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傷的第二天夜裏,劉小塵仍發燒,一夜都在出汗。但意識還算清楚,鬧鈴一響,就起身照顧左妍。


    不過這一晚,每次劉小塵關鬧鈴時,左妍就醒了。堅持自己調整靠枕高度、躺靠姿勢,自己喝水,並舉杯喂劉小塵喝水。


    也是從這一夜開始,左妍的病情明顯好轉,隻咳了兩三次,每次不到一分鍾。


    天未亮,劉姨就來做飯了。用雞蛋拌麵粉,做成黃豆般大小的疙瘩,青菜和西紅柿切碎,煮成濃稠滑嫩的疙瘩湯,喝到肚子裏很舒服。


    吃完飯,天亮了。沒一會兒醫生就來了,給劉小塵輸液。


    昨晚,劉小塵就想好了,上午輸液的時候看宮崎駿的紀錄片。


    雖然以前看過宮崎駿的《天空之城》,宮崎駿的傳記,認可他的作品。但孩子們要學習宮崎駿的動畫,是一件需謹慎、嚴肅對待的事。


    必須更深入、全麵的了解宮崎駿,有更深刻的認知,更準確的判斷,再當麵跟沈良溝通。最後把信息反饋給左坤民,再決定是否讓孩子們學習。


    所以,醫生一離開,劉小塵就坐了起來,用手機搜索,查到宮崎駿的兩部紀錄片,一個是《夢想與王國》,時長1小時58分。另一部是《永不止步的人》,時長49分鍾。


    劉小塵猶豫了一下,先點開了《永不止步的人》。因為仍在發燒,後背脹疼,右手紮針。劉小塵用左手舉著手機,看了一會兒,就開始各種不舒服。


    眼澀流淚,頭昏腦脹,手酸腿麻。


    正看著,沈良敲門進來,拿著一碗削好皮、切成小塊的蘋果。他看到劉小塵眯眼皺眉,探頭弓背,吃力看手機屏的樣子,笑道:“喂!我那兒有平板,要用嗎?”


    意識到沈良在嘲笑她的姿態,劉小塵立馬坐直,點頭道:“那謝啦。”


    沒一會兒,沈良又來了,一手拿著平板電腦,一手拿著一個白色塑料折疊小桌子,兀自把小桌子撐開,擺在床上。


    “你擺桌子幹嘛?”劉小塵疑問。


    沈良疑看劉小塵,反問:“這不是大學生床上看劇標配嘛!”說著,把平板支架撐開,擺在小桌上,接著說:“別說你一隻手舉著費勁兒,就是兩隻手健全,也不能舉一上午吧。”


    “哦!”劉小塵諾諾點頭。想到,確實在宿舍看到過,舍友坐靠在床上,擺著這樣的小桌子,對著電腦或手機看。“你家怎麽也有這桌子。”


    “嗬嗬!”沈良笑笑,道:“我們東北的炕桌文化,比大學生追劇的曆史要悠久的多。”說著,又把床頭櫃擺著的那碗蘋果塊拿過來,擺上小桌,道:“一會兒我再給你送點花生、瓜子、小橘子什麽的,給你弄個頂配。”


    兩人說笑幾句,沈良離開,劉小塵繼續看片。


    果然,這樣看片舒服多了,屏大清晰,畫質也好,手也不用舉著,坐姿隨意調整。


    看久了,劉小塵還會眼澀、昏沉、打瞌睡。按了暫停鍵,揉眼朝窗外看會兒,或躺下閉目幾分鍾。再繼續看。


    看看停停,兩部紀錄片,近3個小時,藥快輸完的時候,正好看完。


    第一部紀錄片看到一半時,劉小塵就想讓孩子們跟沈良研學宮崎駿的動畫。想中午吃完飯,就找沈良溝通這件事。


    劉小塵拔針時,他們仍是已吃完了飯,劉姨帶著孩子們在樓下踢毽子,沈良和劉小塵單獨在家。


    由於看視頻時,劉小塵沒注意,針移了位,手背腫了,拔完針流了很多血,需要多按會兒針眼,止血。


    沈良主動端來了溫在鍋裏的菜和米飯,然後他就抱著手機打遊戲了。


    “沈良,我吃完飯,想跟你商量一下,妍妍和小續跟你學習的事兒。”劉小塵說。


    “好!”沈良低著頭打遊戲,頭也不抬地迴。


    劉小塵很快吃完飯,正收拾碗筷時,劉姨正好帶孩子們迴來了。


    劉姨看到劉小塵手背上貼著的膠帶都是血,抱著碗筷去廚房,而沈良坐在椅子上,興致盎然地打遊戲。劉姨一腳輕踢到沈良小腿上,訓斥道:“跟你爹一樣,沒個眼力勁兒,小小現在這樣能幹活兒嗎?”


    “我準備打完這局就去。”說著,沈良忙放下手機站起來,道:“劉小塵,我洗吧!”


    劉姨快幾步過去,執意奪下劉小塵手裏的碗盤,道:“我來吧,你倆去忙自己的事兒。”


    想盡快跟沈良確定孩子們學習的事兒,劉小塵不再堅持,安置兩個孩子睡下後,就來到客廳,跟沈良麵對麵坐著說話。


    “妍妍和小續昨天跟我說,想跟你研學宮崎駿的動畫片。”劉小塵徑直說。


    沈良點頭,道:“好啊,沒問題。”語氣特別輕鬆。


    沒想到沈良這麽輕易就答應了,劉小塵想到昨晚左坤民的話,道:“我知道你在創作自己的短片,他們跟你學習,會影響你嗎?”


    沈良往椅背上懶懶一靠,道:“肯定有影響,不過對我正麵影響更多。”


    “怎麽說?”劉小塵傾身向前問。


    “反麵你也知道,我教他們肯定要花時間精力。但是,輸出也是一種學習,尤其是教妍妍和小續。”沈良說著,坐直道:“今天上午,我看到妍妍寫的觀後感,發現她很有洞察力,見解很獨到。還有小續更不用說,他色感很好,構圖的審美性強。他們能帶給我不一樣的啟發,對我的創作有幫助。”


    聽到沈良這番話,劉小塵自豪地喜笑,又想到自己的疑惑,問:“他們這麽小,你這大學生學的東西,他們能懂嗎?


    “藝術沒有所謂的懂不懂,隻有不同視角和層麵的認知。宮崎駿的動畫片是一種藝術。”沈良特別肯定地說。


    看到沈良說話神態自信堅定,劉小塵垂目,低沉道:“我隻看過宮崎駿的《天空之城》,也沒學過畫畫,對你說的構圖、色彩也不懂。隻是上午看紀錄片,看到他追求生命本真的創作態度,跟曹雪芹寫《紅樓夢》很像,覺得孩子們學他的東西應該沒錯。”


    沈良傾身向前,好奇道:“宮崎駿和曹雪芹很像?這話怎麽說?”


    話剛問完,劉姨剛好來到客廳,笑道:“我上樓休息了,沈良,跟我一起走嗎?”


    “媽,你先上去吧,別管我,我還有話跟劉小塵說。”沈良道。


    “好!好!好!”劉姨連連點頭,笑道:“你倆好好聊,小聲點,別影響孩子們睡覺,我上去了。”說完,眉開眼笑地走了。


    劉姨一走,沈良緊接著說:“劉小塵,你跟我說說,宮崎駿和曹雪芹哪兒像了?《紅樓夢》我試著看了幾次,都看不進去,昨天下午,我看你讀《紅樓夢》很專注!”


    “我以前也看不下去,今年考上大學,心沉下來些,才讀進去。不過,我現在才讀到第五十三迴,我的認知有限,怕說得太淺薄,褻瀆了這本好書。”


    沈良一歪頭,歎氣道:“唉!劉小塵,你這個人怎麽這麽官方,朋友之間閑聊,有什麽淺薄、專業的,互相說說自己的看法而已。”


    被沈良這麽一激,劉小塵放下了顧忌,略思忖,道:“在我看來,他們最大的共同之處有三點。第一,誠意大。第二,追求生命本真。第三,對真、善、美、愛有信仰。”


    沈良一揚下巴,道:“別光說中心思想,舉個例子,具體說一下!”


    “嗯……”劉小塵轉目想了一下,道:“比如說,宮崎駿畫毛毛蟲破殼而出,他畫的毛毛蟲,每根毛發的長短、方向都不一樣,蛋殼壓著的毛發還是彎折的。小蟲子轉腦袋探看的動作,像真的嬰孩,遲鈍、好奇、膽怯。他所有的表達,都指向了生命的本真。對作者而言,這需要消耗大量的時間和心力。


    沈良若有所思地點頭,道:“生命本真!我喜歡這四個字,一會兒我們再討論這個話題,你再說說曹雪芹。”


    劉小塵托著下巴,想了一會兒,道:“《紅樓夢》第十七迴,我看那篇時觸動很大。寶玉跟隨父親賈政、其他政客,一起遊賞新建的大觀園,題名寫對聯。曹雪芹特別細致、具體地寫每一處景致,花草樹木,山石橋廊,房田窗幾,整整十幾頁紙,每一處都如真如實的描寫。心之所想,即行之所向。如果不是巨大的誠意,極深的愛,曹雪芹不可能有那樣強的心力,一字一句地寫了那麽多。”


    “來,擊個掌。”沈良撐開手掌,舉到劉小塵麵前,道:“你這個朋友,我認了。”


    劉小塵笑笑,也伸出手來,輕輕跟他擊掌。


    不知為何,擊完掌,兩人莫名地笑了。


    一會兒齊笑;一會兒一人笑,另一個人不笑;這個人又跟著那個人笑,自笑,兩個人傻嗬嗬笑了好一會兒,才停下。


    笑過,兩人又接著聊天。關於生命本真,真善美,愛,創作態度,生命維度等宏大、看似無用的命題。


    他們說自己的看法,向對方提問,討論疑惑,肯定某些價值…….密密麻麻,坦誠直接,兩人聊了很多。


    直到孩子們醒來,他們才停止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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