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某個婦人的屍體上扒下來一身衣裳,有思甚為細心,還將那婦人的肚兜扯下來給了趙昭。曾經威風一方的趙昭無奈,隻能妥協,並威脅有思不能將這件事情說出去,否則就要扣除今後所有的銀子。


    有思對著那婦人的屍體朝趙昭發了誓,絕不將這件事情說出去,趙昭看了看那屍體,聽著有思的誓言,趕緊拉著有思悄悄潛出義莊,生怕走晚了,那婦人再炸了屍。


    京都城裏白茫茫落了一片雪,趙昭低著頭等在角落裏不敢現身,有思拿著銀子到一家包子鋪前買了包子,與趙昭邊走便吃著,去往了城門口的方向。


    到了城門口,果然這裏搜查的官兵比之前更多,往來百姓每個路過了,都要被攔著查詢一番才能出城。


    正在趙昭苦想辦法的時候,有思又有了主意,便用自己僅剩的一點兒錢,去到個胡同裏雇了輛馬車,要趙昭坐上去,趕車的馬夫一揮鞭子沒過多久,就已經到了城門前。


    有思跳下車來,如一個小丫鬟一樣,邁著標準的小碎步到那官差麵前,行了個禮道:“這位大人,馬車裏麵是凝春樓的紅姑娘,趕著到郊外一處園子裏會一位老爺,還請各位放行。”


    那官差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常年在這裏站崗,那些有錢人叫了做皮肉生意的姑娘,去城外僻靜的園子裏風流快活這類事情也不稀罕,便一臉色相的看了有思幾眼,見有思生的這麽俊俏隻是個丫鬟,想必馬車裏的姑娘更是美麗。


    守在城門口的幾個衙差過來,調笑一般捏了捏有思的臉,光天化日之下不能太過明目張膽,便過去馬車前,一把掀開了車簾。


    趙昭原本蜷縮著身體坐在裏麵,乍一看也顯不出身量太過高大,心裏的緊張加上重傷的虛弱,簾子掀開的那一刹,墨色長發披散下露出的半邊臉,竟果真生出了幾分怯弱可憐的模樣,加上原本精致的五官,更顯得美麗動人,我見猶憐。


    這一眼,不光那些守衛的官差眼裏透出了淫光,就是惦著腳在馬車前看的有思,都默默咽了一口口水。


    那些盤查的官差此時心頭蕩漾,再一想這麽好看的姑娘是要去陪城外的某個老爺,輾轉承歡之時,怕更會惹人愛憐,便都不由得,覺得渾身焦灼難耐,此時已經將盤查“要犯”的事情,忘了個七七八八。


    看差不多了,有思擠過去要將簾子放下,腆著臉笑道:“各位盤查過了,我們是不是可以出去了,若是耽誤了時辰,惹了那老爺不高興可就遭了。”


    那些官差一聽,猜想著那“老爺”定然也是非富即貴,看看馬車裏再無藏匿他人,也隻能將簾子放下來,就在有思和趙昭剛剛放下心來的時候,卻見一個官差的手悄悄伸進了馬車,在趙昭腰上摸了一把。


    趙昭被碰到傷口,強忍著疼痛,還是忍不住從喉間發出一聲隱隱的低吟,雖然恨不能即刻剁了這隻手,但是眼下情況,隻能咬咬牙,默不作聲了。


    可這一聲低吟,聽在外麵的人耳朵裏完全變了意味,幾個官差對視一眼 , 便開始放蕩的笑了起來。


    有思也想笑,但是出於做丫鬟的素養,還是憋住了,強忍了好幾口想笑的氣息,故作生氣的道:“你們這些人幹甚麽?查就查,胡亂摸什麽?”


    有思這一嗓子,往來過路的人都朝著這邊看了過來,馬車裏隱忍了許久的趙昭一口氣沒能上來,險些噴出一口老血。


    趕車的馬夫是個老實人,麵色一直一本正經,為了趕上下一趟生意,揮起了馬鞭,車輪碌碌的滾動起來,碾壓著白雪咯吱咯吱的響動,朝著城門出去。


    有思本欲跟上馬車的時候,那幾個官差將有思攔住了,有思心頭警惕,想著若是露餡,幹脆就咬死這幾個人,暴露了逃跑,也比被抓住強。


    誰知那幾個攔住有思,竟是問道:“這是凝香閣的姑娘?紅姑娘是個哪個?”


    有思想了想,胡說道:“紅泥姑娘。”


    那幾人一聽,嘿嘿一笑,朝著有思道:“到時候,我一定去捧你們姑娘的場。”說著,又上上下下看了 有思幾眼,“你什麽時候接客,我們也去捧你的場。”


    有思咬咬牙,瞪了那幾人一眼,腳下踩著雪,朝著漸漸走遠的馬車追去了。


    臨上馬車了,還聽見城門處那幾人哈哈笑道:“這麽大的脾氣,一看就不知道哥哥們的好,不過我還是喜歡馬車裏那個,哈哈哈!”


    隨著聲音越來越遠,漸漸聽不到了,有思湊過去拍拍趙昭的肩膀,小聲道:“你看,我是不是聰明又機智。”


    趙昭隱著方才被那幾人羞辱的怒氣,看著有思道:“竟不知道你是從那裏學的?怎麽淨是懂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有思眉頭一皺,“你是不是傷了腦子了,忘了上次那個彈琵琶的姑娘,是她跟我說的。”


    趙昭深唿一口氣,沉聲道:“以後不許什麽都學!”


    “哦。”有思老老實實應下一聲,覺得心裏冤枉的慌,但是老乞丐教過她,為了銀子,可以屈服。


    片刻,趙昭靠著馬車的車壁輕笑一聲,又道:“你倒是機靈,還紅泥姑娘,是“哄你”差不多吧。”


    有思嘿嘿一笑,又撩撥老虎胡須,湊到趙昭耳邊小聲道:“你看,你也不要灰心,就算是做不成皇帝,到凝香閣做個頭牌生意都比別人好。”


    “有……思!”


    趙昭咬著牙,第一次這麽鄭重其事的叫有思名字。


    有思意識到自己的錯處,幹脆閉上了嘴巴,與趙昭拉開了些距離。


    而趙昭感覺耳畔溫熱的氣息離他漸漸遠了,竟覺得身邊空落落的,沒有人與他相互依靠。


    趕車的馬夫是個實在到不能再實在的人,出了城約有十裏地後,馬車咯噔一下子停了下來,然後那車夫朝著裏麵道:“到地方了。”


    有思聽見說話,掀開車簾看了看,見四周圍白茫茫的一片,莫說人家,連個鳥窩都看不見。


    “能不能往前走一走,好歹到個村子或者鎮子上吧。”


    那車夫搖搖頭,開口了竟是一口方言腔調,“不能。俺趕車這麽多年,童叟無欺,多少錢走多少路,幾十年木有張過價,你給俺的銀子,隻能到這裏。”


    有思商量道:“這次就不能通融通融麽?你看我家姑娘貌美又嬌弱,怎麽在這雪地裏走。”


    那車夫有些不耐煩了,仍舊堅持道:“俺不管,不論你是啥姑娘,俺都隻送到這裏。”


    “你就不能有點憐香惜玉的心麽?”


    “俺沒有。”


    有思想想又道:“以後給你把銀子補上行不行,雙倍還你。”


    “咦~”那車夫鄙夷一聲,“你這姑娘說話像是個騙子,俺才不上當,你們要麽加錢,要麽給俺下來。”


    “你……”有思張張口又閉上,摸了摸自己腰間的荷包,已經空空如也連個銅板都不曾剩下。


    無奈,隻得攙扶著趙昭下了馬車,看著那車夫掉轉頭哼著小曲兒漸漸走遠,剩下他們兩個站在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雪地裏,茫然的互相看著。


    咯吱咯吱踏著白雪,腳上的鞋子濕透了又漸漸凍住,有思同趙昭趕到下個村莊的時候,用了近大半天的時間。


    顯然到了陌生的地方,身無分文怎麽生存這個問題,有思比趙昭,要有著豐厚的經驗。


    在村子裏尋到一處塌陷的民房,有思攙扶著身體有傷的趙昭歇下,本想著四處找找看看有沒有個破碗,可四下裏白雪茫茫,什麽都沒有找到,於是隻能在某一家的牆頭下麵,尋到了個瓦片,擦擦洗洗,便捧著去敲開一家又一家的門。


    老乞丐告訴過她,第一家失敗了,沒有關係,因為好吃的在第二家,第二家要是也失敗了,還沒有關係,因為更好吃的,再第三家。


    在有思討擾了半個村子的安寧之後,終於討得了幾個發涼的窩頭,還有一些帶著葷油的剩菜,有一家好心的,還給了有思一件補了又補後,仍舊破了幾個洞的舊襖。


    有思歡歡喜喜的端著討來的東西去了破房子裏,趙昭看著有思手中的東西,眼神之中情緒複雜莫測,似乎內心掙紮思量了良久,才接過有思手中的窩頭,眼眶紅紅的咬了一口。


    第一口,趙昭咬的十分緩慢,似乎手裏的窩頭比石頭還要堅硬,比黃連還要苦澀,咬下一口,細細咀嚼,難受的嗓子哽咽,卻仍舊強迫自己咽下。


    第二口,速度比一開始快了些,隻是不自覺的,眼前迷蒙一片,看不清手裏握著的食物。


    到後來,趙昭便雙手捧著,一口一口往嘴裏塞,如犯了魔怔一樣,強迫自己一口一口咽下,因為以後,他所遭受的這一切,都將讓那些人加倍奉還!


    有思在一旁靜靜的看著,見趙昭狼吞虎咽,便伸手,將自己隻咬了一口的窩頭遞到趙昭麵前,沒心沒肺的,嗬嗬一笑道:“這個也給你,我餓不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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