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仁聽了這話就不太明白了:“我有工作的,隻希望為我指條路,讓我迴去就行了。”那芍藥姑娘聽了這話卻顯出了一臉不可置信的樣子:“你竟不願意留在八齋?”陸仁不明所以地點了點頭。那芍藥姑娘一臉恨鐵不成鋼,配劍的姑娘此時卻開口說道:“同他講這麽多做什麽?凡人愚鈍,不懂大道的好處罷了。”芍藥姑娘聽完也隻是歎了一口氣,同陸仁說道:“也罷,你隨我來吧,今夜要拜月,你先在八齋暫住一晚,等明日,我送你離開巫山。”陸仁不明白兩人話中的關竅,卻也知道自己得救了,連忙道謝。芍藥姑娘把他引到了一座宮殿的偏殿之中,將他暫時安置在了這裏:“你就在此地不要亂走動,今晚拜月好些大人都會過來,若是被你衝撞了乃是萬死的大罪,知不知道。”陸仁點了點頭,芍藥姑娘這才放心地走了出去。芍藥姑娘走後,宮室便一下子冷清了下來。陸仁乖巧地坐在偏殿裏,因為是在別人的地頭,他也斷斷不敢隨意走動。日頭漸漸西斜,沒有點燈的宮室裏慢慢變得暗了起來,陸仁的肚子也開始咕咕叫喚,他中午吃得不多,又經過一段時間的劇烈運動,早就餓得不行了。於是他忍不住心存僥幸地想:“也不知道芍藥姑娘會不會好心地給我送上一點吃的。”自然是不會的,但陸仁心中還是懷有一絲希冀。正當陸仁餓得頭暈眼花之際,他又聽見了“呱”的一聲,這次聲音是從偏殿的外麵傳進來的。陸仁起身,透過宮室雕花的門扉向外看去,就看見那隻蟾蜍正蹲在偏殿門外,朝著宮門叫喚。陸仁經不住懷疑:“這不會是來找我的吧?”緊接著,陸仁聽見了一陣腳步聲。就看見一個半大的童子一路小跑走了進來。他身穿一身白色的道袍,頭上紮著兩個小髻,隨著他的腳步頭上的發帶也一晃一晃的。整個人長得粉雕玉琢的,好不可愛。隻見那小童一把抱起了地上的蟾蜍,滿臉嗔怪道:“阿蟾,你怎麽亂跑啊,一會兒拜月找不見你,太陰大人會怪我的。”接著便打算帶著蟾蜍走開,誰知道小童剛邁出一步,懷裏的蟾蜍便對著緊閉的宮門叫了起來:“呱。”小童停下了腳步,不明白阿蟾是什麽意思,於是便疑惑地朝偏殿裏麵望去。然後他看見了扒拉在雕花門邊偷看的陸仁。別說,無意間突然發現有一雙眼睛在暗處盯著你,實在是太嚇人了。小童被嚇得一下子跌坐在地上:“你,你,你……你是何人?!”被發現的陸仁拉開了門,趕忙去扶嚇倒在地的小童:“你別害怕,我是山裏迷路的人,在這裏等著一位帶芍藥的姐姐明日送我下山。”“你是凡人?”小童說著,謝絕了陸仁要扶他的好意,靠著自己站了起來,他拂了拂身上的灰塵,逞強道,“你這凡人好生奇怪,誰說我害怕了!我隻是一時不察,摔了一跤罷了。你既然是芍藥姐姐的客人,便好生待在此處,不要亂跑,今晚拜月,要是被你攪出什麽亂子,太陰大人定饒不了你。”小童人小,且一臉強撐嚴肅的表情倒是讓人有些忍俊不禁。陸仁也不敢當著小童的麵笑出聲,反而認真地一一點頭應下。小童見陸仁態度恭敬,十分滿意,帶上蟾蜍正打算離開,卻聽見蟾蜍又“呱”了一聲。也正是這一聲叫喚,讓小童停下了腳步,他望向陸仁,眼珠子轉了轉:“你會燒火不?”陸仁自小一個人生活,勞動能力滿分,自然是會的。雖然不清楚小童為什麽這麽問,卻也還是老老實實地點頭稱會。小童聽了這迴答,裝模作樣地清了清嗓子:“這偏殿什麽都沒有,你一介凡人怕是難以抵擋巫山夜晚的寒氣,不然這樣吧,你來給我幫把手,我便好心施舍你一晚上的庇佑,你看如何?”盡管小童亂轉的眼珠子暴露了他的小心思,但他天真可愛的模樣確實讓人生不起警惕之心。再加上陸仁依然有些好奇小童手裏的蟾蜍,背上到底寫著什麽。陸仁方才伸長脖子去看,但蟾蜍的背被小童的手擋住了,看不真切。種種因素迭加在一起,陸仁竟然鬼使神差地答應了。於是陸仁在小童的帶路下,走過七拐八拐的宮室,朝小童的地盤前進。一路上古色古香的建築鱗次櫛比,此方處處是雕梁畫棟,姹紫嫣紅,叫陸仁目不暇接,看得有些癡了。還讓小童嗬斥了一聲:“跟緊點,別亂瞧。”陸仁得了訓斥,趕緊低下頭匆匆趕路,不敢再看。小童把陸仁帶進了另一件宮室的偏殿中。這間偏殿卻不像之前芍藥姐姐帶他去的那間偏殿,之前那座偏殿更像是女兒閨閣,裏麵放著雕花的床,梳妝的鏡,珍奇的女兒典藏……這間偏殿更像是一個煉丹房,裏麵放著好幾排帶抽屜的櫃子,櫃子上的每個格子裏都貼著毛筆字寫的藥材名。而偏殿正中安置著一個巨大的丹爐,得要有兩個陸仁那麽高吧。不知道是什麽金屬做的,偏暗黃色,又在光照時折射出著瑩瑩的紫光。陸仁還在觀摩場地中央的紫金煉丹爐。小童也沒有阻止,他進了偏殿之後便由得他去了,隻一個人朝著簾子後麵的櫃子走去,翻箱倒櫃地找起了什麽。小童把蟾蜍隨手放下,蟾蜍便在偏殿裏四處亂竄。陸仁這才想起他之前一直很在意的問題,他問小童:“這蟾蜍背上寫的是什麽?”小童就是個燒火童子,總共就認識幾味藥名,根本不識字,況且這字的文體複雜,便是認字的人也未必能辨認出來。於是他有些惱羞成怒地告訴陸仁:“什麽蟾蜍?這是阿蟾!它背上寫的什麽我也不知道,這是太陰大人寫的。”得了這麽個答複,陸仁還是微微有些失落的,他剛想自己抓住蟾蜍研究一下,那頭翻箱倒櫃的小童卻已經找到了自己要的東西。隻見他手裏拿了個陶瓷小瓶走了出來,遞給陸仁:“給!拿著吧,這是我還沒辟穀的時候吃的丹藥,吃了便不會餓了,你肉體凡胎不吃不喝堅持不住的。”這小童也是個刀子嘴豆腐心。餓壞了的陸仁千恩萬謝,趕緊倒出一顆囫圇吞了。然而沒等陸仁感覺到飽腹,卻覺得眼前的視野一下子變了。不知為何感覺天花板似乎離他越來越遠,而麵前的小童,紫金煉丹爐也越變越大。陸仁疑惑道:“你怎麽變大了。”小童一臉壞菜了的表情:“糟了,拿錯了,這是溯迴丹!”小童搬來了鏡子給陸仁看,原來不是小童變大了,是陸仁變小了,他如今變成了一個不過七八歲大小的小娃娃。這可把陸仁嚇壞了,他不停揉搓著自己的臉,看見鏡子裏的人跟自己做出了同一個動作才明白自己並沒有看錯。陸仁拿起手上的瓶子一看,果然用端端正正的楷體寫著“溯迴丹”三個大字。這時小童又遞給陸仁一瓶丹藥,邊遞邊說:“你也不必驚慌,溯迴丹的功效隻有一個晚上,明天你便可以恢複正常了,隻是可惜了我這溯迴丹,需要用到的藥材十分珍貴,竟然就這麽浪費了。”陸仁接過第二瓶丹藥,看見上麵寫著“辟穀丹”,這才放心服下,果然不餓了。雖說溯迴丹的效力隻有一晚,但現下陸仁的衣服都太大了穿不了,於是小童把自己的衣服借給了陸仁,還好心指導陸仁這古人的衣服應該怎麽穿著。待陸仁換好衣服出來,儼然活脫脫一副小仙君的模樣了。小童一邊招唿陸仁去丹爐邊燒火,一邊同他閑聊:“你是怎麽迷路到八齋來的。”陸仁一邊燒火一邊老實迴答:“我本來就是想看清那蟾蜍……阿蟾身上寫的是什麽,誰知道追著追著就到這麽個地方來了。”小童點了點頭:“阿蟾向來貪玩,喜歡去人間生事。”這麽說著,小童在四周找起了阿蟾的身影,卻見原來還在偏殿裏蹦蹦跳跳的阿蟾此刻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小童在偏殿裏跑了一圈,尋遍了各個角落也沒有看見阿蟾的身影,不料竟看見牆角竟然有個小洞,不用說,這肯定是阿蟾挖出來的逃生出口。小童急得直跺腳:“壞了,阿蟾不會又跑了吧,拜月的時候若是找不到阿蟾,太陰大人會責怪我的。”於是小童對陸仁說:“你我分頭去找阿蟾,務必要在拜月開始之前將它抓迴來。”他想了想,又向陸仁叮囑道,“記住,今夜山上有很多大人做客,遇見了切莫衝撞。”陸仁手上還拿著蒲扇,正在扇著火:“那這丹爐……?”小童一把搶過蒲扇扔在了地上:“這一爐是不死藥,沒那麽容易壞的!再說了,都什麽時候了還管丹爐,廢一爐丹而已,總好過叫太陰大人失望。”說完便帶著陸仁火急火燎地衝了出去。兩人分開尋找阿蟾,但八齋之大,憑陸仁如今的小短腿走都要走上半天,找一隻蟾蜍,簡直是如同大海撈針。陸仁漫無目的地口中喊著“阿蟾”四處搜尋,卻不想剛走到廣場上,他就看見迎麵走來了兩個熟人。那是一青一藍兩道身影,兩人都穿著大氅,玉冠博帶,生得麵若冠玉,俊美異常,叫人望之心生向往。盡管不同於陸仁印象中吊兒郎當的形象,兩人此刻看上去威儀肅穆不可侵犯,但那兩張臉化成灰陸仁也不會弄錯:那青衣的是風伯,藍衣的是雨師。一股“得救了”的心情油然而生,陸仁趕緊向著兩人衝了上去,嘴裏大喊著:“雨師救我!”然後陸仁還沒能靠近兩人,一陣風就見他輕輕托起懸在了半空。此刻小胳膊小腿的陸仁四肢並用地往前劃拉,活脫脫像一隻巨大的王八。風伯皺著眉頭望著眼前的小團子,不確定的問雨師:“你的私生子?”雨師瞪了風伯一眼,一臉受到侮辱的表情:“本尊潔身自好,怎麽可能有這種事!”“那他怎麽別人都不撲,就撲你?”雨師懶得同風伯繼續廢話,他朝著陸仁抬起了下巴,倨傲地問:“小孩,你什麽來路。”雨師冷漠的表情不像是作偽,他確實不認識陸仁。陸仁看著麵前陌生的雨師,愣了一瞬,然後解釋道:“我是你的員工陸仁呀。”雨師看向風伯:“員工?是什麽,沒聽說過。”風伯也朝雨師搖了搖頭,而後對著陸仁詢問道:“你說你認識雨師,可有什麽證據?”陸仁想了想:“我知道雨師每次出門必然被大雨籠罩!”說完這話,他看向雨師晴空萬裏的頭頂,這才反應過來,“咦,怎麽今日沒事?”“這是巫山,仙家之地,自然不受凡俗規矩影響。”雨師解釋道,“再說本尊乃是司雨之人,這些事情是個人都知道,算不得證據。”見雨師和風伯都不信自己,陸仁的表情看上去十分難過,簡直像要哭了。風伯和雨師可沒有欺負小孩子的愛好,但兩人也確實不欲再同這個孩子糾纏了。風伯對著陸仁說道:“念在是初犯,饒你一次,下次萬不可在這般衝撞。”而後,他便將短手短腿的陸仁放了下來。兩人將陸仁放在廣場上,便朝著巫山最高處的宮室進發了。陸仁看著兩人遠去的背影,一陣叫做茫然的心緒湧上了心頭。“這裏,真的還是我熟知的那個世界嗎?”陸仁不禁懷疑了起來,“即便明天下了山,我還能正常迴到原來的生活裏嗎?”正在陸仁失落之時,一聲“呱”的叫聲在陸仁身後響起。陸仁轉身,便看見阿蟾便站在陸仁身後,正對著他叫喚。陸仁紛亂的心緒一下子被扯迴了“幫小童抓阿蟾”這件事上。陸仁又邁著小短腿快步追了上去,卻見阿蟾不出意外地繼續跑遠了。陸仁一邊喊著:“別跑!”一邊追著阿蟾跑,兩條小短腿舞得幾乎生起了風。但阿蟾依然技高一籌,陸仁追了半晌,一人一蟾之間的距離都沒有一絲一毫的縮短。正當陸仁開始有些疲累的時候,他在拐角處一不小心撞上了一個人。那是一個穿著華麗宮裙的女子。頭上綴滿了珠翠。身後跟著兩名仙侍,還有一眾像芍藥一樣的仙娥,看樣子是正在交代拜月的相關事宜。陸仁矮小的身子正撞在了女子的膝蓋上,巨大的衝擊力讓女子的身姿也晃了一下。她低下頭,看向了腳邊被反作用力撞得跌坐在地的陸仁,露出了一張陸仁熟悉的臉。是百花仙子。但不同於陸仁認識的那個百花,這個百花打扮莊嚴,表情肅穆,看著不言笑。陸仁在百花身後看見了帶他來到八齋的芍藥。此刻芍藥看見突然出現的陸仁,滿臉都是一副“完了”的表情。隻見百花緩緩開口:“這裏怎麽會有一個壞事的人類?”她說的是陸仁,眼神卻緩緩劃過了在場的每一個仙娥,似乎想從眾人的表情中找出一絲一毫的貓膩。鴉雀無聲。沒有人敢觸百花的黴頭,她乃是八齋中最鐵麵無私的掌事仙官,公事公辦到了近乎絕情的地步。而陸仁,則被百花眼睛的冰冷嚇到了,剛剛在他腦海中浮現出的那個問題,如今又出現在了他的腦海裏:“即便下了山,那還是他熟悉的那個世界嗎?”百花見無人說話,似乎也不打算在拜月之前,把寶貴的時間浪費在這件無謂的小事上,隻殺雞儆猴般地說:“算了,將此人驅逐出八齋,投入山林便是了。”一個孩子,在夜晚的巫山,非死即傷。但底下的仙娥沒有一個敢求情,全都瑟瑟發抖。陸仁還沒來得及開口求情,就被兩名仙侍挾持著拖了下去。陸仁掙紮著叫喊道:“放開我。”不過他小胳膊小腿的力氣根本撼動不了兩名仙侍,這兩名仙侍甚至連麵上的表情都沒有鬆動一下。不過幾人還沒走幾步,又一聲“呱”的叫聲傳來。原是阿蟾蹲在了幾人的必經之路上,看著像是要來截道。兩名仙侍抬頭望向阿蟾,阿蟾便又“呱”了一聲。兩名仙侍聽罷變了臉色,趕緊放下了手中的陸仁,誠惶誠恐地朝著阿蟾跪拜道:“原來是太陰大人的客人,是我等失禮了。”阿蟾聽罷,又“呱”了一聲。兩名仙侍這才千恩萬謝地趕緊起身,朝來路跑了。就這麽被放下了的陸仁不明所以,他趕緊跑到阿蟾身邊,這迴阿蟾卻沒有再次逃跑,而是順從地讓陸仁抓了起來。陸仁認真地同阿蟾說:“阿蟾,謝謝你救了我一次。”但他複又無奈地同阿蟾講,“但你把我帶來的是什麽地方,怎麽所有人都不認識我了,我還能迴去嗎?”阿蟾沒有答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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