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進屋之前,我已經想到了一千種可能見到的景象,但是這些想象遠不如我真正進到屋子裏見到的景象帶給我的衝擊大--


    屋子裏並沒有很多暗娼,偌大的一處宅院裏,攏共隻有一個女子在。不,與其說這是個女子,倒不如說這是隻個物件,而且還是一件已經支離破碎的物件。


    一個高高瘦瘦的男子衣冠不整、垂頭喪氣地蹲在一旁的角落裏,有兩名暗衛在看守著他。


    暗衛中唯一的女性成員正守在屋子正中間躺著的那個“女子”身邊,她的眼圈紅紅的,偶爾會看向那個男子的方向,眼中滿是毫不掩飾的怒意和殺氣。


    若是仔細觀察躺在臥榻上奄奄一息的“女子”就不難理解那位暗衛的神情。


    我之所以方才說那就是一個物件,是因為從她的身上,已經完全看不出作為一個人該有的一切--她的雙目被刺瞎,臉上還殘留著血痕,渾身沒有一處完好的皮膚,密密麻麻都是各樣傷痕。若是再仔細看看,就會發現她被人斬斷了手腳,並且那樣殘缺的身子依然逃脫不了被鐵鏈束縛在臥榻上的厄運。


    總而言之,這簡直是慘無人道。


    我走近臥榻上的“女子”,她揮動著光禿禿的手臂,劇烈地抗拒著,她張大嘴喊著,卻隻能發出“咿咿啊啊”的破碎聲音。


    我仔細看了看,這是因為她的舌頭已經不在她的嘴裏了,所以她根本沒辦法說話,能發出那樣的聲音,對於她而言,也已經是極限了。


    光天化日之下,居然還會有這麽駭人聽聞的事在這樣的地方真實地發生著,這著實是讓我覺得震驚。更讓人感到難以置信的是,這裏竟然是袁仲的產業。


    “這裏真的是袁仲的產業嗎?”我看向徐步問道,後者則沉默著緩緩點了點頭。“太荒唐了,居然會有這種事!”


    “據我們訊問的結果,看來這樣的地方還有好幾處。”暗衛中的一員走上前向我匯報道。


    “你們問的是誰?他可知道什麽更詳細的消息?將他帶到本王麵前來。”我厲聲道。


    大家的眼睛齊刷刷地看向了蹲在角落裏的那個男人身上。


    “你們,你們別看我啊,我該說的都說了,你們該抓的人又不是我,我隻是花錢買個樂子!”瘦高男人高聲狡辯道,打算將這件事從他身上推得幹幹淨淨。


    “你可知道你是在和誰說話?”看守他的暗衛怒斥道,“麵對王上,竟連一點禮節也不懂!”


    “將他帶過來,到本王麵前,本王要親自文問話。”我厲聲喝道。


    瘦高男子原本還打算再說些什麽,但是被我的氣勢嚇住了,哆哆嗦嗦地被兩個暗衛架著,像是扔垃圾一般,丟到了我的麵前。


    “你是何人,報上名來。”我首先威嚴地問道,隻有先知道對方的身份,才知道他的要害在哪裏。


    “我……小人是,是田將軍的侄子,名喚田遠。”瘦高男人用怯懦的聲音說道。


    “田將軍的侄子?”我有些驚訝地看著他--田仁將軍是朝中為人還算正直的將軍,這次尋找阿綾,他也一直幫著跑前跑後,一向給人一種可靠忠厚的印象。


    真難想象他的親戚裏會有這樣的讓人覺得幾欲殺之而後快的後輩。


    “你的作為,田將軍知道嗎?”我繼續問道。


    “不知道!不知道!這種事哪敢讓我伯父知道!他要是知道了,還不得扒了小人的皮!”田遠跪在地上,不住地向我叩頭,“請王上千萬不要將這件事告訴我伯父!若是與他說了,他一定會和我家斷絕往來的,若是如此,我那年邁的老娘可就沒有著落了!”


    看著他慌張地叩首,眼淚大滴大滴從眼中落下的樣子,若是尋常人,怕是已經稍稍動了惻隱之心,想要至少不要牽連他的家人。


    但是不幸的是,他現在麵對的是華地的王,並不是別的什麽貓貓狗狗。


    田仁將軍今年也不過四十有餘,方才他管田仁叫伯父,也就是說他的父親一定會比田仁年幼,既然如此,他哪裏來的“年邁的老娘”?


    不等我戳穿他的謊言,徐步已經大笑起來了。


    許是被這突兀的笑聲給嚇到了,田遠叩頭的動作驟然停了下來,瑟縮在地上不敢動彈,更不要說哭喊了。


    “怎麽了?怎麽不哭了?”徐步用指腹拭了拭眼角笑出來的淚花,隨後對著地上的田遠道,“接著說啊,我看看你倒是能說出什麽花來?”


    “小人該死!小人該死!小人方才是說錯了!但是小人沒有撒謊,小人的娘親確實需要伯父的幫助--她生了重病,小人家貧,實在是沒有閑錢為娘親治病,隻能求伯父可憐,若是伯父知道小人做出這樣的事,一定不會再接濟小人和娘親了!”田遠又開始哭訴他的悲慘經曆,更加賣力地叩頭。


    “我問過這裏的看守了,能來這裏的人非富即貴,就算自己沒有什麽勢力,家族裏也絕對是有靠山的--我看你小子不肯讓我們把你幹的這些醃臢事告訴你伯父,是怕他打死你吧?娘親重病在家,自己卻跑到這裏揮金如土?”徐步冷哼道。


    “小人知錯了,小人再也不敢了!”田遠叩頭的地上,已經隱隱留下血痕。


    我將目光從他身上移開,環顧了一下周圍,隻見眾人都用一種憤懣難平的神情盯著他。沒有一個人同情他,但也沒有一個人聲討他,隻是那樣靜靜地盯著他,一雙雙眼睛仿佛早就已經將他千刀萬剮了百遍。


    “你想活命嗎?”我重新將目光落迴到他的身上,良久才開口問道。


    他如蒙大赦,立刻破涕為笑,用沾滿塵土與血汙的額頭繼續在地上“咚咚”磕了起來。“想,太想了!若是王上能開恩放小人一條活路,小人一定當牛做馬報答王上大恩。”


    “本王可以饒你不死,但是是有條件的……”我的心沉到了看不到底的深淵裏,名為厭惡的情緒在我周身彌漫。


    不等我說完,他便立刻高聲應了下來。“小人願意!隻要能饒小人一命,小人什麽條件都願意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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