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不開眼,淚水從眼角不斷流出,枕頭濕了一片,濕涼的棉麻布貼在側臉和脖頸的皮膚上,皺癢不適。


    不知多久,真實的生理感受,喚醒了劉小塵,她終於能睜開眼。意識已覺知剛才隻是一場夢,但那股悲傷的情緒仍無法散除。


    身體鈍鈍的,一點兒也不想動。


    劉小塵就這麽怔怔地看著眼前微弱的黃光,迴想夢中的情境,默默流淚。


    最近兩年,夢到他們的次數不多,一年三兩次。但從未像昨晚那樣,父母、弟弟和王老師,同時夢到。


    夢到爸爸媽媽過年隻給弟弟買了新衣服,劉小塵仍穿他人送的舊衣。跟小朋友們在一起玩,大家都穿著新衣服,所有人圍著她,嘲笑她。


    屈辱、傷心、無助、恐懼,真實且強烈。夢裏夢外,劉小塵都哭得厲害。


    又一次夢到王老師穿一襲白色連衣裙,站在講台上念唐婉的《釵頭鳳》。劉小塵坐在第二排中間的位置,仰頭認真聽。


    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曉風幹,淚痕殘,欲箋心事,獨語斜闌。


    人成各,金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聲寒,夜闌珊,怕人尋問,咽淚裝歡。瞞,瞞,瞞。


    王老師誦完最後一個字時,突然消失。


    劉小塵立馬站起來,慌張地四處找看,沒有。又跑出教室,看到不遠處有一個黑衣人,拉著王老師快步走。劉小塵在後麵跑著追喊,‘王老師,你去哪兒?’王老師不迴頭,跟黑衣人越走越快,越走越遠,直至消失。


    王老師離開這個夢,做過很多次。每次細節不太一樣,結局總是厲害。


    想著,那股悲傷的情緒,慢慢平息下去了。


    劉小塵懶懶地翻一個身,一直蜷縮的身體舒展開來,此時才覺知全身肌肉酸痛,心裏空落落的。


    或許是昨天晚上,跟左老師說起他們,潛意識裏又控製不住地想他們了,哪怕是不太好的迴憶。


    看手機,淩晨4點半,睡意全無。


    起床,調亮台燈,去衛生間洗臉,刷牙,梳頭。睡衣換下來,穿上昨天那身衣服。


    做好這一切,看時間,快5點了,室內外都靜悄悄的。


    想,這會兒熬粥,即便左老師6點出門,也能吃到早飯。做完飯,早點坐公交車迴學校,在食堂吃個早飯,圖書館一開門就可以進去了。


    走路時很輕很慢,隻是感應燈太敏銳,劉小塵一經過,燈還是立馬亮起。心裏有了準備,不再驚嚇。


    劉小塵悄聲來到廚房,剛要打開冰箱看食材,突然聽到了門響和腳步聲。尋聲轉頭探看,是左坤民從書房走來,穿著昨晚那身居家服,頭發有些蓬亂,睡眼惺忪。


    “抱歉左老師,吵醒您了。”劉小塵小聲道。


    左坤民倒了杯水,喝兩口,道:“沒,我昨晚在書房工作到比較晚,沒迴臥室,在書房休息的。”說著,又倒一杯水,遞給劉小塵。“又出來找水喝?”


    “謝謝左老師。”劉小塵接過水杯,並沒喝,道:“我不口渴,就是突然醒來,睡不著了。想著反正也睡不著,起來做早飯吧。”


    左坤民放下水杯,就近拉開一把餐椅,道:“小小,你坐下。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您坐,我自己來。”說著,劉小塵雙手輕輕抬拉出另一把餐椅,端坐下,問:“什麽事,左老師?”


    左坤民微微前侵身體,鄭重且肯定道:“我想請你做小續和妍妍的家庭老師,你用課餘時間就好,工資我按市場價付你。”


    經過昨晚的深思,左坤民已確認,相比知識技能的傳輸,精神、性情、人品的傳承更重要。


    而後者的傳遞必須依靠親密相伴的人,劉小塵身上有左坤民欣賞的品性,還有孩子們親生母親的影子。眼下,劉小塵是最合適的人選。


    “不行。”劉小塵急搖頭。


    “不願意?”


    “不是,不是。”劉小塵急語,神色略慌。抬眼注視著左坤民,誠懇道:“左老師,您和王老師都是我的恩人!陪小續和妍妍這件事,如果真能幫助到您,我很願意。但我不能再要您的錢了。”


    左坤民抿嘴輕輕一笑,道:“小小,別想那麽多,就按我說的來,錢我會每月初打給你。好好生活、好好學習。”話剛說完,左坤民捂嘴打哈欠,隨之,眼角溢出兩行淚。


    “左老師,我能……”劉小塵張嘴試圖再講話。


    “小小!”左坤民突然重喊了一下她的名字。


    “嗯?”劉小塵急應。


    “能不能幫我煮碗麵?”左坤民說著,毫無征兆地起身,長臂一抬,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劉小塵正看著左坤民,等他的話。


    猝不及防,看到他淺灰色針織衫下擺隨臂上拉,露出一小截腰部皮膚。像是觸電,劉小塵目光瞬間彈迴,急低頭。


    沒聽到她的迴答,左坤民疑問的語氣加重,又問:“可以嗎?小小?”


    “嗯?哦!”劉小塵碎碎地點頭,喃喃道:“好……好,好!”


    聽出她語意的混亂,左坤民一麵慢慢落臂,一麵疑惑地轉看向劉小塵,隻見她臉上多了一抹紅暈。低頭看自己的衣襟下擺卡在腰間,頓時明白了怎麽迴事兒,內心不由的癢癢一悸。


    這突如其來的心頭一悸,令左坤民微微有些驚訝。記憶中,這是青春時才有過的感受,也認為,這是隻有青春才能有的感受。


    “我……上樓換衣服了,一會兒下來。”


    “好。”


    ……


    自從照看兩個孩子後,劉小塵自動把生活節奏調成了這樣。


    下午沒課時,吃完午飯,就去曙光小學。


    接孩子們放學,陪他們上培訓課。


    到家通常是6點左右,給孩子們做晚餐。飯後,陪他們寫作業、練琴,照顧他們洗漱,直至睡下。


    一周隻有周二這天下午沒課,周四下午是選修課,劉小塵逃掉。這樣每周有兩天時間如此。


    周一和周三下午隻有一節課,下課後來不及去曙光小學和培訓班。劉小塵直接去左坤民家,能夠趕在他們迴來的時候,做好晚飯。


    周五下午最忙,劉小塵有兩節課,下課後已經6點。又正好趕上晚高峰,到左坤民家已經快8點,隻跟孩子們笑聊會兒,就照顧他們洗漱、睡覺。


    周六日則全天圍著兩個孩子轉,上課、作業、看展、室外活動等。


    怎麽照顧兩個孩子,劉小塵很快找到了合適的節奏。


    隻是自己原來的生活、學習節奏被打亂,除了上課就是照顧兩個孩子,幾乎沒有自己的時間,體力消耗很大,有點累。


    要讀的書,學校功課,英語四級考試,初級會計師備考, 劉小塵不想放棄。


    一天隻有24小時,怎樣才能在照顧好兩個孩子的同時,不放棄自我?慌張、疲憊、焦慮、不甘,劉小塵的心理和生理掙紮著,努力地在這兩者之間找平衡。


    極盡所能地利用一切時間,挑戰自己的生理承受力,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早上5點起床,戴著耳機聽著英語聽力,洗漱、換衣、做飯。6點左右出門,等車、坐車時,背單詞,像在學校時的晨讀。


    在學校,上課之間有空閑,就跑圖書館看會兒書,借還書。中午沒有午睡過,隻在宿舍拿換洗衣服。


    等孩子時,在趙師傅的車上、機構的家長等待區,看書,以專業書為主,文學消遣類的很少再讀。


    晚上,等孩子們都睡下了,做老師布置的功課、寫日記。11點左右睡下。


    因為奔波、嘈雜、疲憊、總是被打斷,學習效率並不太好。


    上課打瞌睡,路上都是小跑,早上起床要定三個鬧鈴,坐過站,實在無法兼顧初級會計師,暫時放棄……為此,劉小塵自責、焦慮過。


    但經過半個月的調整、適應、一次次寫日記自問。


    劉小塵明白了,以她的能力隻能做到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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