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徹與生俱來的不怒自威讓禦台之下鴉雀無聲。


    劉徹環顧朝下的大臣,似笑非笑的表情下,大臣們個個低首不語。


    此時,列班的文武百官心頭隻想著一件事。


    不能被秦星這個自作聰明的家夥牽連。


    “和戰之爭”,屬於國家戰略層麵的問題,口舌相辯,大家各有道理。對於劉徹而言,這也是“兼聽偏信”的必然流程。


    議而不決是今天朝會最好的結果。這也意味著,劉徹想實現自己的宏圖偉略,時機還不成熟。


    至少,通過這次爭辯,劉徹心裏很明白,接下來該辦哪些事,該辦哪些人。


    但是,秦星的自以為是,讓一切劍拔弩張之下的“默契妥協”充滿了變數。


    在大臣們心裏,顯然一個虎賁中郎將還背不了這麽大的“鍋”。


    想泄掉“急於求成”的皇帝的雷霆之怒,秦星的級別還不夠。


    而且,借題發揮,殺雞儆猴是劉徹的拿手好戲。


    鷹視狼顧之下,現在隻差一個“陪綁”的倒黴蛋。


    所以,這時候,包括衛青在內的所有大臣都在心裏豎起中指,把秦星的“尾下三寸”,集體探檢了一遍。


    就在氣氛尷尬到了極點的時候,劉徹在袖子上蹭了蹭自己的中指,然後做了一個匪夷所思的舉動。


    他向秦星招了招手。


    秦星不明所以,轉頭看了看身後的大臣。大家紛紛躲開他的目光,躡手躡腳地往後退了退。


    就像秦星肚子裏的韭菜沒消化完的秘密被他們發現了一樣。


    劉徹又招了招手。


    秦星詫異地和劉徹確認了眼神,邁步踏上禦台,最後來到劉徹的座前。


    “知道這禦台之上坐過什麽人嗎?”


    “迴陛下,除了皇帝沒有其他人。”


    “可你現在在這。”


    秦星大驚,他沒想到英明神武的漢武大帝會使這麽損的陰招。


    “是陛下讓臣上來的。”


    “誰證明?”


    秦星轉身看向群臣,竇嬰和衛青正帶領他們集體摳指甲。


    秦星聳起肩膀,擠了擠自己的脖子。


    “陛下,臣還是下去說話。”


    說完,他便小心往下退。


    “站住!”劉徹冷笑著,“你說上就上,說下就下,你當廷尉的鍘刀是個擺設嗎?”


    秦星停住腳步,他明顯感覺自己的步子岔得有點大,襠下有隱隱的痛感。


    “秦星,你的腦袋現在就在朕手上,今天,你要不給朕說點石破天驚的理由,就別想再拿迴去。”


    秦星知道自己這把嘚瑟大發了。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壓了壓脖子上汩汩直冒的冷汗。


    “臣懇請皇上自即日起換掉皇袍,改穿皮袍皮靴。”


    劉徹不以為然地斜靠到一邊。堂下的大臣不約而同地白了秦星一眼。


    “皇上如此,天下王公大臣必然效仿,到時候大漢朝對獸皮的需求大增,勢必大量向匈奴購買。”


    劉徹朝秦星搖了搖頭。


    “皇上再依桑弘羊之法,在邊關築城開市,與匈奴自由溝換,為示我朝富庶,皇上可下令以往日十倍價格收購匈奴皮草。”


    劉徹眨了眨眼。


    “到時,匈奴必會增加牧產,等牲畜的數量超過草原的栽畜量,草原就會變成大漠。”


    秦星越說越自信,“天慧”係統翻資料的速度差點沒跟上。


    就在秦星胸有成竹,以為一幫不懂經濟的漢朝人會被他忽悠得五體投地時,劉徹突然不耐煩地打斷了他。


    “這就是你的陽謀?”劉徹瞪著他道,“你以為朕加上這滿朝文武都不知道管仲之謀嗎?”


    這時候,“天慧”係統才告訴秦星,這一套理論來自於《春秋》,知識產權歸管仲。


    秦星在腦子裏暗罵了一句問候別人母親的話。


    “天慧”係統反駁了一句。


    事關他的脖子,沒時間講故事。


    “陛下,那臣就說點管仲沒想到的。”


    秦星重新捋了捋腦子,強作鎮定地迴了一句。


    “那就看看是你的脖子硬還是朕的鍘刀硬?”


    “匈奴與我朝向來以物易物,效率低下,溝通不便,若是以我朝的五銖錢為媒介,雙方交易可不受季節時限製約,自由流通。”


    “那又如何?五銖錢鑄造成本高昂,長此以往,朝廷將入不敷出。”堂下的竇嬰插話道。


    “等我朝用五銖錢買空草原的牧產,匈奴隻剩下一堆廢銅爛鐵,他們拿什麽與我朝對抗?”秦星迴道。


    “皇上,秦星不知我朝實情,胡言亂語,此計斷不可為。想買空匈奴牛羊,我朝根本拿不出如此多的銅鐵鑄造足夠的五銖錢。”


    竇嬰越來越覺得“石頭”要砸到自己頭上,不得不站出來,旗幟鮮明地反對。


    但所有的人都沒注意到,劉徹的眼睛突然一亮,臉上露出了一絲詭笑。


    “關於管仲之謀,虎賁中郎將隻知其一不知其二。朝廷鑄造大量五銖錢,須有同等當量的物產作為基礎。如果匈奴拿著五銖錢在邊關不能任意購買我朝的物品,五銖錢的信譽降低,此計也無法見效。”


    大司農出列道。


    “沒那麽多的銅鐵,帛布該有吧,我朝可發行帛幣,在帛布上蓋印,代替五銖錢流通,這樣可省銅鐵,也方便攜帶,一舉兩得。”


    麵對群臣疑惑的目光,秦星口落懸河。


    “至於同等當量的物產,大司農過於保守,此計的關鍵就在於讓匈奴相信,所有的物產隻須滿足邊關互市便可。不出一年,匈奴將不攻自破,成為待我朝宰割的羔羊。”


    “無稽之談,無稽之談……”


    堂下的文臣對於秦星的“貨幣戰爭”理論根本不感冒,覺得算命先生胡謅幾句都比這小子靠譜。


    “天下哪有拿塊破布當錢使的道理?”


    竇嬰嗬斥了一句。


    “我看虎賁中郎將的計策可行。”


    劉徹說完,群臣一臉懵逼。


    “釜底抽薪,此計傷及匈奴根本,可削弱匈奴騎兵的戰力,草原沙化,可收縮他們的勢力範圍,虎賁中郎將比桑弘羊想得更長遠,朕看此計可行。”


    劉徹說完,群臣不敢出聲,一旁的秦星也被劉徹這麽快的變化弄得有點發懵。


    但不管怎麽說,劉徹放棄了現在出擊匈奴的“衝動想法”,還是讓以竇嬰為首的保守派鬆了口氣。


    可劉徹接下來的移花接木差點沒讓竇嬰當場發瘋。


    “秦星的計策雖好,但讓匈奴相信一塊破布能當錢使,未免太過兒戲。依朕看,加鑄五銖錢勢在必行。”


    “皇上,短期之內加鑄五銖錢朝廷實在難以辦到。”


    竇嬰跳出來訴苦道。


    “難在何處?”


    “中央朝廷掌握的銅鐵礦有限,無法滿足鑄造需求。”竇嬰迴道。


    “丞相所慮甚是,所以朕決定頒布法令,為了配合國之大計,禁止各諸侯王還有地方郡縣私鑄錢幣,通通改用朝廷發行的五銖錢,地方所鑄錢幣全部上繳國庫,融化新鑄。”


    劉徹的話說完,堂下包括竇嬰在內的所有大臣全都傻了眼。


    “這波韭菜割得漂亮。”


    秦星在心裏暗自稱讚道。


    原來,秦始皇統一了貨幣,到了漢朝,又變成地方各玩各的,漢武帝一直苦於不能收了全天下的“私房錢”。


    這下好了,秦星一嘚瑟,給他遞了把鋒利的刀。這一趟下去,能把諸侯王,還有地方豪紳的錢包搜刮得幹幹淨淨。


    而且,這事還有個十分高大上的理由。


    為國捐資。


    不捐還不行。


    劉徹假模假式地給這些天下有錢人出了個選擇題。


    要麽你家兒子去打匈奴,要麽給錢我替你們打。


    這件事過後,大漢朝的頭頭腦腦們廚房裏的引火柴全換成了稻草紮的小人。


    上麵寫著兩個人的名字:秦星和桑弘羊。


    竇嬰之流的大臣們做夢都沒想到,給秦星“陪綁”的居然是全天下的諸侯王,還有豪門大戶。


    胡說八道撿了條命的秦星成了劉徹的背鍋俠,無緣無故躺槍的桑弘羊成了群臣發泄的對象。


    所以,秦星被扔進死牢的時候,桑弘羊已經隻剩下一口氣。


    說完這些過往,秦星突然覺得眼前的桑弘羊有些冤枉。對這個無辜的“人才”,他有些愧疚。


    秦星有了救他一命的想法。


    翌日清晨,三名劊子手來到死牢。當三人揭開鬥篷後,秦星的嘴角露出了一絲欣慰的笑容。


    他鄭重其事地將玄劍交給了來人。


    正當他放棄重生的念頭,決定以毀滅的方式結束自己的穿越生涯時,突然眼前一黑。


    珀耳塞斯黑洞那種攝人心魄的蜂鳴聲在他耳際響起。


    “地球生涯”的畫麵,像電影膠片一樣,在他腦子裏快速閃迴。


    畫麵最後定格在一望無際的黃沙大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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