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坐在舊宮殿的台階上,趙昭深情對有思說,以後無論發生了什麽,都讓有思記得,他心裏自始至終,愛的隻有她一個。


    一開始的時候,有思聽著心裏甜的像是抹了蜜,可後來發現,趙昭從不說情話的時候,會一直陪在她的身邊,而開始對她訴說著綿綿情話了,竟是與她生分了不少。


    趙昭沒有同她再繼續住在一起,而是專門為她安排了一處宮殿,當人們都說趙昭未娶新後,竟專寵一個要飯的野丫頭時,卻發現趙昭將那要飯的野丫頭冷落在了一旁,一次出宮到寺廟中上香時,遇上了個姿容嫵媚的女子,兩人因避雨同時躲在了寺中,互相攀談幾句,對彼此欣賞有嘉。


    後來,趙昭命人尋那女子,發現那女子竟是朝中一位高官的女兒,為此,趙昭大喜過望,還試圖將這位高官的女兒迎進宮裏封為皇後,無論是儀容姿態,還是家世地位,足以當的起皇後的份位。


    可人算不如天算,並未過了多長時間,那高官竟是被人發現利用職權貪汙過前些年賑災的銀兩,並為此謀害過幾條人命,所以在朝堂之上,以國舅魏威為首,率百官向皇帝請奏,將那高官一家抄家斬首,以示懲罰。


    當時人證物證一應俱全,趙昭並沒有駁迴的餘地,但念在那高官也曾為大梁社稷做過貢獻,便隻斬殺了那高官一人,至於其家眷,則貶為平民流放他鄉,這麽一來,就算是那高官的女兒再得皇帝喜歡,一個罪臣之女,也再不能坐上皇後之位了。


    有思自從住進了趙昭為她分的房子裏麵,便聽了趙昭的話,很少再出去了,每日裏坐在台階上望著天空,想著下一次趙昭什麽時候再來找她。


    而趙昭之前要立那高官的女兒為後的事,有思是趴在乾坤殿大門口的石獅子上偷看趙昭時,聽過路的官員門嚼舌根才知道的。


    有思不信,覺得定然是這些人誤會了趙昭的意思,趙昭怎麽會喜歡上別的女人,他分明前些日子,還說過心裏隻有她一個。


    但同時,有思也認識到了一個事實,就是趙昭定然是要立一位皇後的,立後便說明他會有了妻子,他若是有了妻子,那她又算什麽?


    想到這裏,有思心裏一下子如同墜上了千斤的石頭,若她央求趙昭立她為皇後,怕是趙昭答應了,後宮裏那個太後老太婆也不會答應,就算是太後老太婆答應了,朝中文武百官也不能答應。有思知道,背地裏人們都叫她要飯的野丫頭,之所以沒有製止她在趙昭身邊,就是以為她成不了氣候,甚至連趙昭的妃子都算不上。


    有時候,有思覺得她是妖獸啊,雖然冥海常年陰冷,但是冥海的妖獸都是敢愛敢恨自由自在的,她何至於到了如今這樣,凡事想之又想,事事為難,斟酌再三,有的事情想做卻又不能做。


    若是放在以前,她就會殺死那些反對她和趙昭在一起的人,可如今有思知道,那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群人,甚至於那群人背後是整個梁國的人,她妖力再強,以一己之力,也殺不了那麽多人,她隻能像如今這樣,一個人悶在心裏,忍之又忍。


    再後來,趙昭又心悅於朝中一位老臣的孫女,便同眾臣商議,立那老臣的孫女做皇後,那老臣已然年邁,勞苦功高,朝中為官之人無不敬仰三分,哪怕國舅魏威反對此事,但是趙昭還是順應著一部分臣子的意見,將這件事情定了下來。


    欽天監裏將良辰吉日定在了六月初。


    有思聽聞了這件事情,三天都沒有出門,趙昭來看她,她也沒有說話,隻悶悶的在屋裏,聽著趙昭在門口立了許久,然後歎一口氣離開。


    這世上諸多事情,天意也好人為也罷,總是多生變故,那已經即將成為皇後娘娘的姑娘,在大婚的前幾天裏,突然遇見了闖進家中的采花賊,那采花賊奪了姑娘的清白,在被侍衛捉拿的途中情急跳了河,淹死了。


    這一下子,那姑娘便又不能做皇後了。


    有思聽知道後,還特意去看了看趙昭,雖然心裏不願意他娶皇後,但還是勸了句“要看開”的話。


    趙昭並不見難過,也不見失落,隻聽到有思一句要看開的時候,從大臣的奏折上麵抬起頭來看了她片刻,然後一伸手將有思拉進懷裏,緊緊抱了一會兒,深深吻上了她的唇,吻的有思一步一步淪陷在了他的柔情和纏綿裏。


    沒過幾天,如月從永州來到京都,進了宮便陪在了有思身邊,這一下子,有思有了說話的人,心中諸多煩惱也都淡了許多,竟是有了閑情,同如月學起了描妝。


    起初的時候,有思自己動手描了,趙昭進門見了之後,總會呆愣上那麽片刻,有思本以為是驚豔了趙昭的眼睛,直到後來一次,有思頂著剛描的妝出了門,碰上廉大叔,把正與廉大叔說話的一個武將嚇的連連退開了好幾步後,才意識到或許不是“驚豔”而是“驚嚇”。


    這倒還不算,原本有思隻是心裏覺得尷尬,可廉疏看看有思,深唿了幾口氣後,朝著有思道:“有思丫頭,你這是,在跳大神麽?”


    有思一聽,白了毫無情趣的廉疏一眼,然後朝著自己的住處去了,決定好好的和如月學習描妝。可走了幾步,還聽身後廉疏言語剛直的問身邊的武將道:“她這是跳大神呢吧?康亭,你們卞安跳大神是不是這樣的?”


    似乎是為了顧及有思的臉麵,那武將強忍著沒有笑,有思怒狠狠一迴頭,見那武將正朝著廉疏點頭。


    廉疏一抬頭看見有思迴頭看他們,便指著有思對那武將說,“你看你看 ,這一瞪眼更像了!”


    有思,“……”


    幾天下來,有思不得不感歎,如月果真是個極其極其有耐心的人,細細的,一點一點的教她,有思上手也靈巧,不出幾天,便能自己描出一個好看的妝容。


    如月說是有思生的美,有思伸出一雙不老實的手摸摸如月的腰,說她生的也美,直逗得如月咯咯笑。


    一天裏,忽然一個走路扭捏的太監進了有思的房門,手裏捧著個明晃晃的卷軸要有思接旨。


    有思“哦”了一聲,本想一伸手接過來,去被如月拉住,要她跪下聽旨。有思原本還有些不情不願,但後來了解到這是趙昭的意思,便也老老實實的跪下,聽著那太監扯著尖銳的嗓子,念了很長很長的一段話。


    大致意思有思也聽明白了,就是不知怎的,趙昭給她按上了個體麵的身份,說她是京中某位博學大儒失散多年的孫女,如今經過一番驗證,已經讓有思認祖歸宗,正式歸到了那大儒膝下做孫女。


    有思聽聞那大儒已經八十五歲,扣著指頭想想自己少說也有好幾百歲了,竟要給個八十五歲的小娃娃做孫女,這簡直對不起她冥海的諸位祖先。


    不過做人家孫女也便做吧,有思聽趙昭的話,他心裏有她,他做這一切,都是為了她好。


    於是乎,有思又同如月一起從宮裏搬出去,搬到了京郊外的一處大宅子裏,京中人們都知曉有思是那大儒的孫女,這是認祖歸宗迴去了,隻有有思和那大儒互看一眼,到底是與不是,沒有人比他們更清楚。


    客客氣氣的安排有思住下,那大儒與有思便沒有再多交集, 而有思發現,之前跟著廉疏在一起的那個武將康亭,此時化作侍衛的模樣,護在了有思的院子外麵。


    京郊外花花草草繁多,或是因為本是妖獸的緣故,有思也格外喜歡這種自然的氣息,整日裏便和如月一起,種些花草打發時間,或者聽那怕老婆的武將康亭,講說他的妻子是怎樣怎樣的溫柔賢惠,可脖子上帶著被抓撓的痕跡當值的時候,不等別人說,那康亭便會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解釋道,這不是妻子抓的,是他不小心摔在了柴火上。


    有思當時還讚美了一句,康將軍家的柴火擺還挺勻整。


    這話一說出,饒是溫婉似水的如月也忍不住掩著嘴巴笑,那康亭一聽,趕緊紅著臉捂著脖子,朝著外麵去了。


    在那大儒的家中住了約有一個月後,有思漸漸覺得乏了味道,覺得這世上許多東西都會有失了新鮮感的時候,但是她對於趙昭,則是時間越久,越牽著她的一顆心。


    住在這裏雖然悠閑自在不愁吃喝,但是她已經有一個月沒有見過趙昭了。


    相思苦,或許說的便是她如今心裏的這種滋味。


    又過了半個月,就在有思已經下定決心要混進宮裏找趙昭的時候,一道聖旨忽然傳了下來。那傳旨的太監將聖旨讀的清脆響亮,有思也聽得清楚明白,那聖旨裏的意思,先是誇了一通那大儒的作風,後又將那大儒的孫女誇了一通,有的沒的念了好長一段,最後最重要的旨意,就是將那大儒的孫女立為皇後,擇良辰吉日進宮受封。


    有思淡然的接了聖旨,進了屋裏,又返迴身來如夢方醒,驚喜的問如月道:“剛才說的那大儒的孫女是不是我?”


    如月點點頭,鄭重道:“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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