪和小七跟前,一掌直接劈下,淒厲狠毒,沒有任何拖泥帶水。


    周霽雪出手阻攔,目露森森,“賀蘭小姐?”


    賀蘭柔一掌被攔,緊接著又是一掌,劈下。


    這下還沒等周霽雪出手,小七靈巧的一個躍起,直接躍到賀蘭柔的身後,抬腿就是一腳。直接一腳將賀蘭柔踢進了周霽雪的懷裏,周霽雪嚇的忙將賀蘭柔推開。


    小七隻穿著裏衣,因為消瘦,鬆鬆垮垮的衣服框在身上,衣服單薄,筆直修長的腿在衣褲裏若隱若現,看的周霽雪心神恍恍。他那裏還能想起床上還趴著一個賀蘭柔。


    小七將一頭青絲甩到腦後,直接用手將發絲簡單麻利的打了個結,雙手掐著腰,“我不管你是誰,你以前和我師傅什麽關係,從現在開始,你就該知趣點,該迴哪去迴哪去。師傅是我的。和旁人再也沒有關係。我不是你們這些嬌小姐,行事說話還要講個羞恥。我可是從小當男人在軍營裏被養大的,什麽不要臉的事我都做得出來。”


    周霽雪看著小七,一副小潑婦爭風吃醋的摸樣,眼中盛著無邊無涯的愛意。他覺得他不需要在做什麽,一次性迴絕了賀蘭柔也好。這種事不能拖,快刀斬亂麻。


    賀蘭柔被小七一腳踢的結實,兩眼發黑,昏了半天,沒動彈。


    小七對周霽雪說,“你杵在那幹什麽,還不把你舊相好的扶起來。”


    周霽雪很識相的甩甩袖子,“男女授受不親,還是讓阿朵來吧。”


    “昂!”小七頭一昂,眼中藐視,心裏想,算你反應快。


    “阿朵姐姐。”小七喊了一嗓子。


    阿朵其實一直守在門口,聽著屋裏鬧翻天,趴著門聽著正帶勁,小七一扯著嗓子喊,她立刻就推門蹦了進來。


    小七說,“阿多姐姐,麻煩你把這個女人扶起來,送走。”


    阿朵艱難的忍著笑,看了一眼周霽雪,周霽雪眼力哪裏還有別人,周大帥哥和癡了一樣,一雙漂亮的鳳眼,隻盯著小七。一直以來都是他陰陽怪氣的對付小七的那些爛桃花,終有一天讓他也看見小七為了他顯露出的彪悍。他愛極了,真是愛極了。


    哦。原來主子也有花癡的時候。阿朵繼續忍著笑,準備去扶賀蘭柔。


    兩隻手還沒碰到賀蘭柔,她竟一躍而起,雲鬢散亂,原本脈脈含情的杏眼裏,滿滿的恨,她也不看那個小潑婦,隻是盯著周霽雪,“周霽雪,我不怪你,你被這樣的無恥的女子迷了心竅。我想過,你是常年獨居的男人,遇到不知羞恥投懷送抱的,也難怪你會這樣。不顧人倫廉恥,如你現在迴頭。我就當什麽也沒發生過。”


    周霽雪被驚呆了,小七捧著肚子哈哈哈大笑,“你說的一點都沒錯,就是我勾引我師傅的。我確實沒有你這種大家閨秀懂的廉恥,我師傅叫你來了嗎?你自己屁顛屁顛的跑到雲穀來。我師傅說要見你了嗎?你自己屁顛屁顛的大半夜一個人跑我師傅的屋子裏。你若是懂廉恥,估計全天下的女人都不懂了。”


    ------題外話------


    今天有些小傷心,不過愛情總是要不斷地經曆波折才經得起考驗。


    明天的章節是用來爽的,解氣的。記得明天九點來解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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