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機票的時候,特意選了靠窗的位置。


    上飛機後,坐在飛機靠窗的位置,拉開遮光板,望向窗外。


    看機場的其他飛機滑行,看自己乘坐的飛機緩緩升高,高樓大廈、街道馬路一點點縮小、消失;靜觀飛機高飛在空中,與雲同遊;俯瞰飛機下降時,城市由小變大,由整變具。


    這是劉小塵每次坐飛機都想做的事。但為了照顧孩子們,擔心他和周圍人,覺得她沒見過世麵。所以,劉小塵每次都坐在靠邊的位置,不敢正眼看窗外。


    白茫茫的雲層,如水霧般繚繞在機身,哪怕長時間都是如此單調的景象。劉小塵脖子都酸了,仍不忍移目。


    這是她第一次靠自己的能力,實現自己的願望,她要盡情、充分地去體驗。不必在乎任何人的眼光。


    賣房、實習工資、獎學金、國家助學金、比賽獎金、父母留下的一點積蓄等,所有錢加起來,除了還他的錢。還剩6000多塊,這是劉小塵現在全部的錢。


    雖然不多,但劉小塵卻感到從未有過的富足。金錢上不再虧欠任何人,花錢不再有歉疚感,花多少,怎麽花,都能遵從自心。


    下飛機後,劉小塵順著機場指示牌,來到出租車停靠站,徑直上了一輛空車。說出自己要去的地方,不問要花多少錢,也不看計價器。


    知道包裏的錢足夠付車費,天在下雨,此刻自己疲憊、困乏、傷心,要去的地方很遠。她想歇一歇,睡一覺,善待自己一次。


    陰沉的天空,下著綿綿細雨,高速路上奔馳著各式車輛,黑色車輪滾滾向前,掀翻起細碎的白色水花,‘滋滋斯斯’的摩擦聲密密震蕩。單調重複的景、聲,劉小塵很快睡著。


    “小姑娘,醒一醒嘍,諾!富春江邊到了。”司機用軟糯的江浙口音說。


    劉小塵聞聲睜眼,向窗外一望,玻璃上還掛著雨珠,但雨已停。長闊濕淨的馬路,無人,無車,路對麵是一條綿長的堤壩。


    “多少錢,師傅。”說著,劉小塵從帆布包內翻找錢包。


    師傅手裏舉著兩張票據,遞給劉小塵,道:“計價表上呢,是一百八十二塊,但還有二十塊錢的高速過路費,一共二百零二,你給我兩百塊就好了。”


    “謝謝您,師傅。”劉小塵說著,從錢包抽出兩張一百元,遞給師傅。下車,挎上帆布包,取下黑色行李箱,跟司機揮手告別。


    江邊涼風陣陣,空氣清潤、綿軟。一下車,劉小塵便覺身心舒暢。深吸了口氣,推著行李箱,緩步走向江邊的堤壩。


    靠站在堤壩邊,抬目望去,發現這時的江麵,比離開時上升了很多。


    原本的土地被水淹蓋,岸邊的樹木,一半樹幹被水淹沒,還有幾棵樹順江流方向歪斜。想是最近,這裏下過幾場大雨。


    不顧水泥堤壩的潮濕,劉小塵輕輕一躍,蹦坐在上麵,一扭身,正對江麵垂腿坐下,深唿吸,靜靜凝望這一汪碧水。


    清澈透亮的水,江麵飄遊的樹葉和江底沉落的枯枝淤泥,都看得清清楚楚。江對麵綠樹森森的山巒,天空的陰雲飛鳥,遠處的一艘渡輪等,都映照在江麵。


    它們的影像隨著淩淩水波,輕輕抖動、悄悄流轉,這動中蘊含的靜美,看著,神寧心安。


    ‘啾啾吱吱’幾聲鳥鳴幽幽震蕩,綠山、碧水間幾隻白色水鳥,遠遠近近地展翅飛翔。有的水鳥俯衝向江麵,叼起一條小魚。有的水鳥悠然站立在樹枝,隨江風輕微顫動。


    不知不覺,平靜的江麵蕩漾起細密的小漣漪。天空下起了針尖般的綿綿細雨,挨落在劉小塵的皮膚和頭發上,溫柔靜謐。


    劉小塵就這麽安安靜靜地坐著,長長久久地凝望著這片江,有時忘了身心的存在,好像與周圍消融一體,有種難以言說的深層寧靜感。


    凝望著,好似從心底深處湧出些難言的情感,熱淚不由的滾落。


    直到雨變大,劉小塵被淋得半濕,這才扭身向路麵,跳下堤壩。


    腿已軟麻無力,蹲在地上好一會兒,等腿恢複覺知後。劉小塵擦幹眼淚,打開行李箱,從包裏拿出一件明黃色的長款薄紗衣,穿上,蓋住潮濕的牛仔褲和半濕的白色棉t恤。


    撐傘,推著行李箱,沿著江邊慢慢向前走。


    一麵走,一麵看路邊的農莊大門,這條路上建著一排農莊。劉小塵記得,她實習時第一天到這裏,看到有農莊門口擺貼著招聘廣告,招廚師、服務員、配菜、清潔工等。


    眼下一片迷茫。


    沒有大學畢業證,暫時也不想、也無法做財務類的工作,她知道自己現在腦袋一片混沌,情緒不穩定,無法做太強的腦力工作。


    不想讓他找到,不想彼此再有虧欠,無論金錢還是感情。所以,不能在網上投簡曆。


    身上的錢不多,沒有後退的路,需要及時謀殺謀生。


    劉小塵昨晚想了一夜,要去哪裏,做什麽。


    曾經熟悉的地方迴不去,世界很大,路很多。但自己的認知、金錢、能力都極其有限,無形但牢固的繩索緊緊鉗製,自己真正能去的地方,能做的事極其稀少。


    思來想去,自己喜歡又能抵達的地方,就是這片富春江。自己會做又能解決住宿問題的工作,就是服務員。


    這裏沒有人認識她,曾經熟悉的人不會再見麵,顧忌的自尊、他人評價等,都能放下。


    迴到自己的底處,像父母一樣,一無所有到一個陌生的地方,恐懼、脆弱、逃避都無用。隻能憑借一雙手,一身體力,看自己究竟能活成什麽樣子。


    工作時住的農莊,劉小塵曾問過那裏的服務員,那裏招聘隻要大專以上學曆,她現在隻有高中畢業證。隻能一家家去問,是否招人,說明自己的學曆和能力,看能否被用。


    沿江問過去,第一家不招人,第二家隻招有兩年以上工作經驗的服務員,第三家不提供住宿。


    雨越下越大,風也急起來。劉小塵撐一把透明塑料雨傘,擋不住斜風急雨,白色帆布鞋已濕透,藍色牛仔褲濕了半個褲腿,紗衣隨風翻飛,黑直長馬尾濕噠噠的垂貼著後背。


    用不著太多殘酷的外境去檢驗,一場大雨便讓人的軟弱、無力、狼狽無處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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