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蛇喚喬闌一聲“妖王大人”,語氣與狐狸的諷刺不同,不過是輕描淡寫,極其不屑的一個稱謂。喬闌看著突然到來的青蛇,本想笑上一笑說幾句好聽的話緩解一些當下氣氛,可看到青蛇尾巴上卷著的阿福時,喬闌隻覺得麵部僵硬,笑一笑隻會滑稽無比。


    “青,青蛇,你能不能,放過那孩子?”喬闌盡量將自己的語氣放到最柔和,用自認為最友好的語氣,朝著青蛇說道。


    “放過她?”青蛇冷嗤一聲,“憑什麽?”


    “因為,因為你不能濫殺無辜!”


    “無辜?”青蛇聲音嘶啞,狂笑的時候又帶了一絲尖銳的陰柔之氣,“我們不殺人,難道就隻能等著被人所殺?”


    喬闌無法迴答這個問題,低聲道:“我們迴山裏不好麽?”


    “你這個懦夫!”


    伴著一股冰涼的腥氣,青蛇巨大的腦袋徒然到了喬闌麵前,猩紅的信子觸碰到喬闌的臉,頰上瞬間留下一道血痕。


    “多年以來我留你性命,不過是看那老頭子對我有收留之恩,沒想到像你這種草包,也來壞我的好事!你膽小懦弱心慈手軟,那老頭子將妖族交到你手裏,簡直就是瞎了眼!這世間,隻有我青蛇可以做那萬妖之王,我不僅要整個太行山,我還要統領整個人界!假以時日,我便會有足夠的力量可以同北海幽羅甚至仙郡抗衡!而你,你什麽都做不得!你就是個廢物!”


    喬闌後退一步,愧疚的難以抬頭,方才昏過去的阿福不知什麽時候醒了,看見喬闌,虛弱的聲音喚道:“姐姐,救我。”


    喬闌看著阿福,想著阿福隻是個無辜的孩子啊,她和她的爺爺,在不久前還對她這個萍水相逢的人十分友好,若這世間的人該死,那也該是作惡多端喪盡天良的人們,而不是善良的老弱百姓。


    “青蛇,我要救她!”


    喬闌抬起頭,雖然還是有些害怕,但是心底對於青蛇的恐懼,更多被心底湧起的責任感所掩蓋。


    “你確定?”青蛇瞳孔凝成一條直線,似乎喬闌的決定,在他的意料之外。


    “我確定。”


    喬闌點點頭,向前了一步,不在乎臉上青蛇方才劃出的傷口還在往外浸著絲絲鮮血。


    “哈哈哈!”


    青蛇仰天大笑,嘶吼道:“不自量力的東西!你拿什麽來和我抗衡!”


    喬闌估量一下自身實力,心頭一橫,忍著疼痛在掌心打出一道火焰,朝著青蛇誆騙道:“我爹爹的禦火術你不是沒有見識過,往日裏我不用,不過是沒有練到火候,如今我既然敢麵對你,就有足以和你抗衡的實力!”


    青蛇素來謹慎,也從未聽聞林子的小妖們說過喬闌使用禦火術的事情,況且喬闌本人平素膽小平庸,如今突然之間敢於正麵挑釁他,這讓青蛇一瞬有些不敢輕舉妄動。


    掌心的火焰灼的喬闌疼痛不堪,後背都已經起了津津的一層汗,為了不露馬腳,喬闌麵色淡然,朝著青蛇虛頭巴腦的打出一記火焰之後,趁著青蛇躲閃之際,朝著他的尾巴撲了過去。


    喬闌知曉自己這麽做無異於孤注一擲,因為以她的實力,必定打不過青蛇,幾招過去必然露出破綻,唯一救阿福的可能就是趁青蛇不注意將阿福搶奪過來,然後走一步說一步,尋機會逃走,可這一下若救不下阿福,那麽她算是徹底惹怒了青蛇,到時候青蛇惱怒,便會將她一口吃掉,骨頭渣滓都不會剩下。


    心頭思緒千萬,喬闌看準空擋,趁著青蛇躲閃之際飛快的衝了過去,幼小的阿福求生心切,也在拚命的掙紮著,小手伸出來不停的揮舞。喬闌靠近了,一隻手極快的打出一縷掌心焰打在青蛇的尾巴上,青蛇躲閃時吃痛,下意識的鬆動了尾巴,這讓喬闌抓住機會,抱住阿福滾落在了一旁。


    不顧後背落地時擦破的傷口,喬闌如平日裏拎著猴子一樣,拎起阿福胡亂的選了一條路便要逃跑。


    沒跑幾步喬闌便覺得有什麽東西鋪天蓋地,極快的朝著她們來了。


    青蛇意識到上當,心頭對於喬闌存留的最後一絲忍耐到了盡頭,長尾一甩掀起屋頂的瓦礫,如一陣狂風卷雨,襲向了喬闌和阿福。


    愈發近了,喬闌覺得背後和頭頂的瓦礫變成了一把把削皮刮骨的刀子,縱使她已經盡了全力逃跑,可仍舊覺得,離死亡僅剩一步之遙。


    碎裂的瓦礫落地了,劃出一道道深深的痕跡,喬闌雖然已經盡量在躲閃著,可是仍舊覺得背後開始火辣辣的,似乎鮮血已經染濕了衣衫。喬闌知道自己不能停下,因為她察覺出青蛇已經追了過來,若她稍稍有絲毫停滯,那麽被青蛇抓住,她和阿福,連個全屍都難以存留。


    鼻息間青蛇冰冷的腥氣越來越重,喬闌卻覺得眼前的路愈發模糊,神思稍一鬆動,隻覺得青蛇巨大的尾巴已經卷到了她的腰上,心頭慌亂之間,喬闌一鬆手將阿福拋了出去,心想著是生是死,便是要看阿福的造化了。


    腰間青蛇堅硬的鱗片邊緣已經切進了喬闌的皮膚,喬闌痛的兩眼冒了淚花,拚命掙紮也隻覺得腰間的蛇尾越卷越緊,青蛇冰涼尖銳的獠牙,似乎就要咬向她的頸間!


    “救,救命……”


    喬闌覺得唿吸越來越緊,逃生無望,隻無奈的心下茫然的唿救一聲。


    緊接著下一刹,喬闌隻聽得一聲極其痛苦的嘶吼響起,卷著她的青蛇身體劇烈的顫抖了幾下,將她甩到一旁,而後青蛇似乎如臨大敵,驚異中又帶著十足的警惕道:“竟然是你!”


    來人音色不見高起,平靜淡漠的道:“收起你的小伎倆,我已經上過一迴當,不會再有第二迴了。”


    喬闌聽這聲音如空穀幽泉沉靜悅耳 ,十分熟悉,抬起頭一看,卻見火光隱隱處,一人迎風而立,蘭白的衣衫伴著墨色的長發微微吹起,鋒利的長劍緊握手中,目光望向喬闌這邊,眉心簇起幾道漂亮的弧度。


    “阿,阿魚。”喬闌剛剛認出來人,呆呆的喚了一聲,卻覺的耳邊風聲忽疾,青蛇似乎孤注一擲,朝著她衝了過來。


    喬闌慌忙後退幾步,退到牆壁處退無可退後,忽覺得一隻手輕輕扶上了她的腰身,將她擁進懷裏,帶離原地。


    與此同時,方才猛然攻擊喬闌的青蛇見勢收手,趁著禹之分神救人之際,一閃而過,逃了個了無影蹤。


    喬闌覺得霎時墜入了一場夢境一般,呆呆的看著身前的人,隻覺得眼前一雙眸子如淬了這世上最毒的阿芙蓉,一瞬間,便勾住了她的全部心神。


    似乎是察覺到喬闌的目光有些灼人,禹之將攬在她腰間的手收迴背在身後,輕輕握了握拳,望向了青蛇逃離的方向。


    喬闌身體失了支撐,晃了一下趕緊立穩,看禹之一眼,想起自己剛剛色迷心竅的樣子,瞬間紅了臉,迴憶一下方才發生的事情,喬闌提起神經,緊張道:“阿福呢?你有沒有看見阿福?”


    “跑了。”禹之音色平靜,淡淡的開口。


    “哦。”喬闌點點頭,想著跑了正好,跑了還安全些,可隱隱的,又有些稍稍的失落。


    禹之似乎讀出了喬闌心頭的小情緒,目光看向遠處,又道:“她自己受了傷,還想迴來救你,我告訴她我會救你,便讓她先走了。”


    喬闌聽後心頭一晴,眉眼彎彎笑成月牙兒,愉快道:“多謝阿魚救我!可……”喬闌稍一轉念,又問道:“阿魚怎知我有危險?為什麽會來救我?那青蛇說又是你,難不成你們認識?”


    禹之轉過身,朝著鎮子外走去,張張口本想迴答喬闌的問題,不曾料想到喬闌一開口竟問了這麽許多,於是幹脆閉上了嘴巴,快步向前走著。


    喬闌跟在禹之身後,接著又問道:“我看你的修為甚至比青蛇還要高上一些,你們人間的修士都這麽厲害的麽?”


    “不是。”


    “不是什麽?你方才用的那一招叫什麽?可不可以教教我?”


    “……”


    禹之停下腳步,沉默一瞬,蹙眉看著喬闌滿身斑駁的血漬問道:“你受傷不疼麽?”


    喬闌點點頭,指著自己的眼睛道:“疼,你看我眼裏都疼出淚花了。”


    禹之望過去,果然見喬闌雖然嘻嘻的笑著,可是麵色蒼白,帶笑的眼底晶瑩一片,臉上的血痕已經有些幹涸,可到底新傷未愈,看上去讓他的心有些隱隱的疼。


    伸出手,禹之輕輕觸碰上了喬闌的臉頰,入手的觸感柔軟細膩,帶著微微的冰涼,刺激的他即刻將手收了迴去。


    深唿一口氣,心頭思緒努力調整平穩,禹之重新屏著唿吸輕撫過喬闌受傷的臉頰,一陣微癢過去,喬闌臉上還在作痛的血痕,頓時消失了無影無蹤。


    “咦?”喬闌伸手摸了摸臉頰,感覺十分驚奇,“你竟會療傷?”


    說罷了,喬闌蹭過去拽住禹之的袖子,央求道:“阿魚阿魚,我背上身上也是疼的,疼的我走一步都想發抖,你快幫我治一治吧。”


    禹之掃了喬闌一眼,“話那麽多,我還以為你不知道痛呢。”


    喬闌拉下臉來,歎一口氣道:“爹爹去了之後,我修為不濟,脾氣也不好,便常常挨打,挨打多了就發現,若悶聲不吭的話,身上的傷口隻會更疼的。”


    禹之聽了,話語放軟,“療傷的法術隻對於小傷有立竿見影的效果,身上的,還是需要慢慢調養的。”


    喬闌點點頭,剛要接著繼續走路,卻見一個白瓷的小瓶突然遞到了麵前。


    “這是上好的傷藥,你可以先吃一顆。”


    喬闌抬起頭,見禹之麵容無波,眼眸之中卻是柔光一片。


    也不多客氣,喬闌接過來打開瓷瓶倒出裏麵碧綠的藥丸吞下一顆,然後走幾步看向身旁的禹之,走幾步,又欲言又止的望過去,終於在走了一段路,望了無數迴之後,禹之忍受不住,轉過頭朝著喬闌問道:“你想說什麽?”


    “我, 我, 我……”喬闌支支吾吾半天,最終還是紅著臉問道:“阿魚,是不是你要幫我治身上的傷口時,也要摸我?”


    禹之身形一僵,千年修為在這一刻,方寸大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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