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陸仁和彌勒目前所在的地方是須彌山的最外圍,他們背後那片黑色的海叫做鹹海,當然它還有一個更著名的俗稱:無邊苦海。據說這片海無邊無際,任何輕易出海的生靈都無法存活。它即是須彌山的邊界,是大千世界的終點。盡管彌勒並不熱衷於和陸仁聊天,但她還是基本上迴答了陸仁所有的問題。而在交談中,對彌勒的個人情況陸仁也有了一些基本的了解:彌勒來自聲聞界,她就住在須彌山的山腳下。她需要金剛杵去完成一件大事,所以才會不擇手段地把陸仁抓迴來。但對於所謂的大事具體指的是什麽,彌勒卻諱莫如深,不願多提。陸仁沒有挖掘別人隱私的習慣,也就並沒有多問。陸仁隨著彌勒步行了起碼有一個小時,終於看見了一個貌似城鎮的地方。但是進城門前,彌勒卻突然把陸仁拉到了一旁偏僻的地方,並扔給了他一套衣服,說道:“換上,你這身衣服進城太招搖了。”陸仁拿起了這套彌勒從她的芥子空間裏拿出來的衣服,仔細端詳了一下。這是一套女裝。陸仁:“……”第55章 須彌山(二)聲聞界的某家酒館裏,陸仁正躲在後廚長籲短歎。如果是一個人的命運是由抽簽決定的話,那麽陸仁這輩子抽中的絕對是下下簽。他做夢都沒想到,原本備受期待的遊樂場團建最後會演變成他一個人在異世界女裝端盤子。人到底需要倒黴到什麽地步才可以淪落至此呢?陸仁不知道,陸仁隻知道彌勒把他帶進了城以後就把他扔在了這個小酒館裏,冷酷地留下了一句:“自己的飯錢自己掙,你不會想讓我白養你半個月,心安理得地吃完軟飯後再要求我送你迴家吧?”正有此意的陸仁:“……”但是直到彌勒遠行的背影徹底消失不見,陸仁才想起來:“不對啊,如果不是被她綁架的話,我根本不會到這個地方來啊。讓她負責這半個月食宿不是應該的嗎?”但等陸仁反應過來的時候,彌勒早就已經跑得無影無蹤了,陸仁再想追上她是斷斷不可能的了。時間迴到現在,躲在後廚的陸仁看著沒有信號的手機,一陣悲涼湧上心頭:“也不知道這次迴去以後要被扣多少工資……”然而留給陸仁悲傷的時間並不多了,前麵的大廳裏已經響起了老板娘的催促聲:“阿仁!你是不是在偷懶!客人已經等急了!”聽了這話,陸仁哪裏敢怠慢,如今的酒館老板娘可是掌握著他未來半個月的經濟命脈,不想流落街頭的話可得好好工作。沒想到社畜就算到了異世界,依然是社畜。陸仁趕緊收起了手機,然後左右手同時開弓,一邊兩盤,一次性端著四盤菜走向了前廳。盡管這是一個高難度動作,但陸仁完成得不費絲毫力氣。這就要得益於陸仁多年的打工經驗了,他早早就出社會勤工儉學的經曆起到了不小的作用。換句話說,陸仁也可以算得上是端盤子界的老前輩了。老板娘對彌勒新介紹來的這個女工可謂是非常的滿意。這個幫傭不光吃苦耐勞,要求的酬勞也低,更關鍵的是,這個女工是個啞巴,她根本不能說話,自然也從來不會抱怨。簡直是理想的被剝削對象。當然,起初彌勒介紹人來的時候,老板娘內心還是萬分不情願的。她還記得彌勒帶人來那天已經臨近打烊的時間了,她本來已經吹滅了店門口的油燈,準備關門了。誰知道遠遠地看見,彌勒風塵仆仆地帶著一個人,並且在打過招唿以後,徑自把人帶進了酒館裏。彌勒帶著的那個人穿著一條素白的裙子,渾身上下都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彌勒並沒有給太多的解釋說:“她遭遇過火災,臉和嗓子都毀了。想在你這裏找一份活計。”對於彌勒這位朋友的來曆,老板娘並沒有問太多。因為像這樣不能說清楚來曆黑戶,在聲聞界裏實在是太多了,而他們大多都是女性。老板娘早年受到過彌勒的恩惠,但她心裏也有自己的計較。她的小酒館由她一個人經營起來正好,雖然累一點,但是賺得不錯。多了個人還要多算一分開銷,原本並不算豐厚的利潤未必能涵蓋這部分費用,這讓她有些不太樂意。彌勒似乎看出了她心中所想,於是補充說道:“她如果找不到活的話,就要被她爸爸賣掉了,你知道的,像她這樣的條件,如果被賣掉會被賣到什麽地方去。”彌勒看著老板娘,像是宣判命運般說道,“她活不過三天。”也正是這句話讓老板娘心軟了。在聲聞界,女性隻是物品。出身的時候不配上戶口,撿幾口剩飯剩菜長大了,長大了以後為了一些所謂的修行心法或是法寶,或者一個去往緣覺界的名額,就會被輕易地賣掉。運氣好一點的可能會被賣到緣覺界或者一些心腸不壞的人家,但大部分隻是從聲聞界的一個魔窟,到另一個魔窟。這些女性甚至不配擁有一場正式的婚禮。老板娘曾經就是這種畸形生態的受害者。她當時換了什麽來著,好像是一把據說曾經斬殺過魔獸的寶劍?她走的那天好像看見她弟弟開心地把玩了一會兒那把寶劍,然後無聊了就把寶劍扔在了地上。她後來常常會想,也許被扔在地上的不隻是那把不知道真假的寶劍。買她迴去的那個人經常毆打她,她幾次嚐試過自殺,但是被發現以後換來的隻是一場更厲害的毒打,打到她不敢再自殺為止。不過那樣的日子很快就結束了,因為那個人因為事故死去了。再後來,她拿著事故賠償金開了一間自己的酒店,日子才終於好過起來。最終,出於能幫一個是一個的心態,老板娘選擇留下了陸仁。此刻老板娘坐在櫃台後麵,看著在前廳忙碌的陸仁,有些美滋滋地想:“還以為一時衝動做了賠本生意,沒想到撿到寶了。”而陸仁則正穿梭在人群中上菜,他最近都不敢在人前說話,防止暴露自己是男人的事實。但有時候又是真的憋不住,很想罵人,因為酒館裏的鹹豬手可真不少,因為他現在是女人的樣子,就總是有人想趁他上菜的時候,把手伸向他的臀部,借機揩油。每當這種時候,陸仁總是強忍著怒氣,額角冒著青筋,然後穩準狠地用菜盤子壓住那雙不知好歹的手臂。客人自知理虧,一般並不會在大廳廣眾下發難。如果真的有不好說話的,老板娘也會幫忙出麵擺平。據說老板娘有個相好,在聲聞界也可以算上是一個有頭有臉的人物,一般人都會賣個麵子,所以這段時間也算得上是相安無事。但是,陸仁即使裹得嚴嚴實實也無法掩蓋的高挑身,被麵紗遮擋住的神秘麵容以及對待客人的冷淡的態度……種種因素迭加在一起,倒是讓鎮上傳出了最近酒館裏新來了個身子曼妙的神秘高嶺之花的傳聞,反而讓酒館的生意更加火爆了。這可讓老板娘的嘴都笑得合不攏了。陸仁穿梭在一桌桌的顧客之間,邊幹活邊漫不經心地聽著他們的閑談。這些或真或假的傳聞也讓陸仁在某種程度上更好地了解了一下這個世界的背景。“你聽說了嗎?反抗者在北邊製造了動亂。”“聽說了,都是前一陣的舊聞了,聽說帝釋天已經前往鎮壓了。反抗者終究隻是小打小鬧,善見城一出馬,還不是作鳥獸散?”“這隻是你聽說而已,我聽說的跟你聽說的可不一樣。我收到風,這次善見城確實損失慘重。別的不說,就說一點……”那名提奴說著,神神秘秘地湊近了桌上的人,壓低聲音說道,“據說帝釋天……把他的法器弄丟了!”此話一出,眾人嘩然。“不可能,那可是帝釋天,帝釋天不可能失敗。”“你肯定是被反抗者迷惑了!”“對!”“不要胡說!”………所謂的反抗者,指的是最近興起的一個組織,他們揚言要推翻須彌山上這階級分化嚴重的生態關係,重塑一個眾生平等的世界。這個組織的成員主要是受壓迫最嚴重的提奴們,他們在各地製造事端,以對抗善見城。這當然不過是以卵擊石,但是反抗者確實在短短幾百年內就發展成了一個讓善見城十分頭疼的組織。他們的惡名,連如今君臨善見城的釋迦聽了都要忌憚幾分。故此,雖然隻是一場很小的騷亂,善見城依然堅持派出了帝釋天。但這與陸仁並沒有太大關係,現在的他唯一要做的,就是在這個酒館裏住,隻要滿半個月,然後找到彌勒,就可以平平安安地迴到人間界,繼續做他的保潔了。他唯一需要擔心的,是返工之後能不能成功把這次的半個月曠工申訴成為因公出差。畢竟調查局處理證物的同時,忘記了掩蓋他身上的氣味也是不爭的事實。但話又說迴來,調查局也好像沒有必須要幫他掩蓋氣味的義務吧,他被抓完全是因為自己不走運啊好像。想到這裏,陸仁不經為自己的銀行卡感到一陣肉疼。然而他還沒有肉疼多久,酒館的門就被人一腳踹開了。一排隊列整齊的人魚貫而入,大約有七八個人。這些人雖然也穿著是個世界的人習慣穿著的白衣,但他們的衣服關鍵部位都配上了鎧甲,比如腰腹,心口和關節等等。並且無論是布料還是鎧甲,都帶著晶瑩的光亮,可以看出造價不菲。這應該是一隻正規的軍隊。為首的那個男人披著一件白色的鬥篷,帶著麵紗。看不清長什麽樣,隻能隱約看見他有一頭金色過肩的頭發。男人長得很高,起碼超過了一米八五。那個男人找了一張沒人的桌子坐下,而他帶著的那幾個人則一字排開,站在他的周圍護衛著。他見狀皺了皺眉頭,壓低聲音說了句:“隻是來吃飯,不要太過引人注目。”那些人聽了這話,才四散開去,各自找了位置坐下。陸仁:“……”你管這個出場方式叫不要引人注目?本來待在櫃台後麵的老板娘見此情景,雖然有些害怕但是也不敢得罪這些人,隻好戰戰兢兢地走向了這幾桌客人,殷勤地遞上了菜單:“請問,想要吃些什麽?”為首的男人拿過菜單,點了一大桶酒和幾樣陸仁沒有聽過的當地美食。然而,當他把菜單遞給老板娘的瞬間卻停頓了一下,然後陸仁就聽見他用帶有磁性的男聲問道:“我聽說,你們這裏有位有名的美人,希望一會兒可以由她為我服務。”有名的美人陸仁:“草。”一種植物。第56章 須彌山(三)須彌山巔,善見城。應龍正隨著司淵正坐在善見城裏喝茶。他們麵前的茶盤裏裝點著金色婆羅花,這種花十分得珍貴,據說每隔三百年才開一次花,而且隻開在晨光熹微與朝陽初上之間那短短的一段時間。每逢花期,它們在天蒙蒙亮的時候便開花了,當第一縷朝陽照射到花瓣上,卻又凋謝了。就像一場向往光明,複又死於光明的幻夢。據說這種花的花蜜十分美味,而新鮮采摘下來婆羅花更是美味到了十界罕有的地步。當然,司淵和應龍此行的目的可不是來喝茶,他們是來索賠的。司淵放下了茶盞,然後看著上首的釋迦,漫不經心地說道:“就如同我先前所講,善見城界司,理應賠償人間界的一切損失。”應龍聽著司淵的話,不自覺地抬首看了看坐在那裏的善見城界司司守,釋迦。傳說中的善見城界司之尊釋迦並沒有長出什麽三頭六臂,相反,他是個眉眼帶笑的青年人,他長相普通,你總感覺在哪裏見過他,但卻又想不起在哪裏見過他。他可以悄無聲息地混入人群而不被發現,就像是一滴水匯入海洋一樣自然而然。他看上去普通得就像是住在你家隔壁的鄰居那樣,上下班都會見上一麵,叫不上名字,但是也並不陌生。但釋迦很明顯並沒有鄰居那樣好說話。釋迦看起來麵色正經,甚至側著身子微微蹙眉,仿佛在認真聆聽著司淵的話。他穿著一件白色的棉麻長衫,由於側身的動作,露出了手腕上纏著的一串佛珠,一共一百零八顆。盡管他看上去正在思考司淵剛剛說過的話,但細看之下就能發現,他正在時不時地擺弄著他手裏的佛珠,就像開會的時候無意識地摸魚走神的人一樣。釋迦並沒有,也並不會,把司淵的話放在眼裏。當然,這個認知在這場談話開始之前,就已經是在場所有人的共識了。這場談話更像是一場試探。應龍早就知道,司淵根本沒打算從善見城界司取迴什麽賠償,司淵想要知道的,是善見城界司的態度。兩界司同善見城上次會晤還是千年前的事情。司淵需要確認,善見城是否還是當年那個保持中立的善見城。畢竟,一個帶著金剛杵出現在人間界的邪佛,更像是一個善見城並不打算繼續安分了的信號。釋迦沉吟了一會兒,才開口說道:“這件事情,責任在善見城界司。人間界的損失,我們責無旁貸。”他頓了頓,又說道,“另外,帝釋天的金剛杵……是否也應該物歸原主?”對於釋迦的要求,司淵算得上是滿口答應:“當然。不過金剛杵是本次事件的證物。等一切調查清楚以後,自然會歸還。”應龍聽了這話,不由地在心裏笑出了聲:“等一切調查清楚”?怎麽調查?什麽時候算清楚?還不是負責調查的人說了算。到時候一拖就是成百上千年,金剛杵的歸還也算得上是遙遙無期了。當然,應龍也知道,善見城界司必然不會答應這樣的條件:帝釋天的金剛杵蘊藏時空之力,可破開一切時間和空間的壁壘。帝釋天曾執金剛杵於三十三天,一夜屠盡十萬阿修羅。威名赫赫。執掌金剛杵的帝釋天,是善見城最鋒利的一把刀。沒有人會願意把自己的刀拱手讓人。但釋迦沒有忙著拒絕,他不會輕易顯示出自己的慌張。都是千年的狐狸,沒有誰會比誰更急著露出尾巴。他拈起茶盤中的一朵金色婆羅花,但笑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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